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的大厅中有很多冒险者在彻夜狂欢，后堂随处可见散落在地的男女衣物，走廊尽头有一对男女正在急切地相互啃咬交缠，然后开始了种族繁衍，呻吟喘息此起彼伏。伊莱尔瞧见这不堪的一幕，小脸立即涨得通红撇过脸不敢再看，达尔文也是一脸尴尬。
我咧咧嘴，不会承认自己路痴搞错了方向，循着熟悉的气味，很快找到了正确的地点。
“这是一间暗室，只有能够对上暗语的人类才能进去的地方。”我兴奋地向达尔文介绍。
暗室不是很大，但里面坐满了人，有当地的居民，也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冒险者，目光烁烁地凝视着墙角边的祭品台。台面上燃了蜡烛，摆了几盘新鲜的血肉，盘子里有人类的残肢，也有不知名野兽的内脏。
一位牧师装扮的中年人正在庄重地、虔诚地、大声地咏唱召唤咒语，和达尔文不同的是，那位牧师的长袍如夜晚般漆黑——暮月神殿的黑牧师。达尔文看到这么一副景象后立即睁圆了眼珠，脸色变得像蜡纸一样，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怪声，好似想说话又说不出的痛苦。
我细细品味着达尔文的反应，无所顾忌地放声大笑。
伊莱尔紧张地扶着达尔文，神情既担心又复杂，投向我的眼神里除了恐惧之外更多的是憎恨。
我欣赏聪明人，他们已经完全理解了我还没说出来的话语。在我期待的眼神中，一个又一个人类心甘情愿地奉上血淋淋又新鲜的祭品，召唤出一个又一个深渊恶魔，让恶魔在他们的灵魂上镌刻恶魔之名，深深烙上永不被救赎的烙印。打量这些从未谋面过的小弟们，我第一次觉得它们是如此的可爱。
达尔文脖子上已经愈合了一半的伤口，在他无比激动之下再次撕裂了，饱含愤怒的血液，一股一股地向外喷溅，迅速染红了洁白的牧师长袍和肮脏的地面。枯槁的手指死死指着前方，指着前方正在肆无忌惮召唤恶魔的仪式，直到僵直地耗尽最后一丝生机。
“牧师大人，您是个好人，就是愚蠢了一丁点儿……有没有感受到来自恶魔的好心肠呢？”我怜悯地看着死不瞑目的达尔文，如是说。亲眼看着他们无力扭转局面，丢弃信仰，孤零零又绝望的面对死亡，真是让我感到无比的快乐和兴奋。
此时此刻，我想达尔文牧师神圣的灵魂，已经坠向深渊了吧……哈哈哈哈……
暗室里的灵魂交易依旧繁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具双眼怒睁的牧师尸体，被丢弃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无神的双眼死死凝视着祭台，似乎在控诉那些背叛。
我履行了诺言，没有伤害任何人，带着伊莱尔离开了酒馆，离开了石兰镇。
星光璀璨的夜空下，伊莱尔像条丧家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在乡间土道上大步奔逃，即便被突起的石块绊倒，摔得头破血流也不敢停留一步，更不敢多吸一口空气而偷懒小栖。注视着伊莱尔狼狈的背影，我不急不慢地跟在后面，欣赏着这一副美丽的画卷。
伊莱尔跑得这般不要命，突然间我明白了一点什么，低头嘿嘿笑了起来。
“伊莱尔。”我飞上前喊他名字。
伊莱尔没有理我，低着头继续跑，皎洁的月光把他脸颊上的泪痕反射的异常清晰。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真心赞扬他。
伊莱尔依旧没有理我，似乎想跑得更快一点，牙槽又咬紧了。
“哎呀呀……”我啧啧嘴说：“既然答应伟大的牧师大人放过石兰镇，我一定会遵守诺言，那些人类多么可爱，我真舍不得杀他们。”
“可爱？！”伊莱尔突然停下脚步，顾不得站立不稳立即朝我吼。“都是他们！……是他们堕落！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渣滓，活活气死了达尔文牧师大人！”
我摇摇食指说：“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伊莱尔屈辱地反问，想了想辩解说：“达尔文牧师大人很爱石兰镇，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为了石兰镇甘愿去死！……这些人，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说到最后，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开始流淌。
“每个人类都有自己的生活和选择，老家伙管不着，你更管不着，不是吗？”
伊莱尔没有反驳，反而开始生闷气。
“这是你的愿望？”我搓搓手兴奋地说：“那好，我满足你，让石兰镇的人类统统去死好了。”
“不？”伊莱尔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迅速拦在我的面前辩驳：“不，这不是我的愿望！”
我摩挲下巴，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伊莱尔。发现伊莱尔眼中有喜色闪过，明明非常认同我的做法，转瞬间又改口来阻止我，人类真虚伪啊……
“你刚才说过老家伙很爱很爱石兰镇，甚至为了整个镇子甘愿去死，但是这些人类却不识好歹，甚至无耻地背叛了老家伙的一片好心肠。真是恶毒的行径啊，这种渣滓、毒瘤应不应该去死？或者说，让老家伙去死才是应该的？”
瞧见伊莱尔的表情由悲伤转为愤怒，气得说不出话，我笑着揽过伊莱尔颤抖不停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只有血洗石兰镇，才能让老家伙死不瞑目的眼睛重新合上。”
血洗石兰镇？伊莱尔动容。达尔文牧师临死前的模样他记得尤为清晰，愤怒、犹豫、迷茫不停地在脸上来回交织，耳边的话语充满魔力，带着致命的诱惑直指内心深处，拷问着几乎被怒火蒙蔽的良知。
我很开心，看得出伊莱尔内心挣扎，相信老家伙的死会让他做出正确决定。——屠杀！屠杀什么的我最喜欢了！可惜的是，我更喜欢慢慢地玩游戏。
“不！”伊莱尔摇头，双手揪着头发颤声说：“这是那些渣滓的错，他们有罪，石兰镇没有错，不能迁怒整个石兰镇……很多人都是无辜的，无辜的……”
“哈哈！”我怒极反笑。是的，我很生气，这个孱弱的人类奴仆居然敢忤逆我！剥夺我的快乐就要付出代价。
“无辜？是的，老家伙是无辜的，石兰镇也是无辜的，那么谁有罪？是你——伊莱尔！”
伊莱尔面对我的指控，一下子呆在那儿。
“如果你没有走进石兰镇，那位伟大的达尔文牧师还活的好好的，是你，伊莱尔，是你害死了达尔文牧师哟！”看到伊莱尔震惊过后的脸庞写满悔恨，哭得鼻涕横流，我的心情好极了，抱住这可爱的小人儿舍不得松开。
与伊莱尔刚刚认识不足一天的时间，让我收获了空旷了两千年后的第一份快乐，我要拿什么来感谢？唔，遇到重大的决定，我得好好想一想。
灰白的晨曦，黑夜尚未离去，远处的茅草屋顶上飘着袅袅炊烟，除了欢快的鸟鸣周围只剩下一片静寂。
我眺望远方，发现了人类的村庄。
伊莱尔眼眶通红，好看的绿宝石眼珠布满血丝，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原本纤瘦的身体愈发显得憔悴。又有两只美丽的鸟儿加入大家庭一起对早晨歌唱，离开树杈从头顶上空掠过，清亮的鸣叫传向远方。
伊莱尔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似乎对周围一切都丧失了兴趣，只见他慢慢地抬起头，麻木地看了村庄一眼继续走他的路，仿佛在细数着成群结队在土道上爬行的蚁群。
我对蚂蚁没有兴趣，走过时顺便踩死了不少，突然间想起伊莱尔曾经提起过一个叫‘蔷薇学院’的地方，我的兴致立马高涨。
“这条路是通往蔷薇学院吗？”我毫不客气地问他。
伊莱尔颤抖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我微笑，继续欣赏周边看不厌的风景。每棵草，每棵树，每粒庄稼，每只鸟，每个人类，每片云……人类的世界多么富有生命力啊！哪里像深渊，除了荒芜还是荒芜，除了臭烘烘的恶魔就是死寂，简直糟糕无聊透了。
不一会，我们接近了村庄，又累又饿的伊莱尔却没有进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视线恋恋不舍地扫过村口的水井，毅然转身走向旁边的岔道。
我知道伊莱尔在打什么主意，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我们的目的地是蔷薇学院。人类的文化中心必定是大型城池，然而大型城池必定聚集了很多人类，有很多人类生活的地方必定是我收获快乐的源泉。
对此，我愿意等待，漫长的等待让我颤栗不已，兴奋至极。
伊莱尔穿过羊肠小径，爬上几道斜坡后便放慢了脚步，一些土墙的屋舍断断续续地出现。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在丘陵的斜坡上，唤醒了玉米田和小麦田，在清晨的微风下轻轻摇动。偶尔可见农人的身影，驱赶着背满农作物的骡马缓缓行驶，再远一点，繁华富饶的城池已然映在逐渐发白的旭日下，熠熠发光。
“啊，人类的城池！”我兴奋地喊着，伸开双臂想要拥抱它。
伊莱尔神色复杂地眺望远处的城池，凝视着城池中央几座高耸的白色尖顶，下意识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烟斗。一直就这么站着，像一座雕塑，突然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话：“如果我现在选择不去光辉之城，那么就不会有人因为我而死了。但是……我必须要去……我别无选择……”
伊莱尔的举动，我全部都看在眼里，当然，那句话我也听见了，不确定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我说。我讨厌伊莱尔磨磨蹭蹭的，上前拍着他的肩头催促说：“走吧，你还等什么呢！”
伊莱尔不禁低头盯着发颤的双脚和luo露的脚趾，恶魔没有说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可笑的是，还想再念一句祷词，恍然觉得已经没有被光明护佑的资格，天父啊，您会护佑一个与恶魔共伍的叛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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