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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午后让人昏昏欲睡,403宿舍的所有成员都已上床闭目养神,只有小艾像尊雕塑似的直挺挺地站在窗边,越过一片片的屋瓦眺望远处。
偶尔,窗外会吹过一丝暖风,头顶的几片电风扇叶子在扇动着,震得它周围的铁栅栏微微颤抖。当那摇头电风扇转向小艾这边时,会吹起他的几缕发丝,给他带来一丝难得的清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站在窗边看窗外的风景已成了小艾的习惯,每天他都要在有窗的地方待一会儿,想想心事。有时候,有烦恼了,他往窗边这么一站,看着看着,也就想开了,忘却了。
现在,他又在看了。从学校里的树看到围墙,再看到校外的一片居民房。偶尔,抬眼看看那无尽的苍穹,几只小鸟飞过,化为远方的一个黑点。
天空是那么的蓝,蓝得近似透明。温度还在上升,感觉胸口闷闷的,干什么都不称心。每当他在这种天气走出去时,都会招来许多好奇的目光,无非就是想知道,他为何在这种酷暑天气还穿长衣长裤。每次,他都是心里一个“咯噔”之后,便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地快步走了回来,留给别人一个孤寂的背影。人家常说他冷,自命清高,对人爱理不理。这话他都觉得好笑,他们哪里知道他内心如火,他们哪里知道,他也想嬉笑怒骂,他们哪里知道,他也想打着赤膊……
有些事,不经历的人是永远不会体会,不会了解的。就像迎春花不了解腊梅为何要在寒冬绽放;菊花不了解松树为何四季长春;女人不了解男人为何喜欢吸烟;男人不了解女人为何喜欢买衣服一样。有些事,要自己经历了,才会知道,其实在这个世界,自己已幸运得多。
风微微地吹着,让小艾稍稍缓解了些许憋闷,视线越眺越远,眼神变得空洞起来,黑如深潭的眸子似乎能包容一切,愁得不行的眼波变得越来越飘渺。
每个人都羡慕他有一个有钱的家庭,羡慕他英俊的脸庞,挺拔的身材,羡慕他拔尖的成绩,可是他们哪里知道,他也在羡慕他们。羡慕他们能旁若无人地撩开自己的衣袖,羡慕他们能在夏天光着身子,羡慕他们外出能一身轻便装。无袖衫,短裤子一直是他的向往,可是这个,永远只能是向往。
一只苍蝇有气无力地绕着他打转,他视若无睹。
倘若他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就算……就算是一天也是好的。眸子闪了闪,暗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扫视了一下室内,就也上床躺下了。
还是不要多想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又去想它做什么,梦想永远只会是梦想,它是不会实现的。
可是……
他真的很想……
像他们一样!
夏天的黑夜总是姗姗来迟,但不管怎样迟,在晚上八点后天空总是以黑色为背景,偶尔点缀一些忽明忽暗的星星。
403宿舍的生活开始有规律起来,舍员之间也渐渐变得融洽,似乎已意识到自己是集体的一部分,在未来的无数个日月将一起度过。
温度并没有因为黑夜的降临而降低多少,倒是“空降部队”多了不少,老是趁人不备,在胳膊大腿上放炮,炸得你平地起疙瘩。403宿舍的所有成员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着那两盏摇头摆尾的电风扇直叹气,其中当然也包括小艾。
哀声连连的是钱多,圆滚滚的身子上裹了一层汗,滑腻腻的,刚洗的澡等于白洗了。他平均每两分钟翻一次身,抹一次汗,摇得床板“嘎吱嘎吱”的响,震得上铺的小艾一晃一晃,像躺在摇篮里一样。
“TMD!这死蚊子也太多了吧!看我的千斤坠!”钱多突然大喝一声,猛的用力往内侧一翻,震得小艾差点滚下来。
“嗨!我说胖子啊!你能不能轻点?我这边也被你晃得厉害,你也知道自己是‘重量级’人物,要保持低调。低调!”袁毅坐起来弯腰把头探向钱多。
“哈!压死了一个空降兵!”钱多手舞足蹈地献上战利品。
“不是有蚊帐么?”上官允林甩了甩长长的刘海。
“谁知道!”钱多嘀咕了一声,继续施展他的千斤坠,惹得众人想群殴他。
“嗨!别闹了,我们来介绍一下自己怎么样?”袁毅突然说。
“不是早介绍过了吗?”上官允林一脸纳闷。
“我是说……详细一点地介绍自己,不单单名字,我指的是……以前做过的事。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说完,他又补上了一句。
“那就从你说起好了。”上官允林捋了捋头发侧身躺着,床下还传来“啪啪啪”拍蚊子的声音。
“好吧!那就由我先说。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过的日子太平凡了,其实我是想听你们有没有什么传奇。哈哈……”袁毅吱吱吾吾了半天,楞没说出他的历史。
谁也没搭话,钱多继续翻他的身,偶尔吴天拍拍蚊子,403宿舍寂静了一会儿,两盏电风扇把头转到小艾那边,钱多呼爽之际,袁毅的下方传来了钱铎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是个生在单亲家庭的小孩,只有妈。过去的日子就是受排挤的日子,今后的日子……我也不知道。”
听得众人一阵沉默,钱多也任由蚊子在他肥肥的胳膊上咬出一个红疙瘩而不再施展他那威力无比,震撼力极强的千斤坠了。
“今后没人会排挤你。”袁毅豪气干云地拍胸脯保证。
“对!”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小艾也无声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人瞧见。
上官允林受不了那沉闷的气氛,感觉就会要落泪一样,而男子汉大丈夫是有泪不轻弹的,虽然没人认为他是男子汗。“我过去的生活也是一塌糊涂,每个人都把我当女生看。上学时,老师还对我爸说‘你家的女儿好漂亮啊!’真是把我郁闷死了。”
“哈……我说阿林啊!你本来就长了一副小妹妹的脸,又老是一副无辜又清纯的样子,是人都会把你当女孩的。”袁毅笑得在床上打滚。
“死袁毅!长成这样又不是我自愿的,娘胎出来就这样了,我能怎么办?笑!再笑!”上官允林恼羞成怒。男生女相的他从小就不受人尊重,老是被人戏耍。小时侯过家家老是由他当新娘,说出去真是丢脸毙了。
“呵呵……上官!谁让你妈不把你生得有男子汉气概一点呢!呵呵……”钱多笑得身上的肉一颤一颤。
“小女人!以后我们大家的衣服就由你来洗好不好?”钱铎也一改刚刚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去死吧你们!还好兄弟呢!就你们这样?哼!”上官允林翻过身面壁,不睬那群不讲义气之人。
“好了!阿林别生气,开开玩笑嘛!”笑够了,袁毅又出来打圆场。
“唉——!说起我的以前,那就伤心了。”钱多戏剧化地大叹了一长口气,“想当初,我也是尖子生……”
“什么叫尖子生?”袁毅插嘴问道。
“就是爬在钢笔尖上的学生。”上官允林痞痞地回答。
“喂你们别打岔,我还没讲完呢!”钱多大喊。
“那你讲呀!”上官允林和袁毅又喊了回去。
“想当初,我还是个尖子生……”钱多大发感慨。
“这段跳过!”钱铎不耐烦地打断。想当初!想当初!他还有完没完?
“好好好!想当初……呃……反正我以前成绩是很好的,可是由于年少不知事,被贪玩误了事,结果就到这儿来了。”
“我看你是被好吃误了事吧!你看证据还在你身上呢!”上官允林报复性地笑了回去。
“当然!我喜欢吃这是个事实,可是吃也误不了什么大事。我确实是因为贪玩才误了成绩的嘛!”钱多仍努力辩解。
“行了!行了!你别解释了,然后呢?”钱铎又出声打断。
“以前我成绩好时是在重点班的,后来成绩落下来就被调到普通班了。唉!人果然是很现实的!以前老师见了我都是笑眯眯的,可是我调班之后,见了我就当没看见一样。你们说我这么大的吨位能忽视得了吗?说没看见我,谁信?说给鬼听鬼都不信!”钱多又翻了个身,拎拎后背湿透了的汗衫。
“就是!我以前的时候,人家老是瞧不起我。”吴天附和。
“为什么?”钱铎好奇地问。
“还不就是因为我长得不高呗!要是我有小艾的身高,袁毅的身材,看谁还敢欺负我。”吴天冷哼一声。
“你为什么不说像我?”钱多问道。
“你?得了吧!带着你那一身肥肉多累啊!”吴天一副不敢领教的样子连连摇头。
“哼!我这肉你想要还要不到呢!像我这样的块头,别说欺负了,有人就是瞧都不敢瞧上一眼。”钱多硬是要为自己搬回点面子。
“小艾!你呢?”袁毅问道。这些天兄弟们都打打闹闹,可是小艾却是沉默得惊人,让他最为疑惑。感觉‘他’有一肚子的苦水,却又没有孔可以倒出来,只能憋着,让他看了心里怪不舒服的。头一眼看了觉得‘他’自命清高不爱搭理人,可是相处久了,觉得‘他’只是不善与人相处,喜欢把事搁心里。
小艾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我以前总是独来独往,成绩也还好。”
“独来独往?你就不无聊?”钱多怪叫。
小艾淡淡地吐出一句:“习惯就好!”
“小艾!其实有些事情说出来会比较好。”袁毅意有所指。
“恩!”小艾轻轻地恩了声便不再答话。这话他又何尝不知道,但是他心里的事实在是难以启齿。说出来,他的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其实他不若外表坚强,他也怕承受舆论的压力。真的很怕!
电扇卖力地吹着,403宿舍的灯还亮着,只是小艾心里的灯却不知要何时才会被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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