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闲妻当家 > 第八章来时路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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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峙逸吃过午饭,去找云凤。

    见她正坐在桌前描红,凑过去看,笑一笑:“这字可不是这么写的,讲究个锋芒不外露,应当……”

    说着,就从笔架上另取了一支笔,在旁边把云凤才写的几个字复写了一遍。他今日穿了件浅灰色暗云纹衫子,身上还有些淡香,素手执笔,螓首修颈,很俊俏。

    云凤看他那字,索性放下笔:“算了吧,我还是不要练了。”

    峙逸讪笑,将袖中的字帖取出,叹了口气:“亏得我派人满京城地寻这帖,看来是白费了。”就要往旁边煮茶的炉子里面扔。

    云凤吓得要去抢,峙逸却回头笑:“你这么急做什么,原是炭火熄了,看来这书毁不了了。”

    云凤长舒一口气,有些孩子气地笑起来。

    峙逸心里美着,只想这李穆真是了解女人,他之前对云凤百般用力,都不得其门而入,原来是用力过度。

    男女之间若不能一见钟情,长久对着,如涓涓细流一般不断投入,原就是最能生情的法子。女人多半心软,像云凤这般女子,更是吃软不吃硬。

    峙逸一边想着,一边随手抄起她手边一本书,原是一本西洋小说译本,书里夹着一枚竹制美人书签。

    他皱眉,话语却说得十分随意:“我前儿派艾维给你送来的那枚紫玉书签呢?怎么不见你用?是不喜欢?”

    云凤侧头:“挺喜欢的,只是昨日兰璇来过,说是她的旧物,我就还给她了。原是你让艾维送来的,我还以为是艾维弄错了呢,你也是,这种信物也能乱弄的吗?兰璇那般紧张你,你小心她误会了。”

    “她来了?说了些什么?”峙逸声音有些急促。他了解兰璇,她以前说些怜悯云凤的话,不过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罢了,见了自己与云凤不似从前那般,心生妒意,原是极好强的性子,自然也不会让云凤舒坦。

    云凤本是伏在桌上写字,随意道:“也没什么,就是同我说说话。以后送给别人的东西,再不要送我这里来了,指不定闹出点子什么事来。”

    峙逸笑:“你是埋怨我给你旧东西么?那也太小看我艾峙逸了,我那儿有一枚和田黄玉章子,还没刻呢,要不,我刻个章子送给你?上面既有了你的名字,再没人敢说是她的旧物了。”

    云凤轻哼:“艾少爷挺有闲心。”

    峙逸一见她那神色,骨头都酥了。

    云凤本是个极敏感的人,见峙逸一直不说话,一抬头见他痴痴看着自己,连忙站起身往外走。

    峙逸也知道失态,心中却莫名其妙地快活极了。

    刑部侍郎卓大人寿宴,峙逸因着办差,迟到了。

    卓侍郎听见管家伏在耳朵上报了峙逸的名字,被儿子搀扶着就出来迎接。

    峙逸一脸歉意:“卓大人太客气了。艾某惭愧。”

    卓侍郎抚着嘴上花白胡须:“艾大人青年才俊,位重权高,却这般谦虚温文,实乃儒林典范啊,日后必成大器。”

    艾峙逸慌忙摆手:“侍郎大人这般说话,艾某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卓侍郎爽朗地笑,把儿子介绍给峙逸。

    酒席摆在花园正中,众人远远看到年高德劭的卓大人对一个白皙俊秀的青年百般示好,窃窃私语起来。

    “那人是?”

    “哎呀,艾峙逸艾大人你都不识得吗?”

    “哦,听说了,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啊。”

    “二十出头年纪,就这样的了得,那手段……啧啧——”

    “也不知皇上怎么就这么……”

    周文晰冷哼一声,自斟了一杯酒,闷头喝下。

    他素来官声不好,如今又不比从前,那卓老儿也甚势利,竟将他堂堂三品大员安排在尾席,同一些不知所云的小吏坐在一起,连那不要脸的花街状元李穆,竟然也被安排坐在他身侧,这口鸟气受得真窝囊。

    “大人如此闷饮,到底有些伤身。”李穆一派斯文,含笑提醒周文晰。

    周文晰一双三角眼勾了勾他,并不理会,冷笑着继续喝自己的闷酒。

    李穆倒是不恼,夹了一箸菜,吃起来。远远看见艾峙逸走过来,暗暗笑了。

    峙逸先是对一桌子人都谦卑笑笑,众人少不得一顿马屁。

    峙逸侧头看周文晰,躬身道:“岳父大人安好。”

    周文晰抬头看到他灿如春阳的笑脸,眼皮子抖了抖。

    他和艾峙逸虽然私底下不对付,但是明面上还是该有的都有,艾峙逸素来跟他行礼时,那眼光就如刀子一般,嗖嗖射得他心口疼,今日这般笑脸相迎,越发吓得他心肝儿颤了。

    周文晰抬起酒杯假笑:“好,好。”

    峙逸见他这模样,心里冷笑,嘴里道:“话说这些年来,小婿忙于公务,极少去拜见岳父大人,改日一定挑个好天儿带着凤儿去拜见您和母亲大人。”

    所谓的极少等于从来没有。

    一旁的官员都知道那偷梁换柱的故事,见这艾峙逸对待失势的周文晰还这般恭顺,只当他是圣人一般的品行,哪知道他那玉面背后,分明就是罗刹。

    周文晰听到那声“凤儿”,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心道这艾家的小狼崽莫不是真的看上云凤了?

    他前儿听雨珠回报说云凤过得好,只当是云凤那傻姑娘一向报喜不报忧,被人欺负了也闷声扛着,如今看这架势,倒像是有几分真。

    周文晰老着脸皮笑道:“我那个女儿是最不懂事的,给贤婿添麻烦了。”

    艾峙逸笑得极甜:“凤儿极好,岳父不必担心。”突然向周文晰伸手。

    周文晰吓得噌地站起来。

    艾峙逸笑得无辜:“岳父这是做什么,小婿只是看到岳父大人的帽正歪了,想要提醒岳父大人呢。”

    周文晰一身冷汗,只得赔笑。

    一旁看戏的李穆不动声色,默默饮酒。

    周文晰这一顿酒喝得极不安稳。

    回程的路上,身上冷汗犹在,莫不是艾峙逸知道了什么风声?

    莫不是……

    可是这件事除了他自己,无人知道,就连云凤……

    难道是云凤……

    不可能,他可以肯定云凤不知道。

    还是,那艾峙逸有别的门路?

    周文晰越想越害怕,只当是艾峙逸知道他的秘密,可是具体如何知道的,却怎么都理不出个头绪来。

    忽而一笑,不管艾峙逸是图什么,既然他送上了门来,他岂有不利用的道理。

    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自太子废后,朝中暗潮汹涌,各路势力蠢蠢欲动,皇上尚未表态,五皇子启珏却已大张旗鼓,仿佛势在必得。暗地里几次拉拢峙逸,峙逸只装不知。

    启玥面上一点不急,在家盖了佛堂,整日诵佛抄经。

    峙逸索性也向皇上请示,父亲当年没了,自己未尽孝心,如今请补丁忧,在家守孝。

    皇上年事已高,正寒心于子嗣争权夺利,对峙逸此举大加称赞。

    天气渐渐冷了,菊花都枯在了枝头。

    峙逸走着走着就到了云凤院门口,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踉踉跄跄从屋中跑出来,十分慌张,看到他,叫了声:“姑爷。”

    峙逸皱眉:“你是……”

    周鑫嘿嘿笑着:“姑爷忘了奴才了,小时候在周府,奴才还伺候过姑爷呢。奴才是鑫儿啊!”

    峙逸想起来了,这是云英乳母和周家管家周灿的儿子:“你来干什么?”

    “呵呵,这还不是老爷让我捎东西给大小姐吗?”他笑得涎皮涎脸的,十分讨人厌。

    “雨珠呢?”

    “姑爷还不知道呢,雨珠姐姐有了身孕了呢。”

    峙逸见他獐头鼠目,也不愿与他多说,笑道:“你回去和岳父大人说,凤儿一切都好,叫他不要惦记。”

    “啊,是,是……”作了几个揖,周鑫这才走了。

    峙逸轻轻推门,就听得铛的一声响,竟是当头砸来一枚银元宝,还好擦着脸飞到了门板上,云凤的声音尾随:“还不滚?叫他死了这条心吧……”

    峙逸听到这话,不免诧异,见她心情不好,笑嘻嘻道:“原来还真有天上掉元宝这事儿,今儿终于也被我碰上了一回了。”

    云凤抬眼看是他,有丝懊恼,背过身子将脸上泪水抹了。

    峙逸踏过地上到处撒落的银子、药材等物,走到她身边,也不敢挨近,就那么站定,轻声软语地道:“这是怎么了?你爹派那周鑫来同你说什么了?”

    云凤低头,吸吸鼻子:“你撞见他了啊,他没和你说什么吧?”

    见峙逸摇头,她云淡风轻地道:“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些昏话罢了。”

    峙逸知道她不愿说,也不勉强。看她伤心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点疼,鬼使神差地道:“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你千万不要忍着,一定要告诉我,听见了吗?”他这话说得不似平常的软调子,而是下意识里的命令语气。

    云凤强笑:“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啊。”

    峙逸不语。

    峙逸从云凤那里出来,一拐身去见了艾维:“周家那边今天来人了,你放进来的?”

    “是。”

    峙逸喝口热茶:“什么事,你知道吗?”

    “奴才让人打探了,那周家舅老爷原是做纸钱生意的,后来又投了点钱在南边做点漕运生意,便在那边讨了一房小,却是有了婚约的,那女子原是被自家娘舅卖给那周家舅老爷,自家也是不愿意的,谁知那她那未婚夫也是个长情的,寻到周家舅老爷家里,被他家人乱棍打死了。因着西屋奶奶的亲叔叔是海宁通判,主审这个案子,所以……希望爷能……”

    峙逸冷笑,心知是周文晰在试探自己:“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答应了便是。”

    “这……”艾维只当峙逸巴不得周家死,竟然如此转了性情,真是咄咄怪事。

    他可不是傻瓜,认为峙逸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昏了头。

    峙逸突然又道:“我倒是想看看那周家的舅老爷是何等人物,什么时候抽个空子见上一面才好呢。”说着,笑得十分开心。

    云凤爹十月底的寿辰,峙逸派人送她回去,寿宴吃过了,戏还不待看完,艾家又催人来接。

    继母哼笑:“如今倒是一刻也不能见不到了。”

    一旁的云英咯咯地开心笑:“姐姐快回去吧。”她今年虽然十九了,但神态却还是一派人事不知的纯真。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忽闪忽闪,很是好看。

    她过去总是一副倨傲的样子,云凤这次回来,她却仿若长大了一般,同她也似姐妹般亲热起来。往常不喜看见她二人来往的继母也没有多说什么。

    云凤点点头,正待要走,周文晰却咳了一声,道:“这次的事情你办得极好。”

    云凤尚在云里雾里。

    云英也笑得感激:“是呀,舅舅还托我谢谢姐姐呢。”

    云凤大概猜出了是什么事,冷冷道:“同我不相干,谢我做什么?若是诚心谢我,就不要再拿这些事来脏我。”起身就要走。

    周文晰被她气得直颤:“老子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我滚。”

    继母一旁劝:“老爷何必和她置气?再怎样也是自己生的,没法子啊,旁人忍不得,做父母的也得忍下来啊。”

    云凤越发火大,指着周文晰道:“我劝你也清醒着些,这么下去,你也不得善终。”

    “你、你……”周文晰气得倒仰,白眼直翻。周家一时间鸡飞狗跳。

    两个艾府的仆从生怕出了什么乱子,连劝带哄地把云凤拖走了。才把人送回院子,就去给峙逸禀报。

    峙逸听得两人说完,想起那情形,不禁莞尔,扬手让他们去了。

    艾维不解道:“她这是不是做戏啊?若是这般不待见她爹,当初为什么又舍得豁出命救他?”

    峙逸沉吟半晌,淡笑道:“你不知道她这个人,原是个极古板不变通的,同那些酸腐书生倒是有些像,她这回不愿意帮她爹,是因着她觉得这是一等一的恶事,他爹不仅纵容,还要贿赂官员,违背天理,这对她而言是不可原谅的。

    “而那次她豁出命来救他,不过是因着不论待她如何,她只知道那是生她养她的爹,她不会让他这么白白地被我冤枉死。”

    艾维笑起来:“想不到这位大奶奶竟是个道德先生投胎。”

    峙逸不说话,低头抚弄手中尚未刻好的黄玉图章。

    还没到冬月,天儿就冷得不行,密密织着冷雨,还夹些冰珠子,冻煞人。

    赵午下轿伊始,不小心将自己的粉底皮皂靴踩进了一小洼污水中,指着轿夫的鼻子就不住谩骂,快没把那两个人骂死。

    两个抬轿的都是老实人,见他穿着打扮,知道有背景,不敢得罪,被他骂得昏头昏脑,却也开腔不得。

    赵午骂累了,冷哼一声:“蠢东西,耽误了老子的大事。”抖一抖身上的狐皮大氅,朝酒楼里走去。

    因是冬天,酒楼门口都盖着厚厚的帘子,屋里面酒菜的热气夹着人的呼吸,雾蒙蒙,气味也十分难闻。

    赵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还是南边好,这个时节正是小雨淅沥、冬笋冒尖的好时候,纵使是京城,这么一冷,到处也都显得腌臜了。

    艾维老远就看到了这卖纸钱出身的周家舅老爷,一双外凸的大眼,两撇山羊胡,十一月间就把厚狐裘给扛在了身上,还是骚包的白狐裘,配他那张肥腻的胖脸,越发像个球。

    艾维笑嘻嘻走过去:“舅老爷好。”

    艾维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长得俊俏,又伶俐会打扮,一身墨蓝色灰鼠小皮袄衬得他身材俊秀挺拔,十足的漂亮孩子。

    赵午早前就听说过这位艾大人年轻俊俏极会来事儿,只当是本尊亲自来接,一边在心中沾沾自喜,一边点头哈腰地道:“艾……”

    艾维知道他是认错了人,心中想笑,脸上却一片恭敬:“舅老爷这边请,我们少爷在楼上雅座等着您呢。”

    赵午自知摆了乌龙,不免讪讪,知道艾维不过是个下人,又多了两分轻蔑,高昂着胖脑袋,拾阶而上。

    走到一处雅座门前,艾维却支支吾吾起来:“……劳烦舅老爷在这里等一下,我们少爷本来专程来接待您,结果遇上了两个朋友,所以……实在是对不起您老了……”言毕,又显出几分焦急:“小的等舅老爷等得久了,有些内急,所以……所以……”

    赵午摆手:“去吧去吧……”

    “谢谢舅老爷。”

    赵午待艾维一走,四下望望见无人,贴着那门缝隙就往里面瞅:

    只见里头坐了三个人。

    正对门口的正位上坐着个青年人,一身绛色窄袖长袍,领口的黑狐毛将他面庞衬得十分秀雅高贵,生得这样好相貌,端得让人要多瞅几眼。应当就是那艾峙逸了。

    一侧两人长得有几分相似,三四十来岁年纪。壮些的穿着一件敞怀的狗皮大衣,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劲装,腰别匕首,像是个捞偏门的。瘦些的穿着一身灰布棉夹袄,半新不旧,面容斯文,像是个账房先生。但一双眼睛却过分灵活,不断瞟来瞟去。

    那穿狗皮袍子的抬出一个半大木箱,推到艾峙逸面前:“艾大人,这是上三个月给您的分红。”

    艾峙逸懒洋洋地掀开那木箱盖,赵文杰瞬间就直了眼:亮闪闪黄灿灿的大金条,整整一箱啊。

    艾峙逸却冷笑道:“金四爷,你这不是哄我的吗?你那地下银庄开得有多红火,当我不知道吗?这点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账房先生”突然嘿嘿一笑:“艾大人别恼,我四哥是个糊涂人,虽然艾大人入股入得少,但是若不是艾大人罩着,我们早就……嘿嘿,艾大人甭和他这个粗人置气。”说着,就从怀里又摸出几张银票递过来。

    艾峙逸接过来点了点:“这还差不多。”

    那“账房”赔笑脸道:“那么,下个月……”

    峙逸玩弄手中的玉扳指,一直笑,半晌才道:“金八爷,你心里也清楚,你们这种生意,虽然来钱快,但是也危险。谁知道朝廷什么时候收到风声?大家就一起完了,更何况,明明知道律法上明文规定妓寮只能由朝廷承办,你们居然也敢开你那私娼寮子,还倒卖民妇,玩得这般大,若是被查到,可是够你在牢里坐上几十年的啊?我劝你也收敛收敛。”

    金八爷笑一笑:“艾大人说笑了,地下钱庄如今在京城乌泱乌泱的,算是平常生意了,不说这个,说说这一条花街上,私娼寮子起码占了三成,后头都有人顶着,我们怎么就会那么倒霉呢?尤其艾大人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儿啊,也不是旁人可比的,再说了,谁还嫌钱腥啊?”

    峙逸喝了一口温酒:“老实说,我近日赋闲在家,也不管什么事儿了,这档子买卖,就是个五品有实权的官儿罩着你们也比我强,你们另选贤能吧。”

    那金四已是一脸的不耐烦,金八却尚在一旁赔笑:“艾大人既然这般说了,我们兄弟也不好说什么了,俗话说散买卖不散交情,这是我们新开张的生意,望艾大人能去捧个场。”掏出一个玉色名牌递过来。

    峙逸看那名牌,笑起来:“这名儿倒是风雅的很,翠竹轩,改日定当捧场。”随意把名牌放在了桌上。

    赵午正在心里盘算:怪不得艾峙逸这么几年就把个不中用的艾家翻了个个儿,弄成现在锦绣成堆的模样,原来是背地里做这样的偏门生意啊。

    赵午看那桌上的钱,比他自己一整年都挣得多,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正在臆想,却听得后面一声询问:“舅老爷,您这是……”

    赵午吓得一跳,头差点磕在门板上,侧头看是艾维,支支吾吾道:“见这门窗上有只蜘蛛,正打算凑近点捏死它呢。”

    “原是如此啊……”艾维忍了很久才没笑出来。

    正说着,突然门从里面打开,金四金八相继走出,艾维笑呵呵对着赵文杰道:“舅老爷,请……”

    里间的艾峙逸也满脸堆笑地前来迎接:“舅老爷,您来了,久仰久仰……”赵午侧眼去看那木箱,已经关上了。

    二人一番客套,赵午就心里发起慌来,他上回在海宁生的那个事儿,原本是艾峙逸替他摆平的。今儿原想是要送些钱两给艾峙逸聊表心意,但是看了刚刚那么多的钱。他自己那几千两银子,哪里够看啊。

    但是终究还是要掏出来的,赵午颤巍巍把银票掏出来:“艾大人,这是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艾峙逸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舅老爷太客气了,叫什么艾大人啊,唤我峙逸便好。”艾维赶紧过来将钱给接了。

    艾峙逸只当没看见,低头喝茶。

    赵午一双眼睛却怎么都离不开他手边那个名牌,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道:“艾大人啊,这是?”

    艾峙逸看那名牌,一笑:“一个朋友新开的酒肆,让我去捧场,说实话,艾某素来不爱这些风月。”

    赵午嘿嘿笑:“是吗?不巧的是,老夫倒是好这一口,如果姑爷不弃的话……”

    艾峙逸心里冷笑,将那名牌送到赵午手中:“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哎嘿嘿——”赵午接过那名牌,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和那金家兄弟搭上线。

    艾峙逸从酒楼出来,让艾维先回家去,就去了芳香小筑。

    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丫头前来应门,咯咯笑着:“艾公子,您可来了。人家有小半年没见着您了。”

    艾峙逸冲这姑娘笑:“我也念着月桂呢。状元爷在家吗?”

    “在呢,在等着您。奴婢带您去见他。”说着就跳进艾峙逸的油纸伞里,二人共撑一把伞,往南边走去:“状元爷在亭子里赏雨呢。”

    “状元爷最近好吗?”峙逸问道。

    “主子好着呢,还不是四处与女人厮混?不过,主子最近好像有了他妹妹的消息,正愁呢!”

    李穆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妹尚在人间,无奈七八岁的时候被拐子拐跑了,李穆这些年都到处寻找这个妹妹,艾峙逸也是知道的。

    到了一处廊台,月桂帮峙逸收了伞:“艾公子快去吧,晚上可留下来吃饭?月桂亲自做的菜哦。”

    艾峙逸笑:“看来要让月桂妹妹失望了,我还要回家陪母亲呢。”

    月桂皱皱鼻子,老气横秋地道:“你们这些男人,满口谎话。”转身去了。

    峙逸越发笑得开心了。走入亭子,李穆正怔怔望着外间发呆。

    “状元爷可真够清闲的啊。”

    李穆回头:“听金四说,今儿见到了你家舅老爷。”那舅老爷三个字说得有几分讽刺。

    峙逸一哂:“是又如何?”

    李穆:“我原让你瞒天过海,不过让你表面和周家修睦罢了,没想到你竟利用了这个机会,直接挖坑给人家跳。”

    峙逸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愿不愿意跳,我还真是说不准呢。”

    李穆笑看着他,道:“反正这是你的事,我也不管,你那事儿进展得如何了?”

    峙逸自顾自地端起旁边炉火上温的一杯黄酒,呷了一口:“还算顺利,到底不温不火,但总算说得上话了。”自说着,嘴边不自觉就挂起笑来。

    “滋味可好?”李穆指指黄酒,笑得别有用心。

    “恬淡温润,醇厚通透。”峙逸回道。

    李穆点点头:“看来你很享受。”

    峙逸将酒杯放下,看着李穆:“不,我要的不仅仅是这个。”

    李穆笑笑,看着那通红炉火:“若是想要让那火更旺一些,下一步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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