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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峨缓缓在丹阁兀自踱步转悠，倒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找素女了，可每次来，似乎仍觉新鲜。信手抚一抚这块立于阁门的屏风，盯着一笔一划描绘在屏风上面的宽衣长发美姬，吃吃发笑；又或者看着案上一只古旧的小香炉，本想伸手取了把玩一番，却倒还是知道规矩的，于是手又缩回去了。
素女看在眼里，轻言浅笑道：喜欢？
素女抿了抿嘴，眼目里写下些许羡慕、欣然：师姐，你这里的东西，都放置得各是各处，且都还那么好看，且不说这方小炉，便是其他，我又怎能不喜欢。
素女莞尔一笑，安慰她：那是我们各司其职，要我去了你绣坊，未必有你而今打理的那般妥当样子。东西多了，看起来就要繁复一些。我这里，是冷清一些的，剑丹的炼制费耗的是心力与光阴，而非方寸、空间的。
云峨毕竟小女孩心性，素女不过言辞上稍稍宽慰，她便乐不可支了，声音像鸟雀轻灵起来：跟师姐讲话就是有趣，不似千叶师兄，一问三不知，更不像那惊羽，成天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
素女走至放置于丹阁玄武位的丹炉前看了看里面隐隐明灭的烟火，回过脸来轻声纠正云峨：师妹，该称惊羽师兄的。
云峨听在耳里，嘴上依旧倔强着：偏不叫，讨厌他那个自以为是的样子。
素女被云峨那认真劲儿逗笑了，不过很快化作一抹莞尔，她说：我们每个人来到渭水之畔，都有自己的梦想，梦想不同，自然每个人心性就各自异向开来，可既然自遥遥各地于此相聚一场，倒也是缘分的事，你我姐妹入门晚些，礼数是要尽到的。
云峨心思单纯，方才不过使使性子，做做样子罢了，这种浅显道理她又怎会不明了，遂神情严肃下来，弯腰搭手对着几丈远的素女施了个礼：诺！我的好师姐。
终于二人都绷不住了，两两漏齿欢笑起来。
笑声一散，素女脸上的神情复又凝重起来：师妹，渔阳师兄三人远去咸阳有些日子了对吧。
云峨思忖一下，说：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这个事情，他们去了大约半月有余了，也不知道所为何事，咸阳虽然在百里之外，可以师兄三人脚力……也不知为何迟迟不归。
素女并不打算多言，只面露愁容缓缓道：宗主定是有要事托付，否则不会一并差了三人前往。
云峨好似想起了什么，点缀着丹寇的手指扣在唇间，忽而心觉明朗，急言道：渔阳一行三位师兄可是我宗“弱水三千”阵法之翘楚，难道是咸阳有什么高手需要应付？
素女话锋一转，轻声问道：师妹，可曾听闻过明月这个名字？
明月？云峨听着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更多细琐记忆，嘴里念念有词。
素女像是说给云峨，又像是说给自己在听，徐徐道：七岁学剑，十年功成，至今未逢敌手……
云峨的脑海里依稀一片一片的记忆慢慢拼接起来了，语气中颇有惊叹：难不成，师姐说的是大秦剑圣？！
素女轻轻摇摇头道：大秦剑圣盖聂先生，已经在十多年前不幸败亡于魏国卫夫人剑下，这，也是宗主一直引以为憾的事。
云峨的记忆再度被素女淡淡的话语冲散了，她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那这个明月，我倒是没怎么听说过的。
你入门时才多大个小妮子呢，入了门又成天待在绣坊，要么也只是过丹阁来看看我，终究是笼中雀鸟不识人间翠色；江湖风云变幻，一日胜若三秋，你不晓得的还多着呢。素女走过来，看着云峨脸上若有所失的些许无辜，心疼地拍拍云峨白若葱根的掌指，转而轻轻一笑道：待你大些了，剑技更精进之时，我们倒也可以如渔阳师兄他们乃至宗主那般，涉水而去，看看这江湖是怎样美丽好不好。
小女子，毕竟生性好奇：师姐，那你说的这个明月……难道渔阳三位师兄是为了他而前往？
素女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看样子云峨也并不知道渔阳三人前往所为何事。其实她也不曾细知，只是想着云峨天赋昭然故而素来很受宗主重视，宗主告知她一些细琐也在情理之中，故而先前旁逸斜枝虚晃一句投问虚实。
可此时话题已起，又不便就此断去，素女想了想，轻叹道：之前一直只是偶有听江湖传闻，说明月此人生性散漫不羁，要么纵情女子香闺数日不出，要么行踪诡秘飘身而去终年不见其影；更有传闻讲明月的剑技超凡卓绝，盖聂一去过后，大秦再无人徒劳过问什么天下第一。
云峨眼中惊喜闪动：那这个明月跟宗主一比如何？
素女没料到云峨这小姑娘会这么问，略有尴尬，不过很快平静道：宗主年少时只身前往魏国挑战卫夫人那年，此人不过只是个小孩罢了。
云峨兴趣不减：我还以为……原来竟还是个小晚辈，哈哈……
可是……
素女的迟疑，更加勾起云峨小小心思里的无限好奇，师姐什么时候讲话吃吃艾艾起来了，快跟我说说，这家伙听起来还挺有趣的。
素女心中暗叹小姑娘就是单纯，一个有着惊天杀伐技，视他人生死若秋红一叶的人，又会有趣到哪儿去。素女话音沉静下来：今年那场初雪你还记得吗，师妹。
云峨心中切切，赶忙道：记得记得，只是那夜宗主好奇怪，独自一人在剑阁顶上站了大半夜。
素女悠悠道：就在那一夜，有高手相约决战于咸阳宫畔南山之巅，江湖传闻，当中有人使出了沉寂十余年的“天外飞仙”——他便是明月。
云峨这下是实实惊到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了少顷，转过脸去，声音小小的，可素女听进去了，云峨呐呐道：“天外飞仙”，这不是大秦剑圣的惊天剑技么，都说此旷世神技就此湮灭江湖，怎么还有人能够……
素女这才接了早先的话讲：如此看来，想必渔阳师兄他们此行与明月无关——宗主怎会不知明月是何许人也，岂会让三位师兄徒劳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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