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无情无恨望过去，还是笑中有泪。
——杨千嬅《笑中有泪》
颜歌在S县城上的幼儿园，那时候还不流行英文名，老师对小朋友的喜爱程度，一般可以从她喊小朋友名字的方式上体现出来。被喊叠音的，绝对是老师的心头 肉；小什么的，也都在得宠行列；连名带姓一起叫的，那就只好自求多福了。颜歌就在这种区分下，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这种尴尬，和颜歌的名字一样，长成一种 记忆。
“爸爸，可以给你换一个名字吗？”在座位排数和老师的喜爱程度成反比到让小颜歌有点挂不住时，委屈的颜歌终于止不住对自己的名字产生质疑。
“为什么要换？颜歌不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还有，为什么你跟哥哥都姓许，我要姓颜，妈妈也不姓颜啊？而且颜歌很不好叫的，你看哥哥，许君，大家都很亲热地叫他君君，我的名字怎么叫啊？”
“丫头，等你再长大一点，爸爸就告诉你为什么好不好？颜歌，多好听的名字啊，我就觉得挺好。”
很久以后，当得知她是哥哥某次去孤儿院献爱心捡回来的时候，颜歌才知道为什么父亲不管她怎么软磨硬泡都坚持不给她改名字。
“你忘记了吗？那时候你大概3岁，我们幼儿园组织去孤儿院献爱心，你收了我的礼物后，拽着我的衣服死活不让我走。”哥哥说起这些的时候，总有些藏不住 的得意。“后来院长好不容易把你拉开，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又偷偷跟着我，老师不让你上车，你还哭着在地上打滚，可丢脸了。”对于这些，颜歌一点记忆都没 有，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颜歌都觉得哥哥在栽赃。
“我回家把这事儿跟爸妈说了，爸爸觉得这是很好的缘分，就跟妈妈商量，如果你健康的话就收养你，刚好你又活脱得像只猴子，妈妈看着还不错，就把你收 了。不过院长交待，不能改你的名字，她说你妈妈当时把你送到孤儿院的时候留了一个纸条，说以后会来接你，不过孤儿院发生过一次大火，那纸条被烧了。”
在哥哥那听说过自己的身世后，颜歌经常会做一个梦，梦见一张看不清的脸和一场把她隔在外围的大火。
做完春节特别节目，已经是年29了。为了让时辰逸跟颜歌回S县，社会部专门给时辰逸调开了值班时间。李杰得知许爸爱喝高度数的金门高粱，把自己上次去 金门做马拉松直播时候带的2瓶送给了颜歌。时妈妈给颜歌准备了很多当地特产，临出发，还不忘叮嘱颜歌回家别只顾着玩，要好好看书准备4月份的公务员考试。 装好行李，准备要上车出发的时候，时爸爸让两人等一下，转身进屋，折回来时手上已然多了两个红包。一个递给时辰逸，一个递给颜歌。比起时辰逸的欣然接收， 颜歌礼节性地拒绝了。
“颜歌，收着，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叔叔，我都这么大了，应该是我们孝敬您跟阿姨的时候了，怎么还好意思收压岁钱呢？”
“孩子，在我们老时家啊，只要没结婚，就都还是孩子。你收着，明年你们结婚了，你就算想要，叔叔都不给了。”
颜歌看着把压岁钱理所当然收进口袋的时辰逸，只好谢过时爸把压岁钱顺便给时辰逸。时妈眼疾手快地把压岁钱拿过来塞给颜歌。
“这是你叔叔给你的，你自己收着就好。”
“妈，您这会就开始偏心儿媳妇，不疼我这个儿子了？您不知道，颜歌不会理财，她的钱都是我管的。”时辰逸难掩骄傲。
时妈妈不可思议地看着颜歌，试图从颜歌脸上找到否定答案，却看到颜歌一脸欣然。
“我儿子说的不是真的吧？颜歌你这么弱？”
“阿姨，我没你能干，管钱这事儿我真做不好。辰逸懂得做理财投资，由他管钱比较好。不过您放心，辰逸每个月都会给我不少零花钱。真的！”
“那就好，还有，颜歌你记着，阿姨也不是什么刻薄婆婆，你别老想着要送多贵的东西讨好我，像买这种品牌大衣的钱就不要浪费了。你俩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确实得好好存着点。”
“妈，您就别操心了，颜歌有分寸的，她给您买的东西，都是从她零花钱里攒的，她不会乱花钱的。”时辰逸担心老妈存钱的话题缺口一打开会收不了口，赶紧插话转移，殊不知这话一说，引发了时妈的歉疚，颜歌只好赶紧补场。
“阿姨，我每天上班，周末基本都是您跟叔叔管的伙食，真没多大花销。再说，您是辰逸的妈妈，我不给您买给谁买啊是吧？只要您喜欢就行。还有，您跟叔叔 明天去日本要多带些衣服，我把你们需要带的物品清单跟日本那边近几天的天气情况打印出来放电脑桌上了，您跟叔叔对着清单看看有什么落下的没？明天雷蒙会送 您们去机场跟旅游团汇合，到哪儿了汪清也会接应您们。阿姨，上次我们一起买的那条尼龙围巾很保暖，您把它装随身带子里。还有，叔叔，辰逸上次去西藏随拍的 时候有在当地买那种特别厚的袜子，特别保暖，我把剩下的两双拿过来放在沙发上了，您记得带……”
“行了，孩子，我跟你叔叔都是大人，会照顾自己的。你们赶紧出发吧，路上开车要小心，慢慢来，别急。到家了给阿姨打电话。”
等时辰逸跟颜歌的车子在视线里消失，时妈妈走回屋看到空荡荡的房子，难过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老伴，你这是？刚刚不都还好好的？”
“就你铁石心肠，这么多年孩子第一次不跟我们一起过年，你不难过啊？”
“有什么好难过的，他跟颜歌去见岳父岳母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是应该，可还是会难过嘛，做妈的心思你不会懂的。”
“我明白，辰逸从小一直在身边，可他都长大了，要娶妻生子了，你就别那么不放心了。我觉得这样挺好，颜歌也是个不错的孩子。你想想啊，比起你们单位老刘家每天上演的婆媳大战，我们该知足了。”
“我也没说颜歌不好。”
“不能说不好了，颜歌对你那真是没得说了。要摊一般人，光你逼她考公务员这事就有得吵。”
“我这也是为他们好。”
“我知道。所以我说，颜歌懂事。”
虽然回S县只有3个小时的车程，可颜歌还是担心时辰逸不习惯开长途，沿路灌了他几瓶红牛，有大的休息站一定得逼着他休息。这不，时辰逸刚上洗手间回来，便看到颜歌从包里翻出一包烟来。
“你哪来的烟？”
“找叔叔借的，你要不要抽一根提神？”
“颜歌，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我这不是怕你不习惯嘛？”
“我是做新闻的人，通宵达旦的日子多了去了，就这3个小时，小意思的。”
“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你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紧张。”
“糟糕。”
“咋啦？”
“我忘了提醒叔叔阿姨，我们的电子产品在日本可能没办法直接充电，需要跟酒店借转换器，我得赶紧给叔叔阿姨打电话。”不等时辰逸接腔，颜歌便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时妈妈。
“阿姨，等到日本了，您要记得问一下导游酒店的插座能不能直接充电，不行的话，让他们去酒店前台给您借个转换器。”
“知道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爱操心啊，你都把这些注意事项写在清单里了，我跟你叔叔又不是小孩子，你别那么不放心，快到家了吧？”
“快了，那我到家了再跟您打电话。”
“行，叫辰逸开车小心。”
“好的。阿姨再见。”
颜歌收好电话，看到时辰逸扬着嘴角忍着笑意看着自己。
“咋啦？”
“颜歌，我发现你比我妈还啰嗦。”
“我这叫关心。”
“你这叫关心则乱。”
“随你怎么说，上车，回家咯。”
3个小时的车程两人愣是开了4个多小时，等时辰逸停好车已经快下午1点了。为了表示隆重，颜歌爸爸还专门放了好多烟花鞭炮，没有心里准备的时辰逸还被 无预警的鞭炮声吓了一跳。许君迅速把时辰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对上颜歌讨好的眼神，给了个“还凑合”的表情，颜歌白了许君一眼亏他不识货。
“时辰逸，我哥哥许君。”
“哥哥好。”时辰逸赶紧把路上颜歌塞给他的烟拿出来，递一根给许君。
“赶紧进屋吃饭吧，颜歌估计都要饿死了。”许君接过烟，招呼时辰逸进屋。许妈赶紧把煮好的菜热好端出来。颜歌一回到家，完全没了在外面的知书达理，窝在沙发上躺得跟尸体似的。
“颜歌，你哥哥姓许，你姓颜，你是不是跟你妈姓啊？”
“我妈姓陈。”
“那你怎么姓颜？”
“我是我哥去孤儿院参加活动的时候带回来的，据说我亲生母亲姓颜，名字也是她取的，我爸觉得得尊重我亲生母亲，所以一直保留了颜歌这个名字。”
“对不起啊，说你不开心的事儿了。”
“没事儿，再说我也没有不开心，我觉得挺好的，你看我爸爸妈妈哥哥，他们对我哪哪都比亲生的还好，我挺知足的。再说，你也不会因为我不是我爸亲生的就不爱我。所以对我来说，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那你有想过要找你亲生母亲吗？”
“为什么要？她把我扔下就是不想跟我有关系，她都没来找过我，我干嘛要去找她？”
“如果有天你遇到她了会怎么样？”
“没想过。大概跟其他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吧。”
“你做得到吗？”
“你都说如果了，就说明不是真的啊。再说，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我有爸爸妈妈有哥哥有你有叔叔阿姨，我的生活只能容下你们，这就够了。其他的，我真没想那么多。”
那个正月，时辰逸以老许家女婿的身份，把颜歌家的亲戚走了个遍儿。不善拒绝的时辰逸还被许军灌醉了2次。尽管许爸跟颜歌他们从中劝阻，可许君依然没放 过时辰逸，当然，也没放过他自己，可不管喝多高，许君最后的论调都会落脚在颜歌身上。等离开S县的时候，时辰逸记得最深刻的便是许君这句不厌其烦的“威 胁”：“辰逸，我知道你是个不错的人，可你不错，不代表你不会错。但我告诉你，颜歌是我妹妹，你要敢一丝委屈了她，我分分钟整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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