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三族 > 第四回 血祭 4

??山闲侧卧草丛中,耳闻锄起锄落之声,只求菩萨保佑祝余派的人得了青莹玉,不要伤及玄清的性命。她闭起双眼,默默念了数声“阿弥陀佛”。陡然间,浑身一个寒战,悚然而惊,似觉哪里很不对劲。她转动眼珠四顾一瞧,再往上一打望,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但见九天高处,罡风卷起的黑色云浪,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翻滚滚直朝祭坛奔涌过来。那黑云来得如此迅疾,不过一眨眼的的功夫,已然聚成三山五岳一般大小,直朝血幡祭坛当头压下。

    祝余派四人此时也已察觉,都不由得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抬头上视,尽皆动容。寒月斗星不知何时已了无踪影,夜色中只能感觉到黑压压、低沉沉的一大片,似九霄塌下,逼临头顶,千百万斤的力量,直叫人喘不过气。乌云堆成的大山中闷雷频发、闪电隐现,无数雷电被包裹其中,正在奔突挣扎欲出。

    不论是人是妖,是躺着的还是站着的,祭坛内外这一干人魔,全都惊恐地望着头上霎时变幻的天地奇景,不知何时它就会突然爆发。

    他们等得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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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尖锐猛烈的龙啸声中,青莹玉放出千百万丈血光,倏地朝云山直冲上去。伴随着轰隆隆的一声大震,云山从下而上爆裂开来,祭坛上空登时万雷齐鸣、闪电齐放。紧跟着地面上猛然一阵剧烈摇晃,刹那间山塌地陷,天旋地转。

    山闲身子一晃,腾云驾雾便往空中飘去。她欲待喊叫,哪里张得开口?想要伸手去抓住甚么物什,偏偏手脚都无法动弹。身周狂风怒啸之声、山石崩塌之声,震耳欲聋。她脑海里不自禁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今日就是我山闲的大限?”一念未绝,头上一痛,也不知与个飞来的什么庞然大物一撞,顿时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山闲猛地醒来。四下里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龙啸风声依旧狂肆,也不知身在何处。她伸手一摸,似乎是被夹在一处狭小的石缝中。这一动手,才发觉祝余草的药性已除了大半,想来自己昏晕时间不短,连忙挣扎着站起身子。

    还未站稳,突然又是一阵狂风卷到。山闲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没被甩飞。幸亏长剑还在手中,她急忙把剑一翻,插入石缝,一手紧握剑柄,一手捏决,念起“稳如泰山咒”。然而天动地摇、飞沙走石,便是施起这等佛门正宗大法,人和仙剑仍是摇摇欲飘,危如累卵,哪有半分稳如泰山、安如磐石之姿?

    狂风夹杂着飞石如雨般扑打在山闲脸上、身上,阵阵作痛。四围震动,上下摇晃,身子宛如大浪中的一叶小舟,始终颠簸不休。

    直直过了大半个时辰,龙啸才渐渐息了。风停月现,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山闲睁开双眼,漫天尘雾中,隐约可见脚下多出一道鸿沟,宽约数丈,深不见底,从祭坛中心起,直延伸至两头林中不见。她抬头一瞧,其它地方也有好几条巨大裂缝,线伸各向,把这一片深山老林崩裂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饶是她艺高胆大,亦不禁惕然惊心,耸然动容:“果真是青莹玉出,天翻地覆!”

    山闲这转头一望,忽见东首的一块巨石下压着一个矮子。走上前一看,那人只剩半边脑袋,脑浆流了一地。旁边大树的半截树干上又戳着一个,口鼻流血,亦已绝毙。正是祝余派的弟子。想来他二人功行不精,运气也不好,没躲过这场天地浩劫。

    阴冷的月光洒在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徒增三分森然惨烈,山闲亦不知是该为对方遗憾,还是该为自己庆幸。她黯然一声叹息,对着尸体合掌默念了两遍“南无阿弥陀佛”,惦记着玄清的安危,忙往血幡祭坛赶去。

    走出没几步,一处塌落的崖石下突然钻出一人,贼眉鼠眼,不是黄毛锦又是谁?他背上背着一个老者,白发白须,正是“仗剑天涯”横一剑。

    两下一照面,都是一愣。但黄毛锦只看了山闲一眼,连忙把横一剑放在地上,相对而坐,四手互抵,运送真气,一边叫道:“横大哥,醒醒。横大哥,醒醒。”焦急之情见于颜色。横一剑双目紧闭,全身血污,那是只有入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山闲提着长剑站在黄毛锦身后,明知道正邪殊途、仙魔背道,本应一剑挥下才对,可此情此景,又如何下得了手?她呆了一呆,旋即转身往祭坛奔去,不再理会二人。

    刚奔到祭坛近处,忽听得黄毛锦远远一声惨叫,不及回头去瞧,耳边一声低语:“动手!”声音低沉而绝然。山闲抬头一瞧,沙土裹面,一身黄布道袍破烂不堪,看样子风入松刚才也没少受罪。他手上的狼毫紫竹笔染满鲜血,正在淋漓而下。山闲心下一寒,知道风入松已将黄横二妖诛杀。

    风入松低声道:“我对付碧眼蟒王,你对付阴氏三鬼。动手罢。”身子一晃,已然朝祭坛飞扑上去。山闲点点头,辨明阴氏三鬼正从西向的一处乱林中钻出,暗叫一声:“降妖除魔,替天行道,阿弥陀佛。”手中仙剑化作一道银虹,直朝那阴父胸口破空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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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氏三鬼见青莹玉破土重生带起的天地交泰之景渐止,电网禁制也被其灵气冲开,本都大喜过望,径往祭坛中心飞去,要去抢拿悬浮血洞口的青莹玉。陡然间阴父一声惨叫,摔落在地。阴母急忙回首相顾,但见一道银光从阴父胸口透背而出,在祭坛中绕一个圈,回到坛外一棵巨桑枝下,被一个满面皱纹的矮小老尼提在手中。与此同时,一声清啸过处,一道莹莹紫光,闪电般冲入祭坛。

    碧眼蟒王所中迷药最少,功力恢复最快,他第一个抢到洞前,握住了血光中的青莹玉。正要心花大放,忽见当头一道紫光飞来,其势宛如龙翔电掣,端的是又疾又厉。一个中年道人脚踏罡步,手捏法决,正站在祭坛南首绕指指挥。

    他见到风入松黄布道袍上的七星门标志,大吃一惊,暗叫一声:“不好!”知道对头厉害,不敢托大,忙放下手中的绝世神器,双臂互相缠绕,扣一个“软骨结印”,猛然把口一张。

    碧眼蟒王脸成三角,嘴本不大,这一张却是血口如盆,整张脸从嘴巴处活活裂成两截,上半截硬是后仰到脖子上去了。血口中一大股黑烟“篷”地射出,烟雾中蓝幽幽十余条细线,大叫着径往紫光迎去。叫声宛如儿啼,竟是十几条小蛇儿。

    群蛇“滋溜溜”晃眼窜到紫光跟前,将紫光团团围住,交起战来。紫光闪转腾挪,一招“笔走龙蛇”,又一招“落纸烟云”……刚开始连斩数蛇,甚是勇猛。但究竟寡不敌众,不久忽地呜咽一声,光芒一隐,露出一支毛笔的形状来,似已被蛇毒所污,打回了原形。

    毛笔在黑烟中又滚了两滚,已自不支,掉头欲往回走。

    碧眼蟒王一直紧紧注视着祭坛外的风入松,见他突然左手抚着胸口,满脸痛色,唯有右手还在颤巍巍指挥着毛笔,苦苦支撑,不禁大喜。他大敌当前,哪里容得敌人有一丝喘息?立刻双脚一并,化作一条粗大蛇尾,一个横甩,朝敌人击去。“啪”地一声,竟已把风入松卷将了过来。

    碧眼蟒王仰天哈哈一笑。笑容未泯,转瞬化作俱容。但听得“啪啪啪”数声巨响,一团团黄雾在眼前蓦地炸将开来,刺鼻苦味潮水般灌入口鼻——是千年雄黄的味道。

    “奸人,奸人……”碧眼蟒王气苦已极,一边怒骂,一边慌不跌往后倒纵。不料纵起一丈未到,哇呀呀一声尖叫,坠下地来,已变成一条水桶粗细、光溜水华的蓝纹蟒蛇。蜷在地上,微微扭动。

    风入松飞身上前,不待有片刻间隙,先一笔斩断蛇妖七寸,后一笔剖开肚皮,把一条千余年道行的碧眼蟒王顿时了账,手法端的是干净利落。

    山闲瞥在眼中,至此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心下暗赞:“风宗主究竟是名门子弟,见多识广、机智多谋,这一招诈败诱敌果然使得漂亮。”她一剑诛杀了阴父,本要继续对付剩余两鬼,却见阴母抱住阴父尸体,只叫大哥,那阴子更是不知所措,愣在当地,跟着他妈摇头晃脑、慢吞吞地呜呜咽咽。她心里一软,提着剑便没下手,转身奔向摔将在一边的玄清,把徒儿抱起身来。

    这时阴母见碧眼蟒王被风入松诛杀,转眼就要来对付她母子,左手抱着阴父的尸体,伸右手将阴子一拦,双足一蹬,纵入空中,已往西南方向逃去。风入松斜目冷“哼”一声:“算你跑得快。”飞身纵到地洞前,手一探,已把青莹玉握在手中,忍不住哈哈大笑。

    山闲抱着玄清,伸手几点,封住了她双手手腕的穴道。眼见徒儿失血过多,奄奄一息,须赶紧回洞救治,刚说一句:“风宗主……”陡然背心一凉,胸前透出一道紫莹莹的光芒,倏地又被抽回。她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回头叫道:“风……风宗主……”一语未完,栽倒在地。

    两眼合闭之际,恍惚见到风入松把青莹玉放入怀中,纵声大笑。他转身欲走,似乎突然想起何事,回身抱起地上的玄清,化作一道紫光,转眼没入夜色中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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