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我坚持不能说放任你哭泣。
——王力宏《你不知道的事》
离开青岛的前一天,颜歌撇下ALLEN,和欧阳静走了一段关于ALLEN的成长记忆。从已然变成购物大厦的幼儿园旧址,到中心小学,到初高中联办的青岛16中,欧阳静的青春一直刻着ALLEN的印记。
要多爱才至于记忆这么深刻?颜歌坐在16中的足球看台上,看着介绍得兴高采烈的欧阳静,觉得自己像个时间杀手,毫不留情地粉碎着欧阳静跟岁月一起成长的爱情。颜歌缓缓地说出“对不起。”如果可以,她会毫不犹豫地把ALLEN还给欧阳静,还给那个爱他至宝的人。欧阳静愣了一下,看着颜歌略显悲伤的眸光,眼泪连招呼都没打一下便自顾自地夺眶而出。她很想给颜歌挤一个妥帖的微笑,可眼泪它不听话,直接断了线。
“有些幸福得自己给,借别人的手,你放心吗?”颜歌看着欧阳静,记忆却回到了很久前。曾经,也有人这么告诉她,爱人的幸福得自己给,假借别人之手,没法放心。只是,后来的颜歌,终究还是辜负了李主任的淳淳教诲。
“你为什么这么说?”欧阳静没有直面回答颜歌的问句,她只是好奇,颜歌到底有多不爱ALLEN,才至于那么大度地激励她成为情敌。
“我不想你后悔,也不想ALLEN后悔。”颜歌留下错愕的欧阳静,起身走出16中。她要的爱情很简单,没有辜负,也没有被辜负。而背负太多守望的爱情,注定没办法安然,她不希望等回不去了,ALLEN才想起对欧阳静的愧疚,那时候搭上的,就不止欧阳静了。
“欧阳静怎么没送你?”ALLEN开门看着独身一人的颜歌,很顺口地问了句。
“她没有非送我不可的义务。”颜歌侧身进门,看ALLEN爸爸不在,便拉着ALLEN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欧阳静爱惨了你,你知道吗?”颜歌直愣愣地看着ALLEN,试图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情绪。
“怎么突然说这个了?”ALLEN没事儿似的反问颜歌,这感觉让颜歌觉得自己攒足力气的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没中要害,还连个互动都没捞着。
“我不希望你后悔。”颜歌帮ALLEN理理刘海,比起往日做好发型的工作状态,现在散着头发的ALLEN看起来温和了许多。“有些东西你没在对的时机抓住,以后就回不了头了。”颜歌知道ALLEN懂她的意思,也就没有刻意点破。
“如果我说我试过,你相信吗?”沉默了好一会儿,ALLEN缓缓说出了他的无奈,“我不是木头,你都能看出来的事儿,我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很感激欧阳静对我的付出,也试过去回应她的情感,可你知道吗?欧阳静就像一面镜子,反射着太多我不想回望的过去。”ALLEN说了好多,多到颜歌又止不住地走神了,可最终,颜歌没再逼迫ALLEN。现在的她能明白什么叫“近乡情怯”,什么叫“英雄怕见老街坊”。颜歌伸出手,紧紧地抱着ALLEN,轻轻地安慰他“会过去的”,而这句话,同样适合讲给她自己听。
回到X市后,又是一轮新的忙碌。小幽的离婚案走到了终审,颜歌终究什么忙都帮不上。看着X市全城整版法院关于小幽的“高消费禁令”广告,颜歌突然很怕见到小幽。更令颜歌觉得悲哀的是,老苏通过集团高层施压,报社屈于压力,选择了辞退小幽。这是第二次,颜歌意识到了作为记者的无奈。成天奔忙着为别人维权,到自己人头上了,反而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小悠离开后,立马有新人补了她的位置。就像ALLEN说的,这一点都不奇怪,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其实从来都是社会通行的准则。没有谁真的会惦念谁一辈子,更何况,在很多人的故事里,我们其实一直都只是面目模糊的路人甲。
接下来的情人节活动,颜歌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做执行制作人。周总没有强求,他一直记着那颜歌冲进办公室朝他拍桌子的那个下午。颜歌向报社申请把小幽的绩效打到她的账上,由她转交给小幽,以此来规避法院的“高消费禁令”,周总拒绝了,作为报社负责人,他有更多的权衡,他不能为了一个员工毁了整个报社。或许就像颜歌说的,他太自私了。可谁不自私呢?那么自以为是的颜歌何尝不自私?可即便如此,周总依然觉得宽慰,至少,在整件事儿,他在上蹿下跳的颜歌身上,看到了人情味。所以即便颜歌怎么闹脾气,在可接受范围内,周总选择包容,他相信,不假时日,等颜歌坐上了他的位置,她就能懂。所谓的人情豁达,很多时候,其实只是退无可退后的幡然顿悟。
左小拉觉得亏欠了颜歌,苏倩雨选择了避而不见,除了偶尔约着一起吃饭的于思,颜歌想来自己真的没什么朋友。在这个张口闺蜜亲爱的,闭口老公老婆的年代,朋友反而成了一个生疏的存在。颜歌喜欢跟不多话的人相处,于思就是这样的人,她知道颜歌的过去所以不会去戳她的伤疤,她跟颜歌同混记者圈,知道她的近况所以没必要去装不熟悉,至于颜歌的未来,如果没有师兄时辰逸的参与的话,对于于思来说,其实她并不好奇。所以,经常可以看到这两人窝在咖啡厅里大段大段的沉默。
“ALLEN。”颜歌朝着略显惊讶的于思,来了个简单的介绍。
“于思。”同样简略,颜歌就当介绍完了。倒是有职业病怕尴尬的ALLEN,各种起承转合,把场子给热了起来。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颜歌觉得似曾相识。汪清第一次见时辰逸的时候,也是这样,有种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于思说,如果时辰逸不是她师兄,不能背叛同门情谊的话,她一定会忍不住劝颜歌选ALLEN,而这前提是她虽然已经明白颜歌的执意,却一直设想着她意念里的时辰逸。颜歌笑笑,李主任说于思的为人处事跟她很像,颜歌没怎么觉得,可在偏执这块,颜歌深知于思真是像极了她。
“李主任升频道副总监了,不出意外的话,雷蒙会升起来替李主任的位置。”趁ALLEN出去接电话,于思把台里的近况跟颜歌说了一下。
“那你呢?有什么打算?”颜歌知道于思不是甘于平庸的人。
“如果我去应聘栏目执行制作人,会不会太过分?”于思说完便定定地看着颜歌,试图在颜歌脸上看出些许情绪。毕竟子书、潘林、李丹、一洋都比她资深,以她后辈的身份跳出来,老实说,真的是有点过分。可于思还是希望能在颜歌这看到支持,看到让她义无反顾的底气。
“你知道执行制作人要担什么责任吗?换句话说,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够能力去掌控新闻掌控一个栏目的调度了?如果这些你都考虑过了,觉得自己可以的话,我绝对支持你。”其实颜歌也知道,于思不做没把握的事儿,可对于新闻栏目的出口,颜歌不太确定,于思是不是真的够圆滑了。而这个不确定,恰巧也是于思自己没把握了。
“其实我有跟李主任聊过这个事儿,他说我还不够火候。我当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不够支持我,就反问他说‘如果今天站在您面前的是颜歌,您一定不会反对吧?’你知道李主任怎么回我的吗?”于思看着颜歌,试图卖关子,谁知颜歌抿一口咖啡,很淡然地笑说她知道。是啊,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李主任当年执意要把她留在《全城大搜索》,为的就是磨她的锐气,让她在做新闻之前先学会做人。
“李主任会告诉你,如果是我,根本不会想要站在那个位置。”颜歌看着目瞪口呆的于思,缓缓说出了答案。“如果那么多年后,我还是那么尖锐冲动的话,李主任压根不会调我回社会部,可如果那么多年后,我已经跟平和妥协了的话,我压根不会同意李主任调我回社会部。所以,李主任给我的命题,一开始就已经无解了。”颜歌后来才知道,李杰对她的私心,早已超过了新闻的公心。曾经那么那么愤怒那么喜欢质问的颜歌,已然消失在岁月的背后。
很多时候,李杰也忍不住问自己,如果一开始就顺了章台的意,把颜歌调到社会部,也许后面的一切折腾都不会发生。这或许就是人最悲哀的地方,等所有的意外铺成开来后,会忍不住后悔当初的选择,会止不住内心展开无数个如果,可面对现实的,往往就只有一个后果。李杰看着略显愤怒的于思,经过三年多的风里来雨里去,当年那个怯生生躲在颜歌后面的于思已经找不着痕迹了,可当年的那股决然却随着岁月一起,长成了信仰。
“于思,你跟颜歌很像,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偏执狂,可颜歌不像你这么上进,她永远不会站在我面前跟我讨论上升的问题。”李杰很想告诉于思,他确实希望站在他面前的是颜歌,可他也深刻知道,背负太多东西的颜歌,注定没多大心思花在权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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