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道有些事有些人,停留在发生的那天不肯走。
——许绍洋《幸福的瞬间》
颜歌把脸埋在时辰逸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随着她沉默的时长越来越快,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只要我爸妈答应,我们马上结婚。”
“什么时候见他们?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啊?”看着时辰逸的紧张劲儿,颜歌不忍心再捉弄,只好安慰他说不会。“今年过年我带你回我爸妈家,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不过你要小心应付我哥哥,他从小宠着我,估计不会轻易让你得逞。”
“我会用我的真心感动他的。”就真心而言,时辰逸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
说风就是雨的颜歌,隔天就开始上网查询关于公务员考试的相关内容,准备一下班便拉着时辰逸去逛外图买参考资料。却在临下班时接到了苏倩雨邀她去《第 36个故事》吃饭的电话,并特意交代颜歌不要带时辰逸。虽不知道苏倩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颜歌还是照实跟时辰逸说了情况。
“没事,我跟洪楠他们在外面随便吃就好了,苏倩雨估计找你有什么事儿不方便我在,你们女生之间不是经常有事儿要避开男生的嘛,我充分信任你。”
“可我不充分信任洪楠,他会不会又给你安排饭局啊?”
“不会啦,我额头摆明刻着‘颜歌私有’四个字,别的女生会很识趣的。”
“最好是这样。”
“必须是这样。我顺你过去,下班高峰期不好打车。不过颜歌,你的轻微夜盲症能不能治好啊?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考驾照不开车吧?”
“一辈子不开又没多大关系,不是有你嘛。不对啊,你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因为你不想给我做司机了?”
“我问错话了,不就是当司机嘛,多大点事儿啊。走着,媳妇,老公载你蹭饭去。”
叮嘱完时辰逸开车小心不能喝酒后,颜歌晃进《第36个故事》的庭院,推开那扇木门,看到站在“以物易物”交易台发呆的苏倩雨,心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小雨。”颜歌示意服务员别出声,轻手轻脚地走到苏倩雨身旁,特意大声喊她,本想让苏倩雨吓一跳,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苏倩雨只是象征性地回了句“来啦。”
“你有心事啊?”颜歌挨着苏倩雨靠在交易台上,很认真地看着她。
心都不知道丢哪儿了,哪来什么事啊?”苏倩雨手上的尾戒取下来,换走那本标注价值20元的小说《遇见100分女孩》。
“香草焗饭好不好?”
“好,不过要加鸡排。”在吃这个问题上,颜歌好像从来不会客气。
“行,你找位置坐,我一会儿就来。”
颜歌知道苏倩雨有事儿,可以苏倩雨的性格,她要不想说,你打死她也别想从她嘴里捞出半句话。相对无言的这顿饭吃得颜歌发毛,不过还是顺着苏倩雨的节奏不敢有太多废话。等服务员收好餐具,苏倩雨脱下鞋子,窝在沙发上看着颜歌。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第36个故事》暂时交给你看着。平时不会有什么事儿,有比较重要的决策了他们会找你商量。你每天抽个时间过来晃晃就行了。”苏倩雨不容置疑地通知颜歌结果,连象征性的商量都跳过了。
“不会吧,我对经营这块完全没有概念啊。”颜歌知道自己不是经商的料。
“没关系,就你,也不至于把这个店弄倒闭。”
“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开呢?还有,你要去哪儿?多长时间?”
“我失恋了,还没想好要去哪里?不过短期内应该不会回来。”
“你失恋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颜歌被苏倩雨突入其他的节奏吓了一大跳。
“沈艾菲跳楼前几天。”
苏倩雨云淡风轻的这股冷静模样,让颜歌惊讶到不行。想起认识那天苏倩雨劝沈艾菲的说辞,颜歌冷不丁地倒抽一口气。“失恋就像患一场感冒伤风,死不了就还好。你要死在这场伤风里,只能证明你不堪一击。”要内心多强大,才至于看得那么透?
“没多大事儿,你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我就是想出去走走,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气。都说生活在别处嘛,我一直杵在在,生活铁定不够完整的。”苏倩雨云淡风轻地安慰颜歌,好像失恋的人不是她自己。
“那你什么时候走?”
“今晚,参加完他的婚礼就走。”
“什么?他今天结婚?要不要这么突然?”
苏倩雨冷冷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颜歌的疑问。或者对于苏倩雨来说,她自己都没办法解释何以说好的爱情转眼便隔之天涯。
“颜歌,我的爱情就像院菜园里的那些种子,本以为播进土地,就能长出希望,可我显然忘了,种子就算长出果实,过了期限也还是会腐烂的。”
“小雨,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在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帮我把店看好就行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不会太久,等冷静下来有足够的力气去支撑往后的生活了,我就会回来。”
“好。不过你没有必要非得去参加他的婚礼。最爱的人结婚,新娘不是你,见证这种事儿明摆着就是给自己找抽。”
“我没有不参加的理由啊,最爱的人结婚,我为什么不出席?再说了,我始终相信,一个人只要适应了极端,就不容易受伤害。你看,最难堪的婚礼我都参加了,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小雨,我跟你一起去吧。”
“还真别,搁别人那我还可以装潇洒装大尾巴狼,你要在,我真担心自己演不下去。颜歌,我可能真的病了,你说这多伤心的事儿啊,我竟然哭不出来,我总觉得这事儿它特么不真实!要不,你抽我几巴掌?”颜歌推开苏倩雨越过桌子凑过来的脸,难受得只剩下说“小雨,你别这样。”
苏倩雨抓起座位上的枕头放在膝盖上,蜷着身子,把自己埋进膝盖。
“颜歌,你知道吗?《第36个故事》是他送给我的订婚礼物,这里的每寸设计,每寸摆设,都是我两共同捯饬的。我这段时间老记起以前的事儿,就跟回放高清电影似的,特别清晰。”
颜歌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苏倩雨,这个被洪楠定义成“口毒嘴贱”的“战斗机”,即使悲伤,都那么条理清晰那么冷静沉着。颜歌靠在椅背上,脑子一片混沌。 只记得那天《第36个故事》的背景音乐一直重复着许绍洋的《幸福的瞬间》,颜歌反复听着那句“可知道有些事有些人,停留在发生的那天不肯走”的歌词,看着 嘴形张张合合的苏倩雨,尝到了眼泪滑入嘴角的苦涩。
“你有什么好哭的?”
“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很难过。”
“你看,我就说我有病吧,应该难过的人是我,可我现在一点都哭不出来。”
颜歌看着拍打着自己脸颊,试图悲伤试图挤出眼泪的苏倩雨,很是不忍。
“小雨,会好起来的。”
“当然,我又没勇气为爱而死,不好起来还能怎么办?”
苏倩雨把《第36个故事》的钥匙给了颜歌一份,洗了一把脸便赶往她前男友的婚礼现场。颜歌看着坐进出租车的苏倩雨,试图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换来苏倩雨终于夺眶而出的眼泪。
“颜歌,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看着苏倩雨坐着的出租车在视线里转弯,颜歌认真地喊着“我相信。”颜歌一直都知道,苏倩雨是个内心强大的女孩,即便演戏,她都能骗过所有人,横冲直撞 得那么没心没肺。演技这么好的人,假以时日,或者真的连自己都能蒙过去。可颜歌不知道的是,苏倩雨的所有坚强,只不过不想面对别人怜悯的眼光。骄傲如她, 实在受不了在别人眼中看到软弱的自己。苏倩雨一直告诉自己,悲伤是伤在心里的,没必要交换成一种表演。可苏倩雨忘了,表演坚强其实比表演悲伤更悲伤。杀敌 为零,自伤成百,这是像苏倩雨这种自以为聪明的傻瓜最拿手的自戕技。
等出租车拐出颜歌的视线,苏倩雨在后视镜里看到泪流满面的自己,以及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偷瞄她露出担忧表情的出租车司机。
“师傅你放心,我没事儿。”苏倩雨努力挤出个笑容,安慰出租车司机。
“没事就好。座椅后背篓里有纸巾,你擦擦。姑娘啊,听老哥一句劝,只要活着,没有过不了的坎。老哥开出租车这么些年,像你这种情况的小姑娘遇上多了,可不都熬过来了。”
“师傅,你看出我什么情况啦?”
“不就失恋呗。想哭就哭吧,有什么好忍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遇上不顺心的时候,都希望自己能哭。这流泪啊就跟流汗一样,水流出来了,毒就排走了,人啊也就清爽了。”
“谢谢师傅。”
颜歌下车的时候,给出租司机留了张名片,告诉他如果去《第36个故事》吃饭,一定给他打五折。苏倩雨没有告诉司机师傅的是,他喜欢的《大城小事》主持 人脚丫是她师姐。所以,当脚丫透过电波说“接下来这首《朋友别哭》要送给出租车尾号091的张师傅,感谢他的劝导,让一个迷途的女孩找回自我”时,张师傅 极其激动地告诉他载的乘客说,“你听你听,这首歌是点给我的!”
后来,苏倩雨告诉颜歌,这是她有生之年,做过最温暖最煽情的一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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