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九霄剑凌录 > 第十六章风云将至山河染 下

??坎宫峰,上善阁。

    少宁站在上善阁和弟子居所之间的较场上,看看这个他来了无数次的地方,又看看头顶的太阳,竟不自觉的傻笑起来,偶有经过的女弟子,看着少宁这副模样,都不由掩面发笑。

    此时正值午后,初春的阳光和煦地照射下来,只留下一种温暖的感觉,一如此时少宁的心情。

    智水的女弟子大多在休息,他自然不便打搅,便找个了角落,耐心地等候着。

    两名智水弟子从阁中出来,少宁一看,正是刚刚才回来的韩芷与林筱媛,他连忙打了声招呼,迎了上去。

    两名如出水芙蓉般的女子见是少宁,俱都明媚一笑,韩芷和少宁更加熟识一些,明知故问地打趣道:“少宁,你怎么来了?掌门师伯让你来传消息吗?”

    少宁不由面色一红,低声说道:“我来找姐姐。”

    二女一听,相互掩面轻笑,少宁越发地害羞,韩芷不再逗他,笑道:“我们也是刚刚回来,就去向师伯禀报这次的行程了,还没去见师妹她们,你在这等一下,我们进去看看,帮你叫她出来。”

    少宁一拱手,说道:“多谢两位师姐了。”

    “行了,咱们就别客气了,你在这里等会吧。”两人嬉笑着向居所内部走去。

    少宁就在这里等,所幸中午人并不多,不然以他的性子,这脸色是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正常了。

    不一会韩芷就出来了,她神色有些黯然,看看一脸期待的少宁,犹豫地说道:“那个,少宁,你要不先回去吧。”

    少宁一愣,疑惑地问道:“姐姐怎么了?”

    “额……她不在蜀山。”

    “什么……她接受师门任务下山了?”少宁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显然并不愿接受。

    “她,修为突破了,现在已经是十五重天了,所以……按照蜀山的规定,她要下山游历五年,铸造灵剑。”韩芷似下定决心一般,一口气说了出来。

    少宁愣住了,眼神空洞地看着韩芷,韩芷有些害怕,少宁似乎魂飞天外一般,愣在原地。

    韩芷连忙拍了拍少宁,说道:“少宁,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师妹又没事,只是下山游历五年,很快就会回来的。”

    少宁回过神来,微笑道:“是,让韩师姐担心了,多谢韩师姐。”

    韩芷摆摆手,关心地说道:“没事,没事,少宁,你多保重啊。”

    少宁点了点头,又对韩芷行了一礼,也不说话,便转身走了。韩芷看着他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不由一叹,黯然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少宁同样想到了拓跋琴音,他在她的记忆中看到的那立于蜀山之巅,远眺云海之外的场景再次发生,只不过,这一次,主角换成了他自己。

    他坐在坎宫峰山巅的小亭中,仰望苍穹,漫天繁星构成的浩瀚银河横亘于天际,少宁觉得漫天星海很幸福,它们就在那里,每天都能看到下面想看的人,也能让想看到他们的人看到。

    蜀山弟子因常年修行的缘故,心性淡泊,在某些事情上,经验实在不多,况且蜀山一门五脉,情同手足,蜀山又是一个僧道俱存、百家并立的门派,门中年轻弟子从无男女大防之心,相处的十分融洽。

    少宁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对雨婵,还是对两人周围的人,只有曾经与他们一同经历过拓跋琴音之事的韩芷微微有些感觉,平日会拿来开开玩笑,其他人却都未多心,即便感觉到了,当事人不说,他们自然也只是当做不知道。

    少宁不说,是因为他觉得雨婵懂,他觉得,她是他的知音,是他的的知心……

    每一次在那杏花下的琴笛和鸣之中,蜀山,一如回到了百年前,那时,风华正茂、娇艳无双……如今,轮回已去、白发苍苍……

    少宁其实很害怕,他越发能体会与理解拓跋琴音的感受了,他怕雨婵也一去不回,更后悔为何自己并未直说……

    他手一翻,从归藏锦中摸出一壶酒来,这是当初陶慕飞赠与他的百年美酒,他准备了三只杯子,遥敬漫天星河一杯,又取出飞鹰短剑,彷若任天翔一一般,将一杯洒在剑身上,最后一杯,自斟自酌。

    他就这样独自一人在这里喝着闷酒,酒越喝越多,不觉间,已有些微醺,他心中灵光一现,只听他高声吟道:“

    一川冰雪一川风,靥胜桃花傲芳丛。凭轩远眺忆犹在,至于黑铁对星空。

    长生叹,翻玉盅。心遥十万无相逢,阳光西出寻卿处,自知却笑意难穷!”

    这首词其实并不贴近他的情况,他和雨婵,只是暂时的离别,可他心中的惧意让他觉得自己不会再见到雨婵了……他的感觉一向很准,所以他才更怕。

    他想要下山,下山去寻找雨婵,想去和雨婵说清楚,可是他的修为还不够,像不久前被指派去茅山参加典礼,已算是蜀山中的特例了,在修为没有达到要求之前,是绝对不可独自下山游历的,这是为了保护蜀山弟子能够安全成长起来而设置的铁律,立派千年,无一人打破这条规矩。

    他现在的修为其实已经相差不远了,但他更知道,往后一重天时间可都是要倍增的,蜀山中无数天才子弟都是在加冠之时才达到标准的,他本就是心法双修,更要修习火眼金睛术,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在五年中能达到这一点……

    他躺在草地上,酒壶被他不小心打翻了,看着满天的星星,他在苦思着方法。

    其实这世间有无数能够快速提升人修为的方法,比如高手传功,比如炼化灵石或者妖兽内丹……前者自然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后者,也是在蜀山中明令禁止的,只因为,炼化妖兽内丹很容易走火入魔,而炼化灵石,会影响弟子的修为根基,这种方法,在军队以及一些小门派中倒是十分常见。

    夜晚中的蜀山有些微凉,一阵冷冽的山风划过,让面目发烫的少宁感到一丝丝凉爽和清醒,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地方,一种方法:

    “喝天骂地摘星辰,一剑凌霄动乾坤。”这是后世史书给蜀山开山祖师刘天南的盖棺评价,那个时代,若说无数英杰如彗星般划过,夺人眼目,那刘天南便是亘古不变的红日,光芒胜过所有人,他的一生,已不是只单单用“传奇”二字能够形容的。而在早期,这轮耀眼的红日还未完全升起时,他曾在后世称之为“蜀山”的地方建了一栋楼,这栋高楼位于蜀山的最高处,楼名:“烟海”,只因这高耸近二十丈的高楼之中,全部都是各类的书籍,引用浩如烟海之言,才得烟海楼名。

    烟海楼的最顶层却并不属于烟海楼,这最顶层,乃是当年刘天南的住处,因高峻入云,颇有手可摘星辰之势,号为摘星阁,刘天南也曾化名摘星阁主,行走天下,后来蜀山被刘天南移至云海之上,此处自然更是高耸无比,和“摘星”之名越发般配。

    刘天南曾在摘星阁中居住、闭关多年,甚至在其中突破到大罗天之境,在这里面,有他亲手布下的法阵和道纹,幻化自己当年的体悟。后来,这里也就成了蜀山的禁地之一,同时也是蜀山的圣地,出来容易进去难,只有通过掌门法令才能从外面开启,

    多年以来,蜀山形成了三条不成文的规定:一,非蜀山亲传弟子,不得入内,也就是说蜀山剑侍是不可以进去的;二,历代蜀山五脉首座及首席长老必须曾在摘星阁内闭关过;三,入得摘星阁,生死由天定,这只因当年天南祖师体悟时的境界太高、凶险太大,所以在摘星阁中闭关,也就等价于闭生死之关。

    少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中订下了这个充满危险的决定,他看着远方的星海,那眸光莫名耀眼,不让星光。

    离宫峰顶,少宁恭敬地站在陶慕飞的山前,等待着师父的答复。

    陶慕飞豪放地喝了口酒,他浓密且从不休整的胡须上被从唇边缝隙流出的酒水弄湿,他收好酒葫芦,看看少宁,问道:“为何这么早就要去?”

    “我想早日变强,救万民于水火。”少宁说出了自己的原因,虽然并不是全部。

    陶慕飞看看他,说道:“说话文绉绉的,是跟你大师父和大师兄学的吧,不学点好,就知道学这些没用的…….现在就去?你小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他又举杯喝了口酒。

    少宁不答话,他知道陶慕飞肯定没有说完,果然,陶慕飞又道:“不过,这样才算是我的徒弟,循规蹈矩,像什么样子,行,你去找你大师父要法令吧,跟他说,他要不给你,我就去揍他。”

    少宁无奈一笑,躬身一礼,就要离去,陶慕飞突然说道:“等等,你过来坐下。”

    少宁一愣,猜测陶慕飞是要和他说些注意事项,连忙走到陶慕飞身边坐了下来。只听陶慕飞说道:“摘星阁,乃是当年祖师爷留给后辈的巨大财富,蜀山弟子一生只能进去一次,当然,如果你像祖师爷那般可以同时蜀山不同派系乃至五脉的心法,自然就可以进去多次。咳咳,这些不是重点,你可以忘记了。”

    少宁一阵无语,他的两个师父根本就不像是师兄弟,除了修为高深这一点外,其余完全是两个极端,吴宇风说话时惜墨如金,虽不像任天翔那般,但也绝不说废话;相反的,陶慕飞嘛……

    陶慕飞继续说道:“其实修士在任何时候进入摘星阁,都是一样的,摘星阁并不是灵丹妙药,活着出来就能让你修为提升几个境界,这是不可能的,摘星阁的特别之处,在于悟道,在于对自身和道的体悟,至于你悟到了什么,就在于你自己了,悟道之后,修为能够到达什么境界,更是因人而异,所以,你不可强求。而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在里面,一定要保持心智的清醒,在里面,就不要想睡觉了——里面那么多浓厚的灵气,蜀山弟子一万年都吸收不完,你要是在里面睡觉,你就是呆子,在一点上,你进去的太早确实有些吃亏——能不能度过摘星阁中的生死关、在里面能有多大的收获,全在于此,一定要坚持到底!”

    少宁听着陶慕飞的话,沉沉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陶慕飞躬身一礼,说道:“师父,弟子一定会成功的!”

    陶慕飞点点头,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少宁又鞠了一躬,便转身去了。

    陶慕飞看看他的背影,欣慰一笑,仰头又是一大口美酒下肚,大呼过瘾。

    烟海楼前。

    少宁站在门前,身后是来为他送行众人,他看看这巍峨的高楼,心境颇为不同,他往日因喜好读书,来这里也不知有多少次了,但这一次,目的却是完全不同。

    他又扭头望向身边众人,这里面,有他礼火一脉的师兄弟,有他的妹妹,有一同上茅山的同门,有往日交好的剑侍……他们绝大多数人,并不知少宁为何要这样,都惊讶于少宁的决定,反复劝阻无效后,他们一同来为他送行。

    一众紧张与低沉,甚至是有些悲伤的气氛在悄悄地酝酿着,少宁心中却并无这种感觉,就算这摘星阁中进去的蜀山弟子中有一半都陨落在内了,他也丝毫没有畏惧什么。反而,他很欣喜、很激动,因为,他有了一个距离自己所追寻的东西、所追寻的人更近的机会。

    他对众人一笑,众人也笑,但他的笑,是真心实意的,而众人却笑得很勉强,见到大家都是这样,他心中也不免有些难受,毕竟,和大家的离别就在眼前。

    他朗声说道:“各位,回去吧,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成功的!”说完,他向众人挥了挥手,转身便向烟海楼中走去。

    远处山林中,吴宇风和陶慕飞并肩而立,两人都望着这里,久久不语,似乎正在为少宁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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