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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你都不理我。”
刚回到宿舍的时候，单锋忽然从旁边的树后跳出来，将我从后抱住，无限哀怨地控诉。
四下无人，还是挣扎起来，无奈拗不过他的蛮力。这家伙，肆无忌惮的劣根性变本加厉，是吃准了我不敢声张？还是对我这几天来的冷淡实施报复？
冷着脸，跟个木头人似的任他胡乱纠缠一通，过一会儿他慢慢放开我，小心地陪着笑脸，“生气也叫我晓得理由，小宛，这样我觉得好无辜，小宛……”声音哀怨得跟什么似的，让人听着觉得他多委屈，可我的火气就这么慢慢地消退下去，真叫他吃准了脾性了。
转过身去，看着他不太正经的模样，我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离期末考试剩不到20天，单锋同学，你是否该考虑好好复习了？”
他一下子摆出了苦瓜脸，呻吟着说：“期末考试……复习……”
瞧那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我打一块钱的赌，不是我提醒，他压根不记得这世界还有这么回事儿。
我挽起双手，装出了教导主任训人的架势，严肃而坚定地说：“我好歹是站在台上领奖的榜样，年级第一的金漆招牌不能砸在你手上！”
他一听，乐了，“我有这么大影响力？”摸摸自己的脸颊，眉开眼笑，一副自恋的嘴脸，然后又贴上来，不依不饶地说：“可是这样你也不能冷落我啊，昨天我在你教室窗外晃了那么久，你都当我空气一样，还被那个凶不拉叽的老师跑出来吓到，你知道我弱小的心灵受了多大的创伤？”
他还敢说！我瞪着他，直把他瞪得后退一步——昨天正在考试，他竟然跷课跑上来，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吹口哨玩儿，纯粹捣乱，多亏了班主任将他赶跑——他还敢做贼的喊抓贼？
我伸出手去掐着他那比城墙拐角还厚的脸皮使劲扭，顺道做圆周运动——耍横的谁不会啊，不出手教训当我好欺负！
“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他哇哇大叫，我再使劲捏了两把才放手，看着他的脸整个成了樱桃小丸子，憋着笑跑回宿舍。
几天来有些阴霾的心情一下子放晴了。忙于复习是事实，而冷落他……我的确是有点故意的，谁让他老以为自己干什么能得逞呢，得意了那么久，总得也学着郁闷一下下。
“宛露，电话。”刚到宿舍窗口，舍友就忙叫住我。
这时候？“喂？”
电话那头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小宛，是爸爸。吃过午饭没？”
“爸。吃过了，有什么事儿呢？”爸爸通常不会这时候打电话来的。
那端有短暂的沉默，思量着什么。与此同时传来单锋的叫嚷，“小宛、小宛”的。我好奇又好笑的拉着电话线伸出头去。他在宿舍围墙下晃悠。瞎闹呢。
“爸是问你一些事儿……”爸爸不同以往的低沉嗓音让我回过神来。“前些天你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了一些情况。小宛，那些是真的吗？”
我的心一沉……也该料到，老师会告知家长的，毕竟，单锋在学校太惹人注目了，以反面教材的方式。
低下头来，抿紧嘴唇，好一会儿才说：“爸……我知道我在干吗？我有分寸的。”其实撒谎的话很容易，一句“没有那样的事儿”爸爸就会毫不犹豫地相信，然后放下心来，我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不想否认跟单锋一起的事实，如此而已。
爸爸轻轻叹了一口气，落到我心上，一阵沉重。
楼下的单锋依然徘徊不肯离去，同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周阳高他们一起旁若无人地耍宝，见我又看过去，卖弄得更起劲。
沉压的心头一阵紧缩。他的朗笑、他的耍赖、他的任性都是如此纯粹，因为喜欢而肆无忌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让我无法割舍。只是这样看着，就觉得好喜欢，喜欢得心头发痛。
“你自小就懂事，所以很多事情由着你。但是小宛……你问自己，这个事儿真的适合吗？爸爸相信你会把握好尺度……但是那个男生，单锋，你知不知道他的背景……”
我打断说：“我知道，爸。上次在海岭，JUSTIN有提到，可这些跟我没关系啊。”
“怎么没有关系！”爸爸的情绪终于压抑不住的样子，声音忽然暴躁起来，鲜少听到的严厉语气，“很多事情比你想得要复杂很多！总之无论如何，你离单锋远一点！跟单家有关的一切东西你都不要去碰！”
我怔住了，拿着话筒不知如何应对。如此严厉的爸爸前所未见。从小到大有什么事——哪怕我做错了爸爸都会温和的语气跟我详谈，在我的理解中，爸爸甚至不会在意我的这些事情。可是如今他却一反常态，不仅亲自打电话来过问，还这般不容辩驳的蛮横禁止。
到底单锋还有单锋他家怎么了？能让爸爸如此反应激烈？
缓缓放下电话，那份沉重弥散空气中，重压心头。抬眼看去，眼眶泛起酸意。单锋依然跟周阳高打闹成一团，肆意的喧闹在让人疲乏的燥热午后如同清凉的风，吹散无名的惆怅。
可是这风，无法驱散萦绕在我心头的忧虑，呼啸过后，空余沉重。
我该怎么办？
单锋敏感地察觉了什么，从我无意的疏离和时而失神的呆滞目光中。
这些天放学的时候，他总是溜到半山的蘑菇亭上，躺在山坡的草地上吹起口哨。风把那些婉转轻快的调子送到教室里，仿佛一缕跳跃的阳光，投在在期末将至的阴霾里。
放学的时候，人都走齐了，他跑到我窗前，问我听到他的口哨声了吗？
我轻轻地点头，回避他带着热度的目光。他安静了一会儿，狐疑地问：“心情不好。”
低平了头佯装看书，任由清汤挂面的头发滑落额前，挡住不安的目光。
单锋轻轻叹息，缓道：“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小宛。”类似商量的口吻，却带着一丝哀求，叫人难以置信是从他习惯轻佻的嘴里说出来。
心头一紧，为他对我的在意，我却不能把话告诉他，那些纠结的矛盾和父亲言犹在耳的告诫。
等了许久我仍没有回音。单锋终于挫败地低喊一声。跳下窗台，跑进教室里，将我的身子掰向他，近在咫尺的不容逃避的距离。“你到底怎么了？莫名其妙地给我脸色看，我哪里做错了？你说，我改！”
“没有，没有……”我挣扎着说，不忍直视他的眼睛。
我相信他，他不是让父亲厌恶的那种孩子，但是我不清楚他的家庭，可那些不是他的错——却被我用以当理由而疏离他——这样的事情，怎能说？
“明明就是有！”他低吼，手底不知不觉加了力道，掐得我生痛。“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做了这么多，我以为现在至少能让你信任我！可是你还是这样——你总是让我担惊受怕，因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不要说了。”大声打断，我的眼眶泛起酸意，他的痛苦透过紧箍我的手传递到心底，一片楚痛。这一瞬间，我只讨厌自己的懦弱，为什么不能像他那样全然不顾地做自己喜欢的事，靠近自己喜欢的人。但是……我、我不能……我究竟不是他……
“那你究竟要我怎样做？”他摇晃着我，眼眸燃着愤怒的火光。
我低呐：“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的对不起——”猛然将我收拢，气急败坏地，又急于印证和挽留什么似的，他猝不及防地吻上我的嘴唇，用力吮吸着，啃咬着，跟记忆中的温柔如水截然不同的粗暴野蛮。
我一下子慌了，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不要……单锋，放开……”
放在腰上的手臂强势收拢，将我的身体紧贴过去，孱弱的力道在他的蛮力前不起任何作用。眯着眼睛，看到他狂乱的神情，隐含痛苦而执意侵犯的固执，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滑落脸颊，落到紧密交接的双唇中。
猛然分开来，唇间粘连着银丝。眼前水波晃动，他的表情掠过内疚，刚想说话，我用力地扇了巴掌过去，将他的欲言又止狠狠打落。
略一愕然，掌心微痛，提醒自己用了多少了力道。看见他颊边明显的红痕，心底一揪，为自己瞬间的冲动而后悔。
他摸了摸脸颊，自嘲般苦笑一下。“好厉害的巴掌……”低喃着，他向我伸出手来，轻柔地抚在我脸上，“……我宁愿你也这样打我，知道吗？”
长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眼角，将未干的泪痕拭去，略微粗糙的触感再沿着脸颊而下，在唇上一掠而过。
温柔的抚触倏然抽离，他凝视我一眼，转身而去。
“单锋……”踏前一步，不舍的呼唤哽在喉底，凝固了向他倾去的身体，无法再进一步，无法挽留什么。温柔的抚触残留在脸上，唇上，随着暮色渐渐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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