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谷,一片落寞与悲凉。
无数军士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们的身影变得佝偻,甚至步履都有些蹒跚,但是他们仍旧咬着牙,仍旧怒斥着,怒吼着,疯狂而又坚毅的战斗着。
人族最后一个将领化为紫烟,飘然若道梦幻境。
魔族的嘶吼之声更甚,眼中狰狞更浓,手中长刀,漫天灵气挥洒刀光更加震撼人心。
突然间,在根本快要分不清是战友还是敌人的黑夜之中,生成了一阵爆鸣。
“为了人族!”
接着,在这片空旷的四处地方,都开始响起一阵阵响声,形成极度震撼的洪流。
“为了人族!”
“为了人族!”
……
人族军士眼眸深处泛着幽寒,就像是一头头独狼,一头头眼中散发着绿光的狼只,他们不去管那些挥洒的刀光,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再多杀一个。
黑夜之无奈,在于其黑。
人族的军士虽然此刻仍旧没人退缩,没人投降,但是他们的内心之中却是十分笃定,今夜是他们最后能经历的一夜,是他们最能散发光辉的一夜。
他们都知道,自己或许真的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但回想在他们脑海中的一句话却是再度出现,那是当年路将军调笑着说的。
“哪怕是死,他娘炮的也要带几个魔族下去陪葬。”
他们布满猩红的目光之上,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再度嘶吼,再度疯狂。
战场,进入了又一个疯狂点。
直到月亮到了西方,满月化缺。
战场上厮杀之势才止,怒吼之声方停。
一个人影自血泊中站了起来,他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兵刃,他的左臂也已经被人削下,上面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可是他却丝毫没有痛苦之势,那些猩红的血液在他的身上,让他像是一个浴火的魔王般霸意十足。
他坚毅的眉宇之间带着的是天空般清远的气息以及凌然不与人接近的高冷。
他一只手指指向了对面正准备挥刀的魔族。
正在这时,浑身笼绕在黑袍之中的娄小楼看着他,冷冰冰的道:“慢着下手。”
那个魔族军士劈斩而下的长刀猛然间顿住,然后因为这一句话,他的后背被冷汗浸湿。
也就在这时,那个人族的军士颤巍巍的右手指着魔族那人的鼻子,道:“我们不会输。”
然会在他平静到极点的面容中,他的右手伸出的食指刹那间脱落,一道血箭喷涌而出。
他再次伸出了中指。
“一次战役,不是所有战役。”
他的中指飘飞,像是一只蝴蝶般坠地。
“我们还有唐将军。”
“我们还有青云宗,我们还有幻音坊和菩提道。”
“我们还有陛下。”
就在他说这三句话的时候,他的无名指,小指以及大拇指都飞了出去,他的手指登时便成为了一个右手光秃秃被劈落枝桠就像是橘子皮一般的光秃手面。
他仍旧没有惨嚎,哪怕一声,只是继续平静的道。
“风铃谷哪怕破了,你们也打不到人族。”
然后娄小楼的轮椅微动,一股暴戾的气流就像是一道利箭一般激射而出,砰地一声打在了这个人族军士的身上,他面前的人族军士的右手手掌也刹那间掉落,惊起一蓬雪尘。
那个人族军士的目光终于闭上。
从此,他只能看见黑夜。
他是人族风铃谷战场上最后一个人。
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自中午到深夜的这段时间之内,人族所有的军士,都成为了一段路上的白骨,这风铃谷,也成为他们的葬骨之地。
娄小楼看着这些遍地的残杀与红色,心中不起任何的波澜,他只是简单的挥了挥手,魔龙角上的烟尘起扬,然后伴着一声嘹亮的军旅之声。
他轻讽道:“自不量力。”
“萤火安能与皓月争辉?”
黑夜越深,黑暗越浓。
娄小楼坐在魔山甲之上,开始带领剩余的军士向着大昌关的另外一个战场之上前行。
开始准备加入另一片战圈。
…………
依旧是那个老者,依旧是那间静谧的农家一般的小院。
一个老者躺在自己家中所盘的炕头之上,辗转反侧,有些睡不好觉。
那自从午间就开始蔓延以及逐步扩大的声音已经让他们确定了人族还有魔族已经开战,但是因为他们对大昌关的信任和对人族军士的依赖。
他们甚至没有离开这个距离战场并不远的地方。
他们距离风铃谷并不算远,但是距离另外一个战圈,就远的多了。
这个老者面上的褶皱像是橘子皮一般,他的双目有些浑浊,就像是因为困而抿上了很多眼屎,他打了几个哈欠,但是辗转了好几圈之后,他还是睡不着,他起身披上了自己的外套,然后对外面的声音开始渐没感到很不安。
恰好,人老了,觉也是少,他想去风铃谷看看。
但是纠结于自己去了会不会给军队造成麻烦。
他想了较久的时间,知道这些声音消失了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蹑手蹑脚的向门外走去,向着风铃谷走去。
恰巧这时,老妪也听到了那细微的声响,醒了过来,看到老头子外出的身影。
她有些不解的道:“这么晚了,你去干什么去?”
老头一愣,脚步一缓,转过头道:“我想去看看辽儿。”
老妪眉头微皱,道:“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他们在打架,在拼命,你现在去,又顶什么用?”
她又狠狠跟了一句来发自己的牢骚:“你又不是修行者。”
老头点了点头,道:“可是你听,他们的声音都停了半个时辰了,现在外面只有风声。”
老太太听了一会,点了点头。
又听到老头继续说道:“我不放心,就出去看看。”
“反正现在也根本不困,我们老了,觉都少。”
老妪看了看天边一直没有出现的任何颜色的天空,冷冷的垂下眼帘,道;“既然如此,远远地看一眼就行,也别太靠近。”
老头唉的一声应道,然后腿脚轻便的走出了屋门,伴着一丝细微的光亮,走向了风铃谷。
他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但是他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满满的继续前行,路上他看到了很多密密麻麻的脚印,就像是在山腹之内绕过来的。
他身上突然感到很冷,但他下意识的不去相信。
那边的群山上面,都似乎发着比往年更为寒冷的气息。
然后一直走,他看到了一片片血泊,也看到了一滩滩残肢碎肉。
那些东西,根本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总之就是人体中各个部件的脱落以及在血泊之中的叠加。
继续前行,他看到了很多散落在地上的羽箭上的翎羽。
他看到了一个左臂已经被齐肩砍断,然后右臂的手掌之上五根手指全部被砍掉了的尸体。
他的面部朝下,深深地陷入了雪中。
可是,在月光下看见这个死去的军士后脖颈上的一圈隐隐露出的,泛着一丝光亮的念珠,他的心却是不由自主的急剧跳动了起来。
他有些想哭。
他颤颤巍巍的把这个军士的身体翻转了过来,看清了他脸上的猩红血液,看见了他眉宇之间的坚毅以及对于人族必将胜利的渴望还有对对面的不屑的表情。
尽管这些表情已经凝结在了面目之上,甚至被冰雪凝结的根本没有任何的波澜。
这个老者的浑浊的目光之中隐隐有了泪花,他抱起这个军士僵硬的身躯,将他的头颅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他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泪水和着鼻涕流了下来。
他发出一声无力的嘶吼。
“辽儿。”
然后他用自己怀中的温度,将这个军士面上的冰霜融化之后,他的双手,为这个军士闭上了双目。
时间仿佛静止。
黑夜微显静谧。
只有隐隐的哭泣声。
这个世间,最令人难以承受的或许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吧。
呼啸的风都似乎略减了力度。
但雪花却是无法抑制的继续飘落。
老者一直抱了他很久。
然后,突然之间,远处的雪山开始震动。
远处发生的雪崩与群山的震动忽的相交辉映,甚至形成一股更为巨大更为富有气势的洪流。
但是没有一个人在这,除了这位老者,所以并不会有人感到可怕。
远处雪流蜂拥而至,老者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他身上那有些臃肿的棉衣,开始破裂,露出了里面的套绒,以及塞进去的一些杨絮。
老者骤然间抬起了头颅,他的目光不再浑浊,他的面容不再尽显老态。
远处的雪山山巅骤亮,无数流光洒落到平原之中。
若是有人在这儿,一定会发现这些光刺激的他们会睁不开双眸,但是此刻这儿,只有一个老者。
夜还是很黑。
但是发着光的雪山却是似乎代替了天边的弯月,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唯一的发光体。
而有弯月自然便有星宿,于是在这山体之处,有星光爆射而出。
老者的身上也开始发出星光,和柔而又富有春意。
漫山之上那些在大昌关无法长时间存活的树木却是在瞬间就完成了生命的前一半过程。
这些树木开始发芽,这些树木开始抽嫩,这些树木开始漫展出枝叶,宛若飘扬的发丝。
在这雪山处填满了一丝绿色。
有些花开始开,漫山遍野开了无数鲜花。
让白雪皑皑的雪山上多了黄色,红色,粉色……
像是一幅美丽的山水画。
老者鬓角还有发丝上的白色开始从发根处蜕变,变成黑色。
他面目之上的皱纹开始似乎被拉平,那些褶皱开始不复存在,他伸出了手掌,他的手掌很大,骨节也突然变得粗壮,那些光穿透了他的指缝。
他变得像是一个中年男子。
他的眉骨也变得很粗壮,剑眉微皱,一边高一边低。
他的眼眸深处却是充满了怒火。
这个做了六十年修行者的梦的老者,在这一夜,看到了一束光。
然后,在看到这束透过门缝的光的时候,他蓄了六十年的势助他推开了面前的一扇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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