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闲妻当家 > 第十一章春日迟 上

??

    兰璇自开春就在尚书府一直住着,不回家。

    当家奶奶成日住在娘家,到底不像话,艾府派人三催四请,她还就是不回来。

    峙逸无法,只得亲自去接,喻尚书掀着眼皮跟他不咸不淡地敷衍,峙逸始终直直站在那儿,连座儿都没有,喻尚书只当没看见。

    峙逸自知这个岳父并不满意自己,但是为着宝贝女儿的幸福,又不得不同他周旋。

    男人的心思,男人又岂会不知。

    但他不知道的是,喻尚书为何如此讨厌他。

    喻明伦讨厌艾峙逸,是因为当他看到艾峙逸的第一眼,犹如在镜子里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少年时的喻明伦,家境清寒,空有一身才学,为了出人头地,娶了当朝范首辅的女儿范文菊,范文菊不是不美,不是不温柔,但是喻明伦却恨她。如若不是为了娶她,他不会抛弃自己心爱的表妹,表妹和他早有婚约,听说退亲,十七岁的她上吊自尽了。这些种种,范文菊却是不知道的。

    位高权重的岳父、嚣张跋扈的岳母时时提点着他的一切不过是范家施舍的,他要好生待文菊,因着她是他的恩人。

    恩人同妻子是不同的。

    喻明伦觉着这恩人更像是他的恩客。

    他出卖自己的肉体与才华,换取富贵同荣华。

    当他大权在握,范首辅行将入木的时候,范文菊那个女人也成为了他的前尘往事。

    他将陌生的女人一个个娶进门,各种各样的,也许都不如范文菊那般才高贞静,傲骨铮铮,但是这些女人是属于他自己的,是臣服于他的,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

    范文菊的话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瘦,渐渐地就咳起血来,然后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喻府的某个角落。

    范首辅早已去世,范文菊也早在十几年前就郁郁而终,灰飞烟灭了。

    当时的喻明伦,却在喧嚣乐声中,同旁人觥筹交错,身边的美姬娇弱妖娆,眼睛里充满了谄媚与讨好。他想,他当年一定也是这般看着范文菊的,一样的眼神,让他满足。

    侍婢奉上一碗徽州芝麻糊,一个官员哈巴狗一般地谄媚道:“喻大人,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

    喻明伦正待要吃,管家就急火火地跑过来贴着他的耳朵道:“喻大人,太太去世了。”

    范文菊的死,对他的人生不是没有影响的。那碗芝麻糊变成了苦的。他平生从未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他再也不吃芝麻糊了。

    他小时候穷,唯一的嗜好是吃芝麻糊,范文菊虽是首辅千金,却不娇气,总是亲手为他做芝麻糊,自己筛自己磨,她做的芝麻糊比家乡的味道还要醇厚香甜。

    喻明伦当年,每次回家都要吃上一碗。

    他现在却看也不能再看芝麻糊一眼了。想起范文菊,他的心像被活剐一般疼。

    喻明伦不喜欢艾峙逸,但是喻兰璇却着了魔一般的喜欢,寻死觅活,他也没有办法。心下苦笑,这莫不是报应。自己的掌上明珠,却爱上了一个如自己一般的男人。

    好在兰璇性子不似范文菊那般傻气,他这个女儿还是很会为自己着想的。

    各人自有各人命数。

    喻明伦这般安慰自己。

    但是看见一向好强的女儿挺着大肚子哀哀哭泣的样子,他心里还是难过。

    他知道艾峙逸不爱兰璇,但是只要兰璇觉着他爱她就够了。

    做父亲的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喻明伦提点了艾峙逸几句,虽然不敢说重话,怕艾峙逸这种小心眼的人心里存了恨,却也故意冷淡着他,只想给他提个醒。

    说了几句,兰璇就出来了。

    穿着一身十二幅的百蝶穿花绯底长裙,妆容精致,头上一枚小小的金凤簪,缀着长长的红珊瑚珠子,在鬓边摆荡。一手扶着自己的腰,妙目含嗔:“爹~你别为难他了。”

    兰璇的娘亲苏姨娘也随后跟了出来,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虽然年过四旬,看上去却不过三十出头,涂满蔻丹的长指甲翘做兰花指着兰璇:“看看,见不到的时候,可劲儿地数落,见了真人了,却连爹娘都不顾了。”

    兰璇嘟着嘴往峙逸身边靠,撒娇:“娘,瞎说,哪有!”

    苏氏叹息:“这孩子就是被我们惯坏了,但是峙逸啊,她也有孕在身,你多少让让她,不同她计较才是。”

    峙逸脸上笑着,拉着兰璇的手,对喻明伦、苏姨娘道:“这些日子麻烦父亲母亲了。”

    抬起头看到喻明伦那双看透世事的老眼,并不畏惧。

    夫妻二人上了马车,没了话说。

    兰璇端在那儿,等着峙逸去哄她,峙逸却始终一言不发。

    兰璇本来听说他亲自来接她,心里还是高兴的,此时却如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一般。忽而诡异一笑:“东屋那个,怎么样了?”

    峙逸没说话,眼睛看着前方。

    “我原是想去看看她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咱妈下手就是狠。唉,若不是我去了,不知道得怎样呢,咱妈这些年的斋算是白吃了……”

    峙逸也笑,回头看兰璇:“你的善心,我领教了。”

    兰璇的笑变得有些苦,看着自己手上戒指:“你过去不曾同我这般说话的,难道我在你心中竟敌不过一个她。”

    峙逸冰凉的手按在兰璇手上:“只要你同从前一般,不去招惹她,我该对你如何便还是如何。如若你玩什么花样,别怪我艾峙逸不是人。”说完,用力按了按兰璇的手背。

    兰璇眼里的泪珠滚落出来,侧过脸去,一言不发,心中恨云凤已然入骨。

    到了府门前,峙逸抱兰璇下车,气息拂过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我说的话,你千万记住啊。”

    兰璇的鼻尖充溢着他身上清冷的香气,她再恨,也禁不住迷离在他疏离的怀抱里。

    峙逸接了兰璇回府,又去了丹阳楼。

    启玥正在独自摆棋谱,一身半旧青衫,十分俭朴。

    牡丹来开门,她今日只结了一条长辫,头发上细碎地点缀着珍珠贝母,衬着一身淡得看不出颜色的浅蓝春衫,越发显得年纪小。

    峙逸冲她笑,牡丹歪了一下头,皱眉头,转身对着启玥飞快地比着手势。

    启玥看着峙逸笑一笑:“牡丹说你月余不见,变了个人一般。笑得比哭还难看。”

    峙逸讪讪地摸了摸自己落拓的脸颊,掏出一封信递给启玥。

    启玥一边拆信一边道:“听说你请动了太医院的陈老怪,倒是奇了,他除却给父皇治病,旁人都是不睬的。”

    峙逸心知什么事都逃不过启玥的眼睛,苦笑:“原是我治家不严,出了些事情,让王爷笑话了。”

    启玥摇头:“我府里那些事情不说也罢,我原也无甚可取笑你的。”

    启玥自小就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不过双眼在那信上略划了几下,便笑了起来:“启珏估计死都想不到,我安在他身边的钉子竟是晟烨。”晟烨乃是三朝元老,极受皇上重视。而且还是启珏的亲舅舅。又对着峙逸道:“你是如何做到的?这老狐狸可不好对付。”

    峙逸喝了一口牡丹递来的茶:“世间的人原是有弱点,平日里刀枪不入未必就能百毒不侵。若不是你的那些密探确实得力,我又岂能轻易得到他老儿的把柄。”

    牡丹将炭盆上的金丝罩揭开来,启玥将信丢了进去,叹口气:“只是启珏这张网撒得太大,如今朝中与他没有瓜葛的官员只怕没有几个。他也是太过嚣张,以父皇的个性,岂会这般纵容?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就好。”

    峙逸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牡丹只觉得,如今的峙逸,流露出一种深深的落寞,看了让人忍不住心疼。

    峙逸出了门,牡丹倚在启玥怀中比着手势:艾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启玥丹凤眼斜睨着牡丹:“你倒是挺关心他?”

    牡丹一粉拳砸在启玥身上,启玥握住她的手亲一口,笑起来:“这世上怕也只有你敢打我。”

    牡丹不解,比着手势:为什么你这么高兴?和艾大人有关吗?

    启玥惊诧:“想不到你这般敏锐。”

    牡丹浅笑,将手比了比启玥,又比了比自己的心:我原是把你放在我的心上,你想什么,我自然知道。

    启玥搂牡丹入怀,一只手在她手臂上轻蹭:“就你嘴乖。唉,我倒是知道一些,我高兴的只是艾峙逸这个人到如今终于算是能用了。”

    牡丹拧眉不解。

    启玥笑笑:“人若是太过聪明,就不会轻易甘居人下,如若甘居人下,必定是有所求,艾峙逸这么年轻,却老练异常,几近没有弱点,如若不是有仇在身,加上羽翼未丰,希冀我给他做个庇护,又岂会真的对我忠诚?”

    牡丹歪着脑袋:你的意思是,除了报仇之外,他有了弱点?

    启玥点头。

    他的弱点是什么?

    “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牡丹好奇,像艾峙逸这样的男人会把什么样的女子放在心上。

    启玥笑起来:“说来也怪,是……一个名满京城的……恶妇。”

    牡丹皱着鼻子不太相信:你逗我。

    举起手想比手势问:那我是不是你的弱点?却又想起,启玥是要成就大业的人,又岂能有弱点呢?

    这么想着,心里一阵窒息,一双手,软软地放下了。

    兰璇正吃着燕窝,艾老夫人带着艾禄家的就进了屋。

    兰璇轻轻将碗一放,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娘来了。”挺着大肚子,在榻上软绵绵地道。

    艾老夫人见不得她这拿大的模样,咬牙同她客套了几句,扯上了正题:“如今你身子这般重,我寻思找个丫头给你分分忧。锦墨锦燕都是你自家从小使惯的,看你这意思,这俩孩子你留着另有用处,那我也就管不着了。但是我给你的小婉原是个好孩子,在你这儿呆了许久了,我看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要不把脸开了?给峙逸做个屋里人啊。”

    艾老夫人本就清楚兰璇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主儿,今天就偏让她知道知道好歹。

    料不到兰璇却爽快地答应了:“娘要抬举她,我原是知道的,只是看峙逸也对她不怎么上心,就没给他提这个事儿,男人嘛,有些事情摆在台面上,用不着说的。不过母亲既然亲自来说了,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面上噙着几分笑意几分讥诮,对锦墨道:“去把那丫头带来。”

    小婉走进来,到底是把艾老夫人和艾禄家的吓到了。

    原本鲜亮水滑俏生生的丫头此时脸都瘦得凹陷下去了,黄不拉几的脸膛子,穿着一件韭菜绿的半旧衣衫,站在锦燕旁边整个都不能看,还格外萎缩。

    艾禄家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怎么这么个鬼样子?”

    兰璇看她那样子,嫌弃地拿帕子掩了掩鼻子,心里乐开了花:“原是放在我屋里的,吃住什么的,锦燕她们有的她也都有,就是过冬时也不知是怎么的,整日介的咳嗽,怕把屋里人沾染了,就放到后屋去做些杂活了。”

    锦燕忙道:“我们奶奶可没有亏待过她,上好的药材她不知吃了多少了,要怪就怪她自己,光会糟蹋东西,狗肉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转身用大眼睛狠狠地剐了一眼小婉。

    小婉吓得连忙埋下头,心里却恨不得把锦燕撕个稀烂。

    她原是个记仇的人,赶她出兰璇的屋子,让她睡没有炉火的房子,让她干洗衣服的粗活,还让她得了病,还有毫不留情的谩骂与侮辱……锦燕对她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她心里都记着的,只等哪一日翻了身,给她好看。

    还是锦墨识趣,见她病了给她送了姜汤喝,可惜喝了姜汤后,不仅不见好,更是厉害了,自冬末到春初,药一直没停过,咳症是治好了,整个人却残了下去。

    老太太看她这副模样,目露嫌弃,心想着这丫头被兰璇弄成了这个德行,怕是用不得了,寻思着找人伢子来另买几个干净雪白的闺女,给峙逸预备着。

    兰璇哪里看不出老夫人的心思,忽而就变脸了,啐了锦燕一口:“你个小丫头片子懂得些什么,见我平日里宠着你就无法无天了?你能这么说小婉姑娘吗?她马上要开脸做爷的房里人了,你算是什么东西?还不给小婉姑娘赔罪?”

    锦燕哪里被兰璇这般当脸骂过,噘着嘴,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

    一旁艾寿家的见兰璇满脸的不耐烦,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上前给了锦燕一个嘴巴。

    锦燕捂着脸哭着出去了。

    小婉心中大快。心想这兰璇也是个懂道理的。知道她小婉不可小觑,要巴结她来了,自己可要好生利用这个机会。

    不由得对兰璇亲近了几分。

    兰璇轻咳了一声,又转身对着老夫人亲热道:“母亲放心,小婉她正是好年纪,我好好给她养一养,同从前原是没有什么分别的,既然母亲信任我,把她放在我房里,我自然会待她好的。”

    艾老夫人知道兰璇心里转的是什么念头,冷冷一笑:“你们好生相处就是了。我且看看,若是她不中用了,我自然另外给峙逸寻人,峙逸年纪这么轻,我可不能让他这么荒着。”

    兰璇气得肝痛,也只得笑着送了老夫人回去,回头看小婉,神色温柔:“往日里,我疏忽大意,让小婉妹妹白吃了不少亏,如今既然姐妹同心,我自然会对你好的……我柜子里的衣裳,匣子里的首饰,妹妹看着喜欢的,尽管挑便是,算是姐姐的见面礼。”

    小婉直吞口水,一迭声地道:“奶奶太抬举我了……”嘴上这么说着,但她到底是个贪心的,只是让了两让,竟真的抽开了兰璇的首饰匣子扒拉起来。

    老夫人是个出了名抠门的人,年纪又大了,穿的戴的不过是那么几样老气东西。

    素琴是丫鬟出身,也是极朴素的。

    小婉以前伺候过亲近过的也就是这么些人,是以她的眼界,哪里见过兰璇这许多漂亮东西?眼都直了,一双冻疮未愈的手只是在里面扒拉,每样都爱,不知道该拿什么。

    兰璇嫌弃地对锦墨递了个眼色,锦墨悄没声息地走到小婉身侧:“小婉姑娘,要不嫌弃的话,奴婢帮您挑着吧,奶奶如今也喜欢素净,这些首饰也不怎么戴了,这一层就抽给您吧。”说着,就将小婉扒拉过的那层匣子整个儿抽了出来,给小婉捧着。

    小婉看到那第二层匣子里更是宝光灿烂不可胜数,正待后悔。锦墨又牵着她到了兰璇的衣柜旁边,小心挑了些兰璇嫌弃的、不穿的衣衫,一股脑地塞给了小婉。

    小婉见那料子,那刺绣,心想着自己真是几辈子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衫,腿一软,跪下来给兰璇不住叩头。

    兰璇笑了笑:“妹妹这是干什么?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诸事不用客气。”

    峙逸吃饭的时候,就看到兰璇身边站了个瘦骨嶙峋的丫头,穿得还特别艳丽,脸上胭脂打得红艳艳的,头上七七八八插满了金钗,黄烘烘一片,恨不得耀瞎旁人的眼。

    峙逸只道哪里来了这么个妖精,艾老夫人已然不甚尴尬地开口:“峙逸啊,这个小婉,你还记得吗?”

    峙逸这才抬头仔细瞄了那妖精一眼,半天才认出来,点点头:“怎会不认得?”

    老夫人点点头:“我让人给她开了脸,晚上你就去她那儿歇着吧。”

    峙逸竟然没恼,笑嘻嘻地岔开话题:“娘啊,这几日庄子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出了不少,刘管家年纪也大了,处理得也不好,都是艾维在做,要不,您把艾维的管事职位还是还给他,免得旁人说闲话,说我们艾家尽用些没用的人白吃饭不干活,憋屈了真正干活儿的。”

    老夫人原本是个贪心没本事的,年轻的时候,掌过家,但是那时候艾府岂能跟现在比?

    如今看到府里日进斗金,兰璇又蛮横不管事,她想着自己不过四十出头,就打起让刘管家收了账房钥匙回来,自己把艾府的钱财抓在手里的主意。却发现家里账目同从前已然大不相同,她竟然连看也看不懂了,各个铺子上庄子上的管事也不服刘管家,只认艾维,她算是知道,这个儿子和他老子不一样,不是个好糊弄的,不仅不是和她一条心,还早就防着她这一手了,不免一迭声地叫苦,心都凉了,如今趁着峙逸递了个台阶来,连忙装模作样地把挑子撂了。

    “如果你答应收了小婉,我便让艾维那猴小子回来当管事。”话说得还极其委屈。

    峙逸冷笑:“好呀。”抬眼看了一眼小婉,没再说话。

    小婉被他这么真切地瞅上一眼,差点没喜昏过去。

    晚上小婉千盼万盼,算是把艾峙逸盼了来。

    艾峙逸刚从书房出来,差点被她身上的香粉味熏晕。其实这也原本怪不得小婉,她如今大病初愈,面色蜡黄,自然想多擦点脂粉,衬得白一点。

    峙逸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小婉喜滋滋的:“主子爷不是还没睡吗?”就去端了水来给峙逸洗脚。

    正待要给峙逸宽衣,峙逸却推开她的手:“你先睡去吧,我还要看会儿书。”

    小婉一脸的失望,羞红着面庞:“不是……应当……主子……”

    峙逸瞟了一眼她那半透明的长衣,自顾自倒了茶水:“你去耳房睡吧。”

    这句话如重拳一般砸过来,小婉半天木木站在那里:“主子爷……您……”

    峙逸冷笑:“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别给我找麻烦。”

    小婉怕了,抖抖索索又磨蹭了半晌,这才去了耳房。

    上了床扯着被子就一阵哭,却也不敢动静太大,惹了峙逸不快。

    云凤一大早睡得迷迷瞪瞪地醒来,透过窗子看到远远的柳树下站着一个人。

    看身形像是峙逸。

    却只是站着,并不靠近。

    云凤透过那碧绿的窗纱看过去,柳枝轻摆,那人却纹丝不动。远远地,她甚至能感受得到他专注的目光。

    云凤有丝恍惚,一头扎在木枕上,又睡下了。

    再醒过来已是艳阳高照,柳树下空空的,连影子都没有。

    云凤想:刚刚应当是做梦吧。

    暮春的日头白亮亮的,陈太医说晒太阳有助于长骨头,云凤成天在园子里坐着晒太阳,过去苍白泛青的肤色晒成了小麦一样的颜色。

    陈太医还说双手要勤加练习才不会僵硬。云凤就每天苦苦练习僵硬的双手,一根木棍儿用左手握住,再递到右手,握住,再递到左手……手指尖被磨得有些疼。

    她突发奇想,想要摆出个兰花指,却连个鹰爪都摆不出来,忽而听到身后一声讪笑。

    云凤慌张转头,被日头晒得微微沁出了汗的脸庞半仰着,呆呆看着峙逸。

    他原是站在她的身后,不知多久了。

    两人自元宵后,还没真正这么见过面。

    峙逸背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庞,只有清瘦修长的身躯和她早上见的那人重合了,连衣衫的颜色都一样。

    如若是梦,那也太巧了些吧。

    可是艾少爷,我们两家的深仇,你都忘了吗?

    我只是剩下这么一点心气儿陪着我煎熬在这世上,难道你连这点都要夺走?

    不是要让我万劫不复吗?

    峙逸看云凤愣愣的,兀自前踏了一步,蹲在了云凤的竹椅旁边,掏出两个鸡蛋大的玉珠:“这个给你,你转转看,可比你那木棍儿强,瞧你指甲盖磨的。用这个就不会了,而且十个指头都能锻炼到。”说着把珠子递到云凤手心儿。

    那珠子圆润光滑,成色极好,还残留着他手上的温度。

    云凤一眼瞧出这珠子不便宜,推回给他:“我不要,这个太贵了,我不能收。”

    峙逸脸上噙着一抹讥讽:“你这女人,真是虚伪。你跟我撇得这么干净做什么?你身上穿的、头上插的、脸上擦的……哪样不是我买的?我给你什么就是什么,少废话。”

    云凤摇头:“这个太贵了,我不乐意要。”

    峙逸冷笑:“瞧你这假模假样的德行。”修长的手指轻扯她的衣袖,“我同你说吧,你身上这件轻纱罗衫子,用的料子是波斯国进贡的,比桑蚕丝的贵多了,一匹这样的料子同一颗玉珠子差不多,你要不要现在就把它脱下来还给我啊?”

    云凤半晌说不出话来,咬着唇,脸都红了。

    她原是不知道这料子会这般贵,还短见识地跟柳妈说这细葛布穿得真舒服,水绿的颜色好看极了,也不张扬,不比丝的差。

    原是她不识货。

    峙逸见她说不出话来,嗤的一声冷笑,将玉珠塞她手里,转身就走了。

    云凤“哎”了一声。

    峙逸回头,一脸希冀。

    云凤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憋了半天,吐出个:“谢谢。”

    峙逸微垂了眼目,苦笑:“别为难自己了,该咋样咋样,不用敷衍我。”转身就走了。

    峙逸从云凤那儿出来,就看到艾维恭恭敬敬地站在书房门口等他。

    “什么事?”

    “今儿李状元府上送了个锦囊过来,说是解爷的燃眉之急。”

    峙逸接过艾维递过来的那个锦囊,拆开来一看,原是一封短信。

    看毕苦笑了下,叹口气。

    艾维凑上前:“爷,这种事情上面,还是听李状元的为妙。”

    峙逸拿手敲艾维的头:“你这个猴精儿,废什么话?给我滚去做事。”

(https://www.tbxsvv.cc/html/59/59879/3290357.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