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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界,太微山。
“七杀之术,越!”只见一个蓝点从太微山脚腾空直上,直逼山顶。
山顶之上,一位绝色绯衣女子一直俯视着这个蓝点,举止安详,神情却满是期待,诚然一副等候情郎前来幽会的痴情少女模样。
蓝点化为蓝影,再由蓝影化为一个俊俏的蓝衣青年。青年背负一柄宝剑,神情柔和,笑着向女子走来。
“栾儿,你用传音术唤我?”
被叫做栾儿的绯衣女子略微颦首,朱唇轻启道:“我想让你来这太微山顶,陪我看一场日出。”
“这有何难?”青年温柔的笑道,一边解下蓝衫,披在栾儿身上。“只是这清晨,露水未开,再加上这太微山顶高处生寒,当心莫要沾染了湿气。”
“对不起,英哥。”栾儿抓住青年为她披衣的手,“我这两天一直心绪不宁,难为你了。”
“说什么呢,傻栾儿。”青年反逮住女子的一双玉手,“我知道栾儿你在担心什么,但是那只是你的一场梦罢了,未必会成真的。”
“可是这梦已经……”
“栾儿,快看那边,”青年突然打断女子的话,指着东方鱼肚白之处。“日出开始了。”
栾儿也不再说话,紧紧地偎在青年身边,一起观赏这人间美景。
天空由黎明的鱼肚白色,逐渐成淡蓝色,淡蓝色的面纱之下,一团火红的光晕逐渐显露出来,当淡蓝色完全散去之时,一轮红日已然跃升东方。黎明的阳光并不刺眼,和煦的光线穿过山顶的露气,在这对情*侣上空折射出魔幻般的色彩。
“如果栾儿喜欢,我可以每天来陪你看日出,”蓝衣青年紧搂着身边的女子,在她耳边轻声低语,“还有日落。”
“英哥……”栾儿饱含深情地望着眼前的青年,但在眼眸深处,却隐藏着无尽的担忧。
“英哥,我何尝不愿和你一起看日出日落,但是,恐怕这样的日子没有几天了。”
“栾儿,你还在想那个梦的事情?那只是个梦罢了……”青年一脸怜惜地回望着女子。
“不,英哥,这个梦,它,已经实现了一半了。”栾儿脸上似乎闪现过一抹幸福的笑容,转瞬间却又被担忧之色代替。
“实现了一半?什么意思?”青年注意到女子那转瞬即逝的笑容。
“英哥,你还记得一年前我那个梦的内容么?”
“记得,你和我说过无数次了,怎么会忘记。”男子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梦到你怀上了我们的孩子,而我却在同时被选中为五烈之一参加五烈仙魔巡,然后一直不曾回来,甚至连我们的孩子都未曾见过一眼。”
“不错,正是这样,”女子玉手轻抚小腹道,“而如今,英哥,我,我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了。”
“什么!“青年闻言突然大振,双手紧紧抓住女子双肩,“栾儿,你是说真的么?我要当父亲了?”
女子略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青年放开女子,纵身来到悬崖边,运气大喊:“我韩英要当父亲了,我韩英有儿子了!哈哈哈……”
“傻瓜,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女子嘟囔道。
“一定是个小子,如果是个丫头,我们就再生一个,直到生个小子为止。哈哈。”韩英遏制不了满心的欢喜,再度纵身来到女子身旁,“栾儿,你真调皮啊,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女子脸色却突然变了,“可是,英哥,那个梦……”
“你个傻栾儿,你可真是我的傻栾儿。”韩英用食指尖轻轻敲着女子的额头,“我们两个有孩子这是迟早的事,怎么能算应验梦境呢。难道我梦到吻了你之后就立刻死掉了,难道我这一辈子就不能再亲吻你了?”韩英说着便要亲吻栾儿。
“这……英哥,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最近我一直心绪不宁,总觉得要出事情。我相信我的直觉。”栾儿推开韩英,急促地说道。
“好吧,栾儿,你要我怎样做才可以安心呢?”韩英正经起来,用极尽温柔的目光望着栾儿。
“有两个办法,”栾儿迎合着那目光望去,“第一,你自毁修为,做一个普通人,我们双宿双栖一辈子。”
韩英的脸色刹那间变了,眼神中的温柔也顿减,但却并未吭声。
“不用尽毁修为,五成也足够了。”栾儿柔声央求道。
“对不起,”韩英沉沉地低下头道:“唯独这一点,我无法答应你,我的肩上除了爱情,还有着韩家世代祖训。”
“那好。”栾儿闻言,鼻翼微颤,抬手用指尖拭了拭眼角溢出的泪水,继而说道:“还有第二个方法,我们暂时离开韩家,离开太微山,隐匿踪迹,等五烈仙魔巡过后再回来。”
韩英抬起头,望见妻子眼泪盈眶,心中顿时疼惜不已。良久,他紧紧抱住她,轻轻应道:“好。”
两人互相拥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栾儿突然推开韩英,“那我们赶快回去收拾收拾离开吧,只要我们还留在这里,一刻我也安不下心。”
韩英此时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温柔,微笑着朝妻子点头。
“可惜啊可惜。”
一句极轻的叹惋声凭空钻了出来,声音虽然极弱,却依旧没能逃过韩英的耳朵。
“谁?七杀、现。”韩英剑眉陡然怒展,宝剑出鞘空挥。对面的露气一声爆响之后缓缓散开,从中显现出四个人影来。
“不错、不错,不愧是七杀术者。”四人中间一位年老者率先开口道,听声音正是方才说话的那一位。“五十四尺百里寻踪之术,无需吟唱,无需结印,只凭法剑空挥,便能破去你六十七尺尺灭迹之术,着实厉害。”
“的确厉害,看来我们这趟总算不虚此行了。”最左边的一位长者闻言附和着道。
等露气散尽,韩英看清四人模样时,竟然发现,另外那两位一直未发表任何言论的老者及中年人,竟然是他的爷爷,韩家的一家之主——韩飒,以及他的父亲,韩家的长子——韩迟。
“拜见祖父、父亲。”韩英当即向韩飒韩迟躬身,毕恭毕敬地行礼。
“你们刚才说打算去哪?”韩飒目光凌厉地剐了一眼杵立一旁的栾儿,质问道。
“祖父,栾儿她怀上了我们韩家的骨肉,您要当太爷爷了。”韩英并不正面回答,指望蒙混过关。
“我知道,我问的是你们打算离开去哪?”可惜韩飒却并不糊涂。
“祖父,栾儿这几天总是心绪不宁,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我想,我想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不必了,我韩家的子孙,岂会因一妇人而有损伤,若真是会有损伤,那你这儿子也不必生了,生下来也不过一个废物,要他何用?”韩飒说这话的时候,一双鹰眼逼视着栾儿,仿佛要将她牢牢钉住。然而栾儿却用不卑不亢的眼神正面回应着他的目光,丝毫不为他的犀利言辞所动。
“韩世兄这话不然。”中间老者突然开口道,“另孙如此年纪便有这等修为,想必天资必定极高,另孙媳更是聪慧有加,想必这腹中之子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我等倒是要恭喜韩世兄了。”
“是啊,恭喜韩世兄了。这凡间界之顶梁,非太微韩家莫属。”左边长者随之附和。
“哪里哪里,些许家丑,让两位见笑了。”韩飒不便再外人面前发作,当即转色道,“英儿,还不见过宁叔祖,肖叔祖。”
“见过宁叔祖,肖叔祖。”韩英向二人拱手作揖。
“好好好,后生可畏。”姓宁的老者不住的点头称赞。
“英儿,你可知这二位叔祖远道而来,所为何事?”韩飒问道。
“韩英不知。”
“英儿,你被选作三年后的五烈仙魔巡的五诀术者,这两位叔祖是来接你的。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和两位叔祖一起上五诀山。”韩飒一脸冷漠地说道。
“什么?我是五诀术者?”韩英犹如遭受晴天霹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时他才懊悔不已,令妻子日夜担忧的梦境,如今竟然真的应验。
“不错,这是你韩家的荣幸啊。千年来,你已经是韩家第十三位成为五诀术者的子孙了,正因如此,凡间界才少不了你韩家啊。”左边那位长者说道,还表露出一脸的敬意。
“这样的荣幸谁爱要谁要,我们可承受不起。”一旁的栾儿冷不丁插话道:“论名气,你们昆仑山绝非我们韩家所能媲美;论法术,比我家相公高明的也大有人在。小女子始终有一事不明,天地之大,门派众多,能人异士更是应有尽有,为何你们独容不下我韩家。”
“放肆!”韩飒勃然大怒,转瞬间移至栾儿面前,举掌便掴,“我韩家的事,怎容得你个妇人置喙!”
“嘭!”
只听得一声爆响,韩飒竟然被震地向后倒退了个趔趄,而栾儿竟然安然无恙,身旁站着一脸惊慌的韩英。
一直沉默不语的韩迟见到这一幕也大为惶恐,慌忙上前扶住韩飒。
“英儿,你要造反不成?竟敢对祖父无礼!”韩迟一边朝韩英使眼色一边怒骂道。
“我……”韩英也愣住了,一切发生的太快,丝毫没有犹豫的时间,反应过来,已经出手拦下了祖父一掌。
韩飒的头发被震得有些散乱,他推开搀扶着自己的韩迟,浑身不停地颤抖,颤颤巍巍的指着韩英,连训斥韩迟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这,这就是你生出来的好儿子,我韩家七杀之术唯一的正宗传人,竟然是个忤逆犯上的孽畜!”
“是,父亲,养不教父之过,我这便将这畜生依家法处置。”韩迟跪下说完这句话,复而站起,转向仍然愣在原地的韩英。
“你个孽障,连你祖父都敢打!”韩迟指着地面怒骂道,“我且问你,你这一身七杀法术,是何人传授于你?”
“快跪倒。”韩英耳边传来妻子极轻微的一句话,着实有些不明就里,当下也不容多想,跪扑于地。
“是祖父和父亲大人。”
“你学法术所为何事?”韩迟厉声叱问。
“所为遵守韩家世代祖训,力图完成先祖遗志。”
“可曾教你用法术伤我韩姓宗人?”
“未。”
“可你如今不仅以我七杀之术伤我韩姓宗人,更是以下犯上,伤及你祖父,两过并处,该当何罚?”
“我……”韩英不知所措。
“说!”韩迟却句句紧逼,不容他有丝毫滞缓。
“废……黜……法术,逐出……家门……”韩英说完这八个字,七尺男儿竟已经泣不成声。
“好,那是韩少侠你自己来,还是由我动手?”韩迟一句韩少侠,让扑掩在地的韩英猛然止住哽咽。良久,韩英缓缓正起身子,端端正正跪好,朝祖父和父亲的方向分别磕了三个响头。
“我这一身法术皆是由祖父、父亲恩授,那便有劳父亲将我这一身法术取回吧。”韩英抹去泪痕,昂首闭眼,等待着父亲的惩罚。
“好,便叫你做一个废人!”韩迟话未说完,人影已至,双手已结好离参之印,便要向韩英眉间点去。
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倏然而至,于千钧一发之际截下了韩迟的手印,韩迟定睛一看,正是那位姓肖的长者。
“肖叔叔,你这是何意?”韩迟出手被阻,诧异地问。
“韩迟侄儿,莫非你忘了,令郎可是三年后要参加五烈仙魔巡的,你若现在废除了他的法术,他还如何作得下一届的五诀术者。”
“哼、那不关我韩家的事。这畜生大逆不道,方才已经被我赶出了家门,但是他的七杀法术却是我韩家祖传之术,不得不收回,肖叔叔,你莫不是要阻挠我处理家事吧?”韩迟说这话时双眼微眯,眼眸之中不乏有寒芒闪动。
“老夫绝无此意。”姓肖的老者慌忙摆手说道:“只是目前离下届五烈仙魔会已经为期不远,其余四位五诀者都已经上了五诀山了,独缺一名五诀术者。你韩家的七杀之术独步天下,号称凡间界攻击最强术法,又有这样一位青出于蓝的公子,三族十八执者一致同意,这一届的五诀术者非他莫属。你现在若是废了他,一时之间如何能再寻得一位五诀术者?”
“那是你们的事,这畜生恃术犯上,必须依韩家家规论处,肖长老若是再行阻拦,莫要怪我韩迟不讲情面了。”韩迟冷声喝道。
“你……”肖长老无可辩驳,用眼神求助于站立原地的宁长老,可他却无动于衷。
韩迟再度出手,肖长老阻拦的双手眼看便要被撤去,姓宁的老者却突然鼓掌大笑起来。
“精彩!好!厉害!”
韩迟闻言停手,回身问道:“宁叔叔此话何意!”
“哈哈,我说精彩,是说你爷孙三人演的精彩,我说好,是说你这个办法好,而我说厉害,是夸另媳当真聪慧得厉害。”
韩迟闻言不免心中一凛,但却未表现出来。
“我不明白宁长老的意思,但是这是我韩家的家事,希望两位能够不要再插手,否则的话,哼、吞流洞天虽负盛名,我韩家却未必会怕了你。”
“好,既然韩迟侄儿听不懂我的意思,那看来是我自己误解了。”宁长老抚了抚胡须,丝毫不介意韩迟说的那些威胁之词。“那你便废了令郎吧,这五诀术者令郎当不了,只好由韩迟侄儿你这个做父亲的来代替了,你好歹也是七杀之术的传人。”
跪在地上的韩英闻言后猛然睁眼,问道:“父亲,这是真的么?你和祖父刚才只是在演戏?都是为了阻止我参加五烈仙魔会是么?”
韩迟并没有否认,计谋已经被拆穿,刚才还怒气冲冲的韩飒也瞬间没了脾气,他无法再否认。
韩英见到这一幕后缓缓站起,转身吻了吻妻子溢出眼眶的泪水,轻声道:“对不起,栾儿,我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了。”
栾儿已经泣不成声,不断哽咽着:“不要……不要……”
“栾儿可真聪明,祖父和父亲在演戏都能被你看出来,还主动配合,只有我一直蒙在鼓里。”韩英揉了揉妻子柔软的长发,继续说道:“有个这么聪明的母亲,我们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很优秀,你要把孩子好好养大,说不定,我还有回来的一天。”
韩英放开妻子,来到韩飒韩迟面前,双膝下跪道:“多谢祖父、父亲为英儿着想,只是这五烈仙魔巡我若不去,父亲便要代我受累。如此,倒不如让我试上一试,看看这传说中有去无回的仙魔之会到底如何可怕!”
“英儿啊,你可知道,我韩家已经有十二位先祖,便是因为这仙魔巡而一去不返的。这仙魔巡根本就是有去无回。”韩飒此时也不免老泪纵横,垂首道:“你天资聪颖,修习法术日有进境,乃是我韩家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若是再晚二十年参加这仙魔会,或许能和七世祖一般,存活下来,但是他们让你现在便去,这是无疑让你去送死啊。”
“祖父不必担心,离仙魔巡尚有三年,我这三年自当勤加修炼,到时未必便是送死,说不定我还能完成先祖遗志,也未可知。”
“你若是有此想法和抱负,为父当真欣慰。”韩迟神色凝重地道,“你放心吧,你走后,栾儿和她腹中的孩子,为父一定替你照顾好,你大可放心。”
“这一点正是我要请求父亲的。”韩英说道,“栾儿不是一般女子,她愿意委身嫁我,已是我韩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走之后,这孩子就是她的全部了。将来如果我们的孩子长大了,这孩子的事情,一切由她决定,这一点务必请祖父父亲答应。”
“好的,孩子,我答应你,将来你这孩子的事情,除他母亲之外,任何人不得过问。”韩飒提高了声音,确保一边的栾儿也能听见这句话。
“谢过祖父父亲,孩儿不孝,不能再侍奉二老。然韩英时刻不敢遗忘祖训,定当全力以赴,以慰先祖。”韩英说罢毅然转身站起,不再回头多望析栾一眼,直朝悬崖边走去,经过宁肖二长老身边时,冷声说道,“走吧。”。
“怎么,不用回去收拾收拾了?五诀术者?”肖长老问道。
“收拾?区区三年而已,如何用得着?”韩英语毕便要一跃而下。
“等等!”
是栾儿的声音,她双手抚着小腹,强忍着止住哽咽。韩英并没有回头,但身子却站定在了崖边。
“英哥,孩子的名字你还没给取呢。”栾儿咬着嘴唇,努力地想笑着问出这句话。
“若是个女孩,便叫她韩念。若是个男孩,便叫他韩争吧。”语毕,人已落崖而下,随后另外两条人影也一同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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