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能像你感动我，你泛起山川碧波里的不是我。
——薛凯琪《慕容雪》
咖啡厅里，汪清和颜歌窝在五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好的未来和梦想，感觉就像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摸不着。颜歌想着自己应该会去做媒体，学了 4年新闻再半路出家去做其他的，总觉得亏欠了自己的专业。大三、大四暑假都在报社实习过，这个寒假颜歌想去电视台看看先。
“有熟人推荐吗？”汪清知道电视台的潜规则，没个熟人引荐，不是你想实习就能实习的。
“以前报社带我的小邱老师说会帮我问一下。你呢？”
“我没啥好选的，申请学校，办理签证，等一切都弄好了就去日本喽。”
颜歌知道汪清不喜欢日本，可她也知道，汪清决定了的事儿是没有回旋余地的。只好假装轻松地祝她一切顺利，顺便叫她一定要记得给自己捎岩井俊二的签名书 碟。颜歌有时候觉得挺佩服汪清的，她明明那么有主见，却总能一丝怨气都没有地跟家人的意愿妥协。汪清是她们班专业课最好，新闻悟性最高的，就这么放弃，要 换了自己，颜歌不知道会是怎么的一番对抗。
“小清，石磊知道你要去日本吗？”颜歌沉默了会，还是把话题绕道石磊身上。
“知道，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他。”
颜歌问汪清会不会舍不得，这个问题汪清也问过自己。说不会颜歌肯定不相信，可要说很舍不得汪清自己也不信。一开始，汪清就跟石磊说过，他俩人没有未 来。在汪清看来，这个年代已经不适合牛郎织女了，她不相信谁真的会为谁等待，就算可以，她也不愿意耽误别人。“我跟石磊的感情，打开始的那刻就进入倒计时 状态，比起其他情侣，我两更像伙伴，也就更不存在离了谁没法过活的做作。”
拿得起放得下！这就是颜歌佩服汪清的点。尽管汪清强调说她其实压根就没拿起过何谈放下，可颜歌知道汪清的绝然。两人试图找些轻松点的话题，最后扯来扯去，聊到了时辰逸。
“话说你要真去电视台的话，不是可以去找那个时钟了嘛？”
“人家叫时辰逸，不叫时钟。”颜歌拿起靠背的枕头，朝汪清扔了过去。汪清闪头躲过，明显没打算放过颜歌。“我说这么难记的名字，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你丫不会在他那儿翻船了吧？”
颜歌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汪清，或者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当下的感觉。这么些年来，追她的人也不少，高中时期还赶时髦地学人家“早恋”了一场，可要说正正经经地谈恋爱，颜歌的实战指数真的略嫌偏低。好一会儿，颜歌很认真地问汪清信不信一见钟情。
“当然信！可一见钟情钟的是脸，太俗！要我啊，宁愿再见倾心。至少得对人家有点了解，才能算真的喜欢吧。”说了一段，汪清才意识到颜歌这个问句的目的，只好试探性地问颜歌是不是喜欢上时辰逸了。
“我也不知道。”颜歌朝汪清摊摊手，她真的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觉。
“那可不行，感情最忌讳不清不楚，你要再见到他了，得先问问他喜不喜欢女生”。汪清有模有样地教颜歌，而后者显然没明白过来。
“不是应该问她有没有女朋友吗？”
“这你就没经验了吧？有女朋友怎么啦？只要还没有结婚，大家都可以公平竞争，可人家要是跟你说‘不好意思，咱两性别不合’你就悲催了。还有，我奉劝你一句，别抱太大希望，这年头好男人都有男朋友的。”
大四这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有时候，颜歌也会想自己的青春是不是真的被狗吃了。没好好上学，没好好旅行，没好好谈恋爱，连抽烟喝酒打牌吹牛这么必修的课程都处在基础分不高的状态。汪清说的对，颜歌的青春大半都拿去喂狗了。
“颜歌，有人表白耶。我算过了，有99根蜡烛，怂归怂，可还是挺浪漫的。”汪清趴在窗户边上，看楼下有男生把蜡烛点成心形，赶紧招呼颜歌过来看热闹。
“那是看戏的心态！要是石磊在楼下摆个表白阵，你还浪漫得起来？”
“那难说啊！不过，颜歌，要是有男生给你演这么一出，老实说你会不会感动？”
“不会。”
“真不会？”
“真不会！你可以说我没有浪漫细胞，可我真没觉得有这个必要，在我看来，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儿，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两个人的事儿。不需要表演，不需要观众，就两个人自己的事儿。”
“你们摩羯座，有时候真冷静得可怕。”
那晚的表白戏目，最终被女主角从6楼泼下一桶水告终，那彪悍的女主便是后来变成颜歌闺蜜的苏倩雨。
“苏倩雨，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被淋一身冻得瑟瑟发抖的男主声嘶力竭地拿着喇叭吼着。
“郑星伟，我告诉你，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不喜欢的，还是不喜欢。”苏倩雨扯着嗓子喊了一顿，又朝楼下泼了一桶水。
“山无棱，天地合，不喜欢的，还是不喜欢。”苏倩雨的这句名言，据说在很长时间，一直高居着新闻传播学院表白遭拒的统一说辞。不久之后，见到传说中的苏倩雨，颜歌仍旧被她的彪悍折服。
小邱老师来电说已经跟她朋友说了实习的事儿，傍晚叫颜歌一起吃个饭大家认识一下。颜歌挑了一件大风衣，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看着进门的小邱和另外一位男 士，颜歌赶紧起身招呼。这是颜歌第一次见李杰，直到后来时辰逸告诉她，颜歌才明白为什么李杰第一次见她时的眼神会那么错愕。
“颜歌，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电视台社会部主任李杰。”虽然颜歌不怎么看电视，但对这位在新闻界相当有名气的李杰，还是很熟悉的。他的不少作品都曾被老师当典范在课堂上讲过。一番寒暄引见后，小邱老师前往点菜台下单，颜歌赶紧给李杰倒茶。
“你有亲戚在江阴吗？”李杰端起茶杯，假装不经意地问着。
“应该没有。”颜歌没做多想，如实回答。
“我以前有个朋友是江阴的，觉得你跟她长得有点像。”
“是吧，我可能长得比较大众化。”颜歌试图幽默地自嘲了一番。
“说说你对做记者的想法吧。”李杰看着有点不自在的颜歌，只好继续找话题。
“想传递些生活的本真。”颜歌想了想，还算认真地回答。
“就没些大的理想什么的？”
颜歌摇摇头，比起那些有新闻理想的人，颜歌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做记者这个行业。她没想过要记录时代，没想过要见证潮流，她想做的只是传递生活的本真，让大家看到生活的真相。
“颜歌这个人思维比较奇怪，不过我敢肯定，她很有新闻触感。”小邱老师点菜回来，看到突然沉默的两人，立马为自己的爱徒说话。“李杰，我带过颜歌两个暑假，她要不是根好苗子，我也不好意思推荐给你。”
“这是我的手机号，你什么时候来实习提前跟我说一下，我给你安排。”李杰拿过颜歌手机，把自己的号码输入并打出，等自己的手机响起立马摁掉并存好颜歌的手机号码。类似的场景，不同的处理方式，颜歌突然想起时辰逸，想起那个转头的微笑，不由地晃了神。
“还不赶快谢谢李杰老师。”小邱打铁趁热地鼓动颜歌。
“谢谢李杰老师。”颜歌复读机般地重复着小邱的指令，感觉时辰逸的笑容满得快要从脑海里跑出来了，只好强迫自己打住。
原本以为会很拘谨的一顿饭，在李杰闹的小乌龙里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这个你不能吃。”颜歌的筷子刚夹上虾，便被李杰夹住筷子。
“你吃这个会过敏！”看着颜歌惊讶的眼神，李杰解释道。
“哦。”颜歌看着朝自己使眼色的小邱老师，尽管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可还是顺了小邱的意。赶紧把筷子撤回，改朝其他菜下手。
等颜歌坐上公交车，感觉到凉意的小邱，赶紧朝有点冻的双手哈气。
“你对颜歌好像很偏爱啊。”李杰开腔打破沉默。
“可能因为她长得很像端欢吧。”到这个点了，小邱也没准备继续跟李杰打哑谜。
“你看出来了？”李杰没想到小邱会这么直接，再次听到端欢的名字，李杰还是忍不住有点泛酸。
“李杰，我想跟你说，有些事有些人过了就过了，一辈子挺短的，我们都不该在过去的人和事上耽搁太久。”作为李杰和端欢那段感情的见证者，小邱希望分开后的两人都能过上更幸福的生活。“你和那位钢琴老师怎么样了？”
“打算10月份结婚。”
“那就好。还有，颜歌不是端欢，她不会海鲜过敏的。”
“我刚刚失态了。”
“那倒没什么。颜歌这小丫头没那么多心思，她不会多想的。”
“那就好。”
“你跟钢琴老师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小陈性格很好，很包容。”
“过日子就要找这样的人，端欢很好，但她太骄傲太闹腾了，不适合过日子。”
小邱说的对，端欢太骄傲，骄傲到不屑听任何人的解释。她总是昂着头，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摔多惨痛都不见她止步。“李杰，总有一天你会以我为傲。”这是 端欢飞往北京时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我会回来”，不是“我会想你”，而是“我要活成你的骄傲”！一个强势的人，很多时候，要收起自己的锋芒，才够包 容另一个人的强势。而在端欢离开之前，李杰显然没学会。
“你跟端欢的爱情就跟打仗一样，永远那么热血沸腾，永远那么火力全开。可过日子不是这样的，所以，李杰，你也别觉得错过端欢有多可惜，在沦为生活悲剧之前分开，想起来连吵架都会变得美好。”
“你跟她还有联系吗？”
“偶尔会在QQ上聊几句。她结婚了，一直都希望你能幸福。”
“小邱，可能你不相信，要不是今天看见颜歌，我都有点记不清端欢的脸了。”李杰没有告诉小邱，即便他现在想起端欢，跳出来的都是颜歌的脸。那些荡气回肠的曾经，原来有天真的会跟现实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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