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开始了。”
书房里，沉默了很长时间。仅仅是五个字构成的一句话，却让记者在这一刻感受到数十年前那场人类历史上最壮观辽阔波澜起伏的大战气息，扑面而来。他仿佛看见，无数雄壮的战舰，无数英勇的将士，在那颗绿色星球身旁空域鏖战。
“我听说，苏修将军在这一战中采取的战术，被后世军事学家，称为五枪追命，是吗？”记者问道。
黑鹰笑了起来：“当时，那家伙可不是这样称呼自己的战术的。他把自己的战术，称为吃人战术”
这个拗口的称呼，让记者一时有些发愣。怎么听，这名字也透着一股子猥琐的味道。
“这个名字虽然难听，不过却真的很贴切。”黑鹰笑着解释道：“那场战役从一开始，苏修将军的目标，就是剥去亡灵联军的外壳。在剥掉对方壳的同时，自己这一方也免不了要脱掉几层皮。”
记者笑了起来。以那位全世界众所周知的苏修的德行，不用脱衣服裸奔来形容自己的战术，其实已经相当文雅了。
“战术的第一层，是以迦南星，困住对方的战机集群和陆军，是吗？”记者问道。
“对。”黑鹰叼着烟斗，亲手给记者的杯子里加上咖啡，“当时，我们的兵力处于绝对的劣势。苏修将军以迦南星为饵，就是为了让对方不得不将战机集群用于大气层作战要知道，咱们的舰队虽然不多，可陆基空军却还不少。既然陆军和陆基战机不能在太空中作战，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敌人自己下来。这样的话，反过来等同于我们增加了兵力。”
“这一点，苏加德恐怕也很清楚吧？”记者向老人致谢，含笑道。
“一代超级军事天才，又是统领亡灵军数十年的名将，我们这点小算盘，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黑鹰坐回椅子上，淡淡地道：“只不过，在当时的他看来，让我们占点便宜也没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咱们必须保卫迦南星。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只要我们出现，他就有把握击败我们”
“剥去对方的战机集群，算是第一层壳。那么，亡灵的第二层壳是什么？”记者换了一下交叠的支撑腿。
“是他们沿迦南星布置的外围防御链。”黑鹰微微一笑，回答道。
记者的目光，落在了老人身后的一张图上。他好奇地问道：“这就是当时那场战役的战斗态势图吗？”
黑鹰回头看了一眼贴在木质墙壁上的那张纸质的手绘平面图，点头道：“是的。”
“您亲手绘制的？我可以看看吗？”记者兴趣盎然地站起身来。
“当然。”老人也站了起来，和记者一同走到墙边，仰头凝视着这张长四米，宽两米的【路德里特保卫战】态势图。
图上，红军为迦南，蓝军为亡灵。无数箭头交错纵横。
“真是壮观啊。”记者情不自禁地赞叹道。他用手指着几个虚线箭头，问道：“这是战斗发动时，我们联军的进攻路线？”
“对。”黑鹰凝视着图，点头道。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被窗棂分割成方块，照在老人的脸上和图上。
老人为记者讲解着当时的战斗态势，表情和声音，都透着一种军人对战争的敬畏，和一种仿佛重返当年般的激动。
“当时，亡灵军的防御链，主要沿距离迦南星六十万公里的伴星【蓝月】星布置。其主力，就位于蓝月的左侧，阵型向两翼扩展，对迦南星呈现半包围态势。这一集群，构成了防御链的中段。另外，有超过八十支*级舰队，分别在这里这里”
老人的手指，直向了迦南星周围八十万公里处的几个点：“这里，和这里这四个点以及周围航道上，构成了外围防御链。这是一个复合型的防御链。主阵两翼和外围防御链互相交叠，互相依托，必要时可合二为一。而主阵前面，则还有一层防御链。整条防线，看起来就像一个螺旋形的DNA链条，缠在迦南星上。”
“怎么才能突破它呢？”记者问道。
“这四个点，我们内部编号为F战区，U战区，C战区和K战区。而从外围到其主阵，分为三个层次。分为最外面的Y层，中央空白区域的O层和专指其指挥集群的代号U。”
“两个U？”记者瞪大了眼睛，看着黑鹰。
黑鹰也一本正经地看着记者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已经在脑海中将所有代号连起来的记者摇头笑道：“不用说，这一定是苏修将军干的事情除了他以外，我真想不出别的任何人会干这样的事情。”
黑鹰赞许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示意他的猜测完全正确。
笑过之后，黑鹰道：“这四个点，其实是我们自己确定的重点攻击点。只有打开这四个点，我们才能破掉苏加德的防御链。”
记者看着这四个坐标周围密密麻麻标注的亡灵舰队编号，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他知道，那是一场，持续时间长达三天，惨烈到了极点的战斗
“当时，在知道苏修将军的这个作战计划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想的？”记者扭头看着老人的侧面，有些踌躇地道：“呃，我是说”
“冒险，不公平，是吗？”老人转头看着记者，淡淡地一笑道：“不，我们从知道这个作战计划开始，我们就没想过别的。别说作战会议后期，苏修将军将整个计划一一和盘托出，让我们明白这一仗怎么打。就只是当时他告诉我们迦南加出兵恶魔联盟，派遣舰队断敌粮道和迦南星的实际情况时，我们就已经决定要跟他好好干上这一票了”
“听说，战前会议结束之后，苏修将军当时就让你们各自回各自的舰队了。他难道不担心，你们会”记者说着，笑了笑道：“虽然我这样猜测很不礼貌，不过，我听说在回到舰队之后，杜维大公和他们通过话是吗？”
“是的。”黑鹰点点头道：“说实话，当时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萨巴斯丁元帅把我们留在期间，而那个家伙却让我们各自回去领导自己的舰队。不过，在听了他的作战计划之后，我们知道，如果我们错过了正常战役，或许我们会后悔一辈子”
“人生，没有必赢的战役。无论是学习，工作乃至追求女孩子，都不会是一帆风顺十拿九稳因此，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坚定了信心。不过，没想到这个时候佛罗里达派来的一艘电子舰，通过迦南天网和我们取得了联系。说实话，一开始看到佛罗里达的时候，艾吉奥还是很激动的。在他的心目中，佛罗里达一直都是迦南最合格的接替人，无论是从他的军事素养还是威望上看，他都比苏修合适”
“不过，对话之后，艾吉奥很失望。两天前，佛罗里达刚刚结束了一场艰苦的防御战。在那一战之中，联军损失很惨重。虽然亡灵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威廉三世率领的亡灵大军的抵达，让特里弗兰的局势再度严峻起来。佛罗里达以萨巴斯丁已经病倒，东南联军不可能赢得对苏加德的战役为借口，要求艾吉奥率领圣罗兰舰队返回特里弗兰加入到他的麾下，他甚至还让艾吉奥尽可能地动员更多的盟军舰队跟他一起走”
尽管已经过了几十年，可是，记者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依旧忍不住义愤填膺。他不敢想象。如果当时艾吉奥听从了佛罗里达的话，现在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艾吉奥拒绝了”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拒绝得很干脆。干脆得让佛罗里达脸色都变了”
老人说着，轻轻一拍记者的胳膊，领他转回到沙发坐下，喝着咖啡道：“后来我们才知道，就在我们开战的同时，威廉三世也向特里弗兰发动了进攻。两场战役，几乎同时打响”
“一胜一负，”记者对当年的那段历史非常熟悉，感慨地道：“却决定了迦南的不同命运”
“是啊，”老人道：“从那之后，艾吉奥就彻底对佛罗里达死了心。挂断通讯，他转身就走上了指挥席。当时我圣罗兰舰队的目标，是F点。我和艾吉奥都发誓，无论如何，我们要把这个硬骨头啃下来。哪怕打到最后只剩下我们俩个，都绝不后退”
热血，一下子冲到了记者的头顶。
老人的话，落在在寂静的书房中，竟隐有铁马奔腾金戈漫卷之声
从观战大厅的屏幕上看去，漫长的亡灵防线外，无数的白光就像从虚空中翻卷而出的白云
那破云而出的钢铁战舰，宛若十万神兵
战斗，在瞬间爆发
迦南舰队和亡灵舰队，就像是两群有着极深仇恨的狼群，疯狂地向对方扑去。双方战舰，都在不断地加速加速再加速。
风驰电掣中，亡灵军率先发动了恐怖的主炮齐射。
巨大的白光将整个屏幕都映得煞白，让人睁不开眼睛。
成千上万是白色能量炮光团，掠过虚空，组成一道粗大的死亡之光，一头扎进了迦南舰群。一艘艘高速突进的迦南战舰被这白光命中之后，顷刻间爆炸破裂烟消云散。可是，更多的迦南战舰，却掠过白光，掠过被击毁的友舰，继续加速冲锋。
观战大厅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壮观场面，震得目眩神迷。
这就是战争
充斥着鲜血，烈火和光芒的战争。如此壮观，如此惨烈，如此残酷而美丽
哈里曼死死地攥着拳头。手心里满是汗水。
眼前，迦南战舰在疯狂突进。
进攻F点的，是古代人联盟的十八支*级舰队。进攻U点的，是杜维大公第十二十三集团舰队和他麾下的圣罗兰第一集团舰队。进攻C点的，是加拉哈德领导的六支迦南集团舰队，而进攻K点的，则是拉宾斯基和巴拉斯率领的其他盟军舰队。
哈里曼当然不知道这是FUCK。他只看到，五路舰队，除了中央的天使一路拖后以外，另外四路，就像四把长枪，狠狠地刺向亡灵舰队长蛇般的防御链。
终于，双方碰撞到了一起
尽管宇宙虚空无法传递声音，可是在那一刻，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同时响起了“轰”地一声惊雷。
“上帝啊”
当无数的爆炸光芒，从双方舰队之中亮起；当无尽的能量炮划破虚空交错纵横；当剧烈的冲击波裹着战舰的残骸和烈火膨胀开来，横着掠过屏幕，一位中立国的记者，禁不住失声惊呼。
上帝不存在于这个时空
屏幕上，一艘圣罗兰巡洋舰，骤然开火。
粗大的能量主炮光团和六个相对较小的副炮光团，准确命中了正面一艘亡灵帝国的巡洋舰，击碎对方的能量护罩，撕开战舰坚固的装甲，撞进舰体
亡灵帝国的战舰，在虚空中被打得猛地转了半圈。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地大甩头，舰首冲后。随即，舰体就从中段断裂开来。剧烈的殉爆掩着舰体舷窗向两侧延伸，钢铁残骸，人体残肢如同装满了水的气球被戳破般，喷洒向宇宙。
还没等大家回过身来，另一艘亡灵帝国的战舰，就出现在开火的圣罗兰战舰侧翼。摆尾，开炮。亡灵帝国战舰的动作极其迅速。
尽管已经加速，可是，圣罗兰巡洋舰并没有完全躲开对方的攻击。不但能量护罩被打得通红，就连舰桥顶部也被削去了一层。巨大的压力将失去束缚的一切都抛向宇宙，整个舰桥顶部，看起来，就像是慢镜头中，子弹击中西瓜的瞬间
勉强拖着残躯向前冲了一段距离之后，这艘圣罗兰战舰，最终还是没能躲开交战空域密密麻麻的敌舰的攻击，被彻底击毁
不远处的另一侧，六艘战舰组成的迦南战舰编队和五艘战舰组成的亡灵战舰编队，正错身而过。
在错身的刹那，双方几乎同时摆尾，开火。
一比一
在各自损失了一艘战舰之后，两个战舰编队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迅即沿外围回转线回转回来，再度向对方逼近。
开炮，爆炸，起火，断裂
两支舰队，就像两头已经浑身是血的公牛，不知疲倦地互相攻击。
相同的一幕，出现在亡灵防御链的每一段。
进入航道的迦南战舰和游走于航道中的亡灵舰队，绞杀成一团。双方都在拼命争抢攻击位置，拼命开火，拼命躲避对方的进攻。
高速的游走绞杀，看得人眼花缭乱
“杀，杀”那位亡灵中年记者，在疯狂地叫嚣着。每看到一艘迦南战舰被击毁，他就发出一声狂叫。而他身旁的那位亡灵女记者和其他的同伴，也是一片喧嚣，拼命为亡灵舰队加油。
从大屏幕上看起来，占据着绝对数量优势的亡灵舰队，就像一座大山，根本不是几路拼死冲锋的迦南舰队能够撼动的。
哈里曼死死咬着牙。他不是军事家，也没有上过军校。可他知道，迦南的这种正面攻击方式，击败亡灵的可能性非常小已经在形成了一整条完整防线的亡灵，完全可以让迦南联军撞死在他们的防御链上他们将如同绳子一般缠上来，让迦南联军最终消耗掉一切力量。
可是，他还知道，当亡灵军向迦南发动进攻时，当无数迦南民众在炮火中哭喊奔逃时，迦南舰队，向强大的苏加德，发动了进攻
敌人的威名和强大，没有让他们胆怯。
他们，在英勇作战
哈里曼浑身都在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耳畔亡灵军的刺耳声音而愤怒，激还是因为迦南舰队这种飞蛾扑火般的悲壮。
他猛地转过身，红着眼睛，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般，向狂叫的亡灵中年记者扑去，一拳头狠狠挥在他的面颊上。
当中年人脸颊变形口喷鲜血仰后就倒的同时。
吼
早已经忍耐不住的伯格和任商，也同时扑了上去
“这四个点，选得很有章法。”苏加德负手站在指挥台栏杆边，凝视着从一层大厅一直向上延伸到四楼的巨型天网主屏幕，对身旁的阿历桑德罗道。
此刻，苏加德并没有指挥战斗。代替他指挥的是沃尔特.卡内基。这位以防御见长的亡灵帝国名将，指挥功力极其深厚，经验也相当丰富。虽然迦南联军来得很猛很快，可是在他的指挥下，亡灵防御链却纹丝不动。各舰队沉着应战，丝毫不乱
除了卡内基以外，在防线左端位置，是帝国名将伊登.卡德尔坐镇。右边，则是恶魔联军名将班宁坐镇。中央更是有夜军统领克劳迪厄斯.基恩斯统帅。整条防线可说稳如泰山
“你猜猜，”苏加德回头看着阿历桑德罗，面色严肃地问道：“现在的迦南联军指挥官是谁？”
阿历桑德罗心头一凌，皱眉沉思。
良久，他开口道：“迦南联军内部，向来不怎么团结。圣罗兰人和迦南人高傲自负不说，且一向不怎么看得起天使。我想，即便是萨巴斯丁指定，在他病倒之后，这些不情不愿跟他南下的将领也不会服从那个资历学历统统不如他们的机修兵。最大的可能，是由加拉哈德接手。”
“分析得有道理，不过，加拉哈德向来稳重有余，进去不足。”苏加德摇头道：“这不是他的风格。”
“那么，会不会是拉宾斯基，或者拉瑟尔？”
阿历桑德罗将迦南名将都逐一甄选一番，自己摇头排除了拉瑟尔：“应该不是拉瑟尔。以那些迦南人的傲慢，拉瑟尔也算不上什么名将。应该就是拉宾斯基了。”
“这种战术，倒的确有拉宾斯基的疯子风格。”苏加德笑着道：“不过，我还是觉得，迦南联军可能由苏修指挥。”
“哦？”阿历桑德罗诧异地问道：“将军，为什么？”
巨大的屏幕上，几艘战舰正在互相开火。苏加德静立于指挥台上的身影，在屏幕得映衬下，显得格外渺小。
他仰头看着屏幕道，沉默良久。
就在阿历桑德罗眉头禁皱，心情越来越紧张的时候，苏加德忽然转过头来，目光奇怪地看着阿历桑德罗。哈哈大笑：“你啊你啊，怎么就不想想。天使舰队拖在后面做主阵，中央旗舰又升在【断刚】号上，不是苏修任指挥官，还会是谁？”
阿历桑德罗一时间目瞪口呆。
除了懊恼自己居然每看出如此明显的线索外，更因为他做梦也没想到，苏加德居然也会如同孩子一般开这样的玩笑
苏加德爽朗的笑声，在指挥大厅中回荡着。
忙碌的参谋们仰头看去，那位他们心目中神一般的男人，就站在指挥台上，与阿历桑德罗少将谈笑风生。
只要看见他，所有人都坚信，亡灵永远也不会失败
“说实话，萨巴斯丁的眼光不错。”苏加德笑过之后，转身走向指挥席，接过一位参谋端来的咖啡，示意阿历桑德罗在旁边的位置坐下，说道：“如果给苏修十年时间，或许，他还真的能撑起迦南。你看他以前的战绩，看他敢用整个迦南星换我们的战机这份狠辣果决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不过”苏加德喝了口咖啡：“他毕竟还年轻了些。我仔细分析过他指挥的每一场战斗，发现他在指挥上有天赋，有运气，但没经过长年正规军学教导做基础。这是他的致命缺陷。”
他抬眼看了一下屏幕：“无论他用什么手段，能将迦南联军捏合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足以让萨巴斯丁为他骄傲了。可惜，他的兵力太少，内忧太多。个人军事素养在这种正面战斗上也嫌不足。只要迦南久攻不下，再遭遇几场局部失利，这支联军就会如同一团散沙，被风一吹，了无痕迹”
阿历桑德罗恭谨地倾听着。
目光充满了敬畏。
当苏加德声音消失，指挥台又恢复了安静时，他忽然想起，那位依靠针对天使而来到苏加德身边的穆尔，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人影了
“上校，这是您要的资料，全都在这里了。”
几位满头大汗的三组参谋站在穆尔的办公桌前，将一份份电子文件夹一一插入办工作的文件槽口。
“唔，知道了你，你们先出去吧。”埋头工作的穆尔抬起头来，对参谋们摆摆手。虽然说这话，可圆脸上一一起飞挑呈倒八字的小眼睛里，却满是思索。
“是”
参谋们如释重负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自动门一关上，几个人就互视一眼，纷纷发起牢骚。
“狗屎，我的腰都快累断了。那么多文件，他找来干嘛，难道还真能看出点什么东西去邀功？”
“能看出什么来？从双星角战役到这里的所有战斗，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打得。我们每天看着，怎么就没看出什么东西，我看，是这家伙不关心自己的本职工作，被将军询问时问住了，现在来恶补功课”
“我倒觉得，他好像发现什么了。”
“发现个屁他能升到这个位置，不就是他胆子大，敢推断天使的战术，又恰好蒙上了两次么？现在萨巴斯丁都垮了，天使还能翻得了天来？看看天网去，迦南联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正面和我们作战，再给他们一万次机会，也是个输”
“那倒是。班宁，卡德尔和基恩斯，这阵容可算是第一豪华了。再加上卡内基上将。嘿，我觉着这一战都用不着苏加德大将亲自出手”
“现在大局已定，迦南联军不过是最后尽人事罢了。我估计，这就是为了给迦南民众一个交代。等到败上几阵，他们就得撤。就算指挥官不想撤，下面舰队总有些人免不了要先跑路。”
“这个道理，穆尔就不明白？他还想干什么？”
“管他干什么。大伙儿都知道，这家伙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就他偏偏还心思热切。巴望着往上爬。让他自己看去，看他能不能看出一朵花来”
参谋们一边说着，一边顺走廊远去，消失在拐角。
寂静的办公室里，穆尔依旧专注地盯着屏幕。
中央屏幕上，播放的是从双星角战役之后一直到迦南的所有战斗。两边的屏幕上，则是和战斗有关的文字信息和数据。
穆尔仔细地看着，不时停下画面，又调出另外的一场战斗做对比。
忽然，他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屏幕，口中倒抽一口凉气。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一个人指挥的”他猛地站起身来，飞快地踱步，口中喃喃自语。
“一定是我想错了”他站在舷窗前，望着窗外的星空，忽而又快步走到办工桌前坐下，再度查看起之前的战斗。
越看，穆尔就越心惊。
他发现，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从双星角走廊以来，亡灵追击部队和迦南断后部队的所有战斗，以及双方进入中央星域之后的一系列战斗，都是同一个人指挥的
大大小小数十场，每一场都是
“苏修。”穆尔看着屏幕，口中不住地念着这个名字。
对方的指挥手法细节，他非常的熟悉除了那个联邦的机修兵以外，没有哪一位指挥官有他相同的指挥习惯。
他很少正面对决，舰队战斗时，通常会采用大量的运动迂回。
他也不怎么喜欢运用远距离的齐射。而是利用战舰的高速游走和舰队之间的配合，迫使对方无法从容齐射，从而拉近距离，进入绞杀战。
还有，几次亡灵吃亏的战斗，对方都是出动天使。对天使的撞击战术和战舰分体时机掌握的非常好。更重要的是，他的许多战术中，都大量运用战机
这正是苏修以【史诗】级太空母舰为基础的战机为王策略
穆尔同时还发现，一开始，这位迦南指挥官在运用基础战术的时候，并不熟练。追击战中，有好几个地方都能看到他指挥失误后又迅疾弥补的迹象。仿佛有人在他旁边指点。
这些迹象并不明显，或许是时机掌握不对，或许是应对战术不适合，或许是战术特定变化规则没掌握都是短短一瞬就迅疾改正过来。可是，穆尔还是通过反复观察，从中发现了蹊跷。
基础战术，是任何一个军校毕业的学员都不会犯的错误，更别提加拉哈德拉宾斯基这样的名将老将了。
因此，指挥官，只可能是机修兵出身的上将苏修
在那支舰队中，只有这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才有可能坐在指挥席上，犯下这些错误。又迅疾被旁人指点而改正过来。
让穆尔震惊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人的基础战术掌握，越来越娴熟
到最后，完全不犯任何错误
不仅如此，在中央星域的几场局部战斗中，他指挥下的迦南舰队，打得相当漂亮，各种战术动作简直就像事先经过了精密计算过一般，那种感觉就像苏加德，或萨巴斯丁给人的感觉
穆尔忽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调出双星角战役。
“砰”
霍然起身的他，直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在他面前的屏幕上，萨巴斯丁和苏加德之间的战斗，完全就是一本基础战术的教科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穆尔双目失神地喃喃道。
他终于明白了过来
萨巴斯丁为什么执意南下，押上毕生的荣誉，和苏加德打一场像双星角那样的战斗，这个隐约困扰着他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萨巴斯丁的目的，不是和苏加德对决
他是在利用双星角那场人类最巅峰的军事家的对决，给苏修上课
想到这里，穆尔在也按捺不住，飞快地冲出了办公室，向指挥大厅拔腿狂奔
“哦，有这样的事？”苏加德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穆尔，饶有兴致地问道。
指挥台正前方的巨型天网屏幕中，迦南舰队就像汹涌的海浪，一次次带着仿佛毁天灭地般的气势，凶猛地扑上岸边的礁石，却在和坚硬礁石的撞击中，一次次被粉碎。
“是的，将军”穆尔急切地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苏加德：“这是我刚刚汇总的几场战役的分析对比资料。”
苏加德沉默了一下，微微一笑，结果了穆尔的文件夹。
对于这位年轻的参谋，他还是很喜欢的。
穆尔有天赋，在军事方面，有一种敏锐的嗅觉，思维放得开分析也做得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苏加德打开了文件夹。对于穆尔报告的这些东西，他还是有些兴趣的——苏修能够在短短几天的战斗中，提升到这样的程度？
当然，只是对这个问题有兴趣而已。迦南联军自动送上门之后，东南战局已经没有什么变数了。他再妄自菲薄，也不会去设想苏修的成长能让自己输掉眼前的战役。
南下最大的心愿，三十年的理想，已经在双星角一战中完成了。
击败了萨巴斯丁之后，苏加德发现自己比之以前无论是心态还是习惯，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自己变得有些懒散。变得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内心孤独且寂寞，有一种高处不甚寒，也有一种全力以赴达成目标却没有任何胜利喜悦的落寞和疲倦。
在和萨巴斯丁一战之前，他很喜欢跟穆尔聊起天使，推测这支军队的种种战术。
可现在，即便眼前战斗如火如荼，他却更愿意和阿历桑德罗聊些不相干的话题，开个玩笑，聊聊自己收藏的那几幅名画
苏加德正启动文件夹，准备查看，忽然，两名情报联络官一脸惶急地冲上了指挥台。还没等这两位在苏加德面前喘玩气开口说话，就听见指挥大厅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喧嚣声。
苏加德眼睛微微一眯，站起身来，向大厅看去。
“班宁将军的右翼出事了”
“我的天，怎么三支*级舰队都跳进人家的包围圈里了，他们是睁眼瞎吗？”
“是恶魔和联邦的舰队。他们被切割开了。”
“怎么会这样？”
大厅中，参谋们纷纷站起身来，看向天网大屏幕的左端，不少人用手指指点点，失声惊呼。
苏加德凝目注视着天网屏幕，并立刻接通了现在的指挥官卡内基上将的通讯。
“出什么事了？”
“班宁上将指挥的右翼战斗，在一个战术变化中，被迦南联军切割了三支*级舰队。”卡内基道：“班宁打得太急了。”
“哦？”苏加德眉头皱了起来。
对手能够从他的防线，通过战术变化，切割掉三支*级舰队进包围圈一口吞下，需要远超于他的指挥技巧和计算能力。
现在的迦南联军中，还有这样的人物？
就在苏加德准备调出之前的右翼战区录像查看究竟的时候，两名情报联络官，已经急匆匆地开口叫道：“将军。”
“什么事？”苏加德凝视这指挥台的屏幕，手上不停。
“刚刚收到情报，恶魔帝国，忽然遭遇大量古代人联邦舰队攻击。目前，已经有至少三十支古代人舰队已经杀进了北海星系，兵锋直逼迦南。同时发动攻击的，还有七支联邦舰队和一支圣罗兰舰队，一支银月之森”
“什么？”一旁的阿历桑德罗震惊地叫道。
苏加德的眼睛，猛地一下眯城了一条缝。他停下手，扭头看着情报联络官。
“将军，另外，我们还收到消息，塔普联军，已经向恶魔帝国发动了新一轮的大规模进攻。恶魔局势严峻。同时，我们的后勤运输舰，也失去了联系。”
这一个个消息，就像是惊雷一般，在苏加德等三人耳边炸响。不光穆尔和阿历桑德罗脸色大变，就连通讯频道上的卡内基，也是目光发直。
只有苏加德，神色不变。
良久，他一摆手，对两位情报官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是”情报官转身离开。
苏加德静静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从容地看看穆尔，又看看手中的电子文件夹，若有所思
透进书房的阳光，已经开始倾斜。
夕阳如火，映得书房也泛着淡淡地红色。
“事后我们得知，一开始指挥亡灵舰队战斗的其实并不是苏加德，而是亡灵帝国的另一位名将，有全金属防线之称的卡内基。”
记者看着坐在对面的黑鹰，问道，“这也被不少军事学家视为亡灵军失败的主要因素之一。在他们看来，如果战斗一开始是由苏加德指挥，或许战局会走向另一个结果”
“战争没有如果”老人捏着烟斗的手摆了摆，淡淡地一笑道：“况且，亡灵的前线由班宁，卡德尔，基恩斯三个人指挥作战，后面有卡内基坐镇，这样的超豪华阵容别说对付那家伙，就算对付萨巴斯丁元帅也没什么好指责的。”
“可他们还是在前面的战斗中输给了苏修将军。”记者道，“后来不是苏加德亲自出手了吗？”
“苏加德赢了吗？”老人笑眯眯地反问道。
记者愣了愣，争辩道：“但当时，他甚至一度将苏修将军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指挥战斗的话，他的时间会更充足，或许”
“那他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指挥作战呢？”老人悠悠地问道。
“这个”记者张口结舌。
事实上，这个问题许多人反复争论了很长时间。有人提出当时苏加德都没有一个结果。谁也不明白，苏加德为什么把舰队的指挥权给卡内基。自己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指挥作战。
“真要说起指挥人选因素的话，大家其实应该反过来看。”老人笑着道。
记者困惑地道：“反过来看？”
“对”老人磕了磕烟斗，点头道：“大家只看到卡内基他们在突破外围防御链的战术指挥中，败在苏修的手上，却没有发现，这一阶段的战斗，他们其实并没有犯什么错误。相反，他们发挥出了比他们以前更加高超的指挥水平，以至于这一阶段成为整场战役中，最惨烈最残酷的阶段”
记者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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