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如同大赦令，柳卿蝉生怕他再起变故，便赶忙也像田驷一般退了出去。
转眼间便到了冬至节。马上便要到年关了，府里打点着往世交、年契之处送礼道贺，也有人往府里送东西的，迎来送往，门前倒是车水马龙。屋外下着雪，道路又湿滑，屋子里虽烤着暖炉子，也不甚暖和。嫣儿从前倒是经常同三少爷往大哥的屋子里跑，因着宽敞，玩起来尽兴。许是近日天气冷了的缘故，天天抱着个汤婆子在手里，也不大爱往这边院儿里钻了。
新来的丫鬟柳卿蝉只供淳于褎一人差遣。除了洒扫庭院、端茶递水之类的活儿之外，还必须时刻在大少爷的房门口候着，淳于褎似乎故意不让她闲着，通常是其它丫鬟份内的活，也是柳卿蝉一个人干的。手脚还必须勤快，要是稍微迟钝慢了一步，便是挨打受罚。不许你吃饭倒是小的，还得在破碎的瓦渣滓上跪上一宿呢。
那些个丫鬟也是势利的，见大少爷不喜欢她，便可劲儿捉弄她，通常是柳卿蝉一个人在雪地里洗着衣裳，那些丫鬟却抄着手儿袖手旁观，甚至恶言相向。昨儿个，煮茶的丫鬟小翠因家中母病告了假回去了，听说已不大中用了，怕是有日子才能回来。柳卿蝉的活就更多了。
这日一早起来，淳于褎因无事可做便比往日起得更晚些。待到窗前一看，雪花儿竟像鹅毛一般，飘飘扬扬地洒落在院中的树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待风吹过，树枝儿一颤一颤的，便把那些点点滴滴的雪花儿都洒落在了地上，也落在扫雪的丫鬟柳卿蝉的双肩上。
雪景本就好看，这样一扫了，岂不煞了风景？淳于褎这样想着，便要把柳卿蝉叫进屋里来。但这样岂不是明摆着是关心了她么？难道自己就这般沉不住气，见她受了点委屈就心有不忍？淳于褎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恻隐之心”。
窗前伫立良久，他对身旁的田驷道：“去，叫她捧些干净的雪花来，要树枝儿上的，拿进来给我熬一壶好茶来！”田驷出来传了令，柳卿蝉只得忍气吞声，冰天雪地里用那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了雪，拿去厨房，烧了一壶滚烫的乌龙茶来。
她提着茶壶进了屋，里面的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全身上下便包围着一重暖气。
“倒茶！”淳于褎看着那双皲裂的手，不怀好意地命令道。
柳卿蝉迅速倒好了茶，跪下来，用手将茶杯举过头顶：“少爷，请用茶。”旁的丫鬟只需将倒好的茶放在桌上即可，偏偏是她不行。你道这是为何？原来淳于褎是在报那日街上不允之不甘，如今买进府来，便想尽各种办法来折磨她。他假装没听到，只看着窗外的雪花出神。
“少爷，听说章台路的玉堂春里又新来了一个姑娘，人儿长得美，歌儿也唱得好，刚来不久便成了玉堂春里的花魁娘子，可见是不一般那！少爷，不如咱们何时去瞧瞧去？”
田驷在一旁磨着嘴皮子，他知道少爷好这一口儿。如今又无事可做，正好一道消遣消遣。
只听“哐当”一声，柳卿蝉端着的茶杯便掉在了地上，所幸的是杯子没有摔坏，茶末子却泼了少爷一身。许是柳卿蝉近来劳累过度，加之茶杯滚烫，手又是冻得冰冷的，倒是方才田驷进来吓了她一跳，精神一分散，手上的力气便稍稍小了些，不留神便掉了下来。
“啪”，一巴掌落到了柳卿蝉的脸上，却是田驷打的。他一边揉着发痛的右手，一边骂道：“贱婢子，竟敢以下犯上，不想活了么？”同时又转过头来，言语间带着几分讨好：
“爷，先进屋换身儿衣服吧。犯不着为这样的丫头置气。”
被扇倒在地的柳卿蝉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赶忙爬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两只手便自顾自地掌起嘴来，一边打一边含混地说着：“奴婢该死。”
待淳于褎换了衣服出来，心里本就不怎么生气的他，看着那日躲闪的女子如今这般低三下四，心里只剩下报复的快意，哪里还有什么气？一件衣服原本算不得什么，可一件衣服却换来这个结果，他倒是十分满意。他盯着地上的人儿，忽然加高声音道：
“你倒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说法儿么？我倒要看看，今日我治了你，你如何脱身！来人，取家法来！”淳于褎往她跟前的椅子上一坐，便命令道。
柳卿蝉一听是“家法”，原以为是挨几下手心便算完事，又知道素来富家公子的脾气，每每不成便以家中老父要挟，逼她就范，不如自己先承认了，也可少受些皮肉之苦。这也算她往日卑躬屈膝在姨娘跟前总结的教训。逆来顺受惯了，便也不觉得奴颜婢膝有何不妥，何况如今，她本身就是个奴才，受着少爷的辖制。
“请少爷责罚。”她低着头，小声说道。
“哈哈哈??????”淳于褎放声大笑，继而又恶狠狠地说：“府中的家法是府中的规矩，而今在我少爷的房里，就得有我自己的家法！”
柳卿蝉这下才是真的慌了神儿，连平日里惯常说的“奴婢知错，请少爷饶了奴婢”之类的话都忘了说，便被门外的几个小厮按在了顷刻间不知从哪里抬来的一尺宽的高凳上。
她的手被反扣着，丝毫动弹不得。
柳卿蝉顿时觉得腿上火辣辣的一阵灼痛，如何受得了这三十板？田驷还记着上次去柳家被她姨娘讹了的二十两银子，回到府中又因为她吃了二十板子，如今又亲自行刑，老账新帐一块儿，公报私仇，每一板都加重了力道，让凳上的柳卿蝉痛不欲生。
她咬着牙也忍不了这般疼痛，便禁不住叫出声来。座上的淳于褎一边眯着眼瞧着，一边又咬牙切齿地说：“田驷，再给我多打十下，让你在这喊冤诉苦！”
四十板下来，柳卿蝉如同过了一趟鬼门关。淳于褎似乎也折磨够了，便叫旁边的人把她从木凳上放了下来。地上的柳卿蝉几乎是奄奄一息。田驷忙用杯冷茶把她浇醒，大少爷还有话要训示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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