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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里的森林穿行，无路可循，然而李荒原在兴头上，当真是一往无前。遇障破之，遇岩攀援，小半天功夫，已经听闻潺潺流水声。
地势渐趋平缓，树木更加高大，林间灌木也稀疏起来，虽然抬头不见天日，李荒原的心里却是越发开朗，嗷嗷叫着，急窜而去。
陡然间眼前开阔，清流横亘，波澜不兴。
有霞光散射，水波潋滟，染就河谷如氤如氲。
对岸绵延的山峦之上，彩云若丝若缕，美奂美伦。
李荒原身形不止，“扑通”一声，跃入水中。“我擦，好冷，好冷！哇哈哈，痛快，痛快！哎吆，还有鱼呢，有口福了！”鬼叫连连。
“如此良辰美景，偏有俗物乍天呼地，真是焚琴煮鹤之举。”素白身影婀娜而至，摇头不已。
“你是神仙，我是俗物，自然是不能比较的。”李荒原轻飘飘地说完，开始哼上了小曲儿。
“小爷之命真是好，”
“几十天里没洗澡，”
“睡不好也吃不饱，”
“疲于奔命满山跑。”
“眼见江河有鱼游，”
“小爷馋的唾沫流，”
“偏有仙女不让搞，”
“你说这可怎么好？”
“你给我闭嘴！”暮嫣然轻笑着呵斥：“不说话会憋死了吗？”
“憋不死，会憋疯。”李荒原又弱弱地回了一句。
“找打！”暮嫣然素手轻扬，慢悠悠扔出来一个物件，随即反身走回森林。
李荒原吓得一激灵，待定睛看来，原是一个小包袱，露着灰色的衣角。
“衣服？”李荒原捋摸着头顶，低沉着说道：“荒拾啊，小娘皮这是转得什么性子，有点不适应啊，莫不是被咱们的英俊潇洒倾倒了？当年红红也送我西装来着。”
“原哥，我就说你搞研究搞傻了，红红送你件衣服，你是至死不忘啊，红红要请你吃顿饭，你是不是就要考虑生育大计了？很明显嘛，小娘皮是被我们的诗歌才华给征服了，你没见刚才她是在笑嘛！”
“有道理，有道理，无论如何，给咱衣服是好事，我们多抓点鱼，烤的喷喷香，来个投桃报李，落星湖的事还得靠着她。”
“安了安了，咱们有数的。”
李荒原换好衣服，提留着几条大鱼上岸，见到篝火已经旺燃。
素白身影斜靠着一棵横倒的大枯树，手里拿一把小银刀，有一下没一下在枯树干上划拉着。
“谢谢你的衣服，等会请你吃烤鱼。”李荒原把拾掇好的肥鱼穿在树枝上，一端插入沙地，围着篝火圈成个半圆。
“老头儿师傅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呢，一会保管你惊喜。”
李荒原小心地调整好鱼肉与火焰的距离，满意地拍拍手说：“火候呢，是挺重要的，但我更相信调料的作用，有了上佳的调味料，即便是生鱼片也可以吃的满口余香。”
“下面是发生奇迹的时刻了。”李荒原神神秘秘笑着，开始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一件、两件、三件……。整整掏出十个小玉瓶摆满一地，随后又取出一个小瓷碗和一双竹筷才算完事。
“自制十全香开始啦，保管你一度十年想啊！”李荒原拿起一个小瓶，小心地向瓷碗里倾倒液体
“这些东西你都藏在哪里？”暮嫣然美眸中满是讶意。“你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也没有摔破了？”
“不要想，不要问，一切尽在不言中，宝贝自有秘藏。”李荒原咧嘴笑道：“老头儿虽然打赌赢走了我的储物袋，却依旧得不到这些宝贝。”
“这个给你。”白衣女子抛过来一物，正是先前的芥子袋。“这东西是通用货，不会露了行藏，再说你是李天明的徒弟，有个芥子袋也理所应当。”
李荒原大感惊喜，接过来一看，便有些失望。“空的啊？”
随即又激动地跳将起来：“我擦，这么大，十多立方米啊，不是，我是说足有三丈方圆啊！比我原来的大太多了，发了发了！”
“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暮嫣然嗤笑一声喝道：“小心那边的烤鱼，弄脏了，我把你扔河里去。”
“土包子谢过神仙姐姐大礼。”李荒原嬉皮笑脸作着揖，“小的定当鞍前马后，尽心竭力，眼下篝火渐弱，小的这就去砍柴。”
“省省吧你，柴早准备好了。”暮嫣然向身旁横卧枯树轻拍一掌。
枯树冠便“噗通”一声掉落河流，剩余半截震颤不休，“哗啦”一下，变成一堆木柴。
“噫——！”李荒原倒抽一口凉气。
“厉害厉害，果然是非人一般的能力。”他附身捡起两根细看比较，截面方正，长短一般，如同木匠用墨斗弹线刨刻的一样。
“我的神啊，这得何等感知、何等巧力才能如此。”李荒原一脸凝重地叹息着，“可想而知花了多少时间，多少心力，吃了多少苦，才能有此成就。”
暮嫣然本来斜睨着李荒原，满眼里是戏谑之意，但是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心里去了，一时思绪纷飞。是啊，当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啊！
“看看这双白白嫩嫩的手啊！”李荒原满脸怪相地呓语着，“指若春葱，溜光水滑，肤如凝脂，甲似豆蔻，摸起来定是柔若无骨，温润如玉，真是我见犹怜，我见犹怜啊！”
“你说什么？”暮嫣然愣怔一下，反应过来，顿时眼角绯红。
“我说什么？”李荒原也愣怔了，那双手曾经带给他多少噩梦，怎么细看之下为之忘神呢？
刚才说什么了？我说啥了？我擦！
“饶命啊！神仙姐姐饶命啊！”李荒原骇得蜷缩成一团，“无心之失，无心之失啊，不敢啦，我错啦！”
素白身影轻颤不休，蒙面纱巾更如水波荡漾，终究轻叹一声，淡淡地说道：“李天明还好吗？听说闭关了，是在冲击元婴境界之天婴吗？”
“是的，家师一年前闭关，现在不知道出关没有？”李荒原声音抖抖地小声回答。
“李天明积累雄厚，地婴冲天婴难不住他。”暮嫣然感叹道：“十年前的龙虎山群英会，我与他相谈甚欢。”
“原来神仙姐姐，不，不，神仙前辈与家师是旧相识。”李荒原暗中嘘一口气。
“我姓暮，你叫我师叔，我也占不了便宜。”
“木？”李荒原不由自主瞟一眼那堆木柴。
“暮霭沉沉的暮。”暮嫣然冷冷说道。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李荒原随口吟颂，心下暗忖，小娘皮看似冰冷，实则颇为感性嘛！眼珠一转，心有计较。
“叫师叔也行，但前提是你不能再随意动手，否则见了老头儿以后，我就说出门历练认识个元婴小妞，结伴而行，姐弟相称，就姓暮，哎呀——！”李荒原腾云驾雾地飞了出去。
“实在是忍不住想打你。”暮嫣然缓缓放下手，清冷地说道：“有些人，给点颜色他就能开染坊。”
李荒原低眉顺眼爬回篝火边，闷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哆哆嗦嗦给烤鱼刷着调料，不一会儿，香溢四野。
李荒原双手捧着焦黄喷香的烤鱼，可怜兮兮地递了过去。
“看起来倒是色香味俱佳。”暮嫣然接过烤鱼赞了句，又狠狠瞪了李荒原一眼，“你要是搞鬼让我不舒服，看我怎莫拾掇你。”说罢，转过身去。
李荒原心里骂开了，母夜叉，幕小娘皮，小爷好心孝敬，你当了驴肝肺，香死你，吃死你，叫你把舌头吞肚子里。
忽然见幕小娘皮背影一震，闷哼一声，李荒原心里爽翻天了。
哈哈，咬嘴了，咬到自己嘴啦！和老头儿的情形如出一辙啊！
此时一定忍住不能笑出声，否则幕小娘皮不知会羞恼成什么样子，当时老头儿可是把自己扔到粪坑里去了的。
李荒原越发专心致志地烤鱼，宛如老僧入定，连纤纤素手不停伸过来拿取也视而不见。
待到第五条鱼被取走，李荒原忍不住幽幽说道：“元婴修士通常少食人间烟火，你若暴食不适，可不能怨我。”
“把调料与其配方给我，我助你成就金丹，并且落星湖之行全力以赴。”清冷的语音里分明混杂着细微的咀嚼声。
“老头儿威逼利诱我都没给。”李荒原满口鱼肉，嘟囔着：“路边的乞丐陈二和我半毛钱关系没有，我就教他两手，为嘛呢？”
李荒原吧唧着嘴说：“不就图个舒心嘛！现在陈二饭馆做的风生水起，小爷一去，高接远迎，最好的卤闷牛腱子专供，不收钱。人家没忘本啊！”
“师父如父，他要你不给，我看你是忘了本了。”暮嫣然轻声嘲笑着。
“老头儿没那个天赋，又不谦虚，吃货一套交给他就是害了他，还能专心冲击境界？我做给他吃就行了，他又没少吃了。”
“再说我们之间谁跟谁，就差穿一条裤子了，我那点小心思他门清，老头儿真想要我还能留得住？”李荒原边吃边说，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这回他要闭关成功了，还提这茬的话，我就统统给他，给他，呼噜、呼噜……。”他嘴里含着块鱼肉，竟然酣睡了。
河岸幽深，寒意重重，然而篝火熊熊，暖意融融。
一个浑身褴褛，野性勃勃的男人四仰八叉安睡如怡，呼噜声打得震天响。
还有个亭亭玉立的白衣女子守在一边，不时往火堆里加柴，对轰轰鼾声充耳不闻，偶尔看一眼熟睡男人，便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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