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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纱女子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了。
夜风过后，沙沙的树叶声也渐渐消失不见，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寂寂的树林中，寒意森森，只是谁也没有开口化开这一片静的似乎凝固的空间。
黑色的丝裙微微晃动，像幽灵一般，黑纱女子裸露的雪白肌肤融在茭白月光中，只剩下黑色的头发、面纱和长裙，平添了几分阴森气息，分外诡异。
良久，面纱被檀口吐出的气息带的微微一动，黑纱女子继续道：“五位勇士痛哭悲伤之后，回到了巫族之中，虽然巫女娘娘不幸而死，但兽妖这个巫族前所未有的大敌，却终于还是被镇压在了那个古洞之中，巫族百姓悲伤之余，却也有几分欢喜庆幸。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因为除妖归来而声望高涨的五位勇士，却因为争夺巫族之中领袖位置，而彼此内斗起来。”
“最可惜的就是，巫族中每一代的巫女娘娘都是上一代巫女娘娘指定的，而这一代的娘娘却没有留下任何指令，而五位勇士在那个时候，也全部都忘了问这个问题。就这样，一向繁荣强盛的巫族在五位勇士的争吵之下逐渐分裂，而百姓也各自拥护他们其中一人，最后，就这样渐渐分裂成如今南疆的苗、黎、壮、土、高山五族，而那五件关键的圣器，也由五族各自掌管。”
“嘿嘿，”一阵冷笑，林中传来冰冷的声音：“这些乃千年前的陈年往事，苗、黎、壮、土、高山五族祖先既受巫女所托，断不会将五件圣器合而为一，只是世事无常，人心险恶，后人怕是早把这些血泪过往和灼灼叮嘱弃之不顾了吧。”
黑纱女子微微点头，眼中带了些苍凉，幽幽道：“道长深谙人性之道，所言不虚，且不管是何人知此秘辛，有此能耐夺得苗、黎、壮、土、高山五族圣器，复活兽妖，十余年前兽妖确实复活，并率众攻上青云山，一身妖道被诛仙剑阵毁了八八（和谐）九九，后来死于副……鬼厉之手，适时道长已叛出青云入我圣教，自然将这些事情看的一清二楚，想必不需我多说什么了。”
似乎是什么话刺痛了道袍男子，林中黑气一阵翻涌，本来就幽暗的树林更是阴暗，连空气都冷了几分，黑纱女子望着林中氤氲的黑气，目光微动，面上却若无其事一般。
半晌，树林又沉寂下来，两人不过咫尺之间却似乎隔了万水千山，虽是漫漠无心的话语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剑拔弩张。
有一声冷哼，林中传来一片低沉的声音：“如你所说，既然连巫女娘娘也无法杀死兽妖，为何却死于鬼厉之手？”
黑纱女子神色缓了缓，淡淡道：“此事颇为蹊跷，我亦不知，怕是跟诛仙剑有些关系吧。”
道袍男子“嗤”了一声，显然不以为然，沉默片刻，沉声道：“此事真假尚未可知，即便为真，这与火凰炎玉有何关联？”
黑纱女子看了一眼天边从云中钻出来的弯月，“鬼厉曾因碧瑶之事在南疆滞留颇多，对这些事情多少知道一些，找到他自见分晓，我又何必骗你。”
顿了一下继续道：“因为八荒玄火阵的关系，玄火鉴世人皆知，火凰炎玉反而籍籍无名，我虽不知火凰炎玉有何通天之能，但传说更在玄火鉴之上，这等至阳玄炎之物天生便有克制阴鬼戾邪之能，区区修罗之力自是不在话下。”
“当年率先进入古洞的两位巫族勇士是死是活已经无从知晓，虽然当时乃九死一生的绝境，连巫女娘娘都油尽灯枯与世长辞了，两位勇士断无生还可能，但巫族秘法渊源流长，神乎其神，传说更有长生不死之法，自是不能以常理度之。加之因为巫女娘娘一番话语，其他五位勇士均未进洞查看，是以后人皆以为两人早已身死。”
“苗、黎、壮、土、高山五族虽各得五件灵器之其一却并未有玄火鉴和火凰炎玉的消息传出，更不懂八荒玄火阵的操控之法，可见并无得到巫族代代相传的圣物。千年来五族之间你争我夺，杀伐抢掠，族中巫术式微，人才凋零，早已不复昔年风光。黎、壮、土、高山四族先后在争斗中伤亡殆尽，剩下老弱妇幼更是被迫迁离故土，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仅剩的苗族亦在兽妖复活前夕莫名经历一场大战，族中大巫师含恨而终，族人七零八落，留下来的皆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
“从玄火鉴八百年前出现在焚香谷推想，两位勇士必有其一从古洞之中出来。适时五族分裂，南疆大变，上古巫族早已不复存在，玄火鉴和火凰炎玉历来由历代巫女娘娘秘密看管，能随巫女娘娘进入十万大山之人，想来并非碌碌无为之人，此人应是从某些蛛丝马迹中寻得玄火鉴。倘若统一五族，必将再起祸端，手足相残，血雨腥风之中，非但不能一统南荒，反而将置五族族人于惶惶不安、岌岌可危的濒死绝境。是以当机立断，在焚香谷开宗立派，重设八荒玄火阵法，广收门徒，传巫族秘法，弘仁善之德，诛杀南疆异族妖物，做着巫女娘娘未完成之事。”
黑纱女子抬眼看向林中，“三百年前焚香谷传出丢失玄火鉴的消息，此事不论真假，如今焚香谷有云易岚和上官策坐镇，等闲之人自是不敢妄动，所以……”
所以什么两人均是聪慧之人，自是一点即通。道袍男子一阵沉默，似乎思量着什么。“千年前，那位巫女娘娘所居何处？”
“正是如今苗族所在。不过，”黑纱女子蹙眉想了片刻道：“古巫族祭坛颇多，苗、黎、壮、土、高山五族均有祭坛存在，甚至连十万大山中亦有多处祭坛，那件物什是否在南疆，是否在这些祭坛中却是难说得很，道长怕是要费些心力。”
一道冰冷的目光从林中投来，透过重重黑气和黑暗依然让人感到冰冷，黑纱女子面朝林中，对上那道目光，怡然不惧。
“药王谷还有何人？”道袍男子忽然开口，冰冷的目光更带了几分凌厉。
黑纱女子黑纱轻动，仿佛说着一件若无轻重的事情，“这个不劳道长挂心，我虽多年不曾动手，道法怕是有些生疏，但道长你有伤在身，还是养伤为重。”顿了片刻，接着道：“方才所说道长信也罢不信也罢，你我虽无交情，但也算多年朋友，还是别伤了和气。”
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翻滚的黑气渐渐平息下来，月光重新洒落下来，在地面落叶上铺出一层银霜。
沉默良久，林中传来一句低沉的话，“鬼厉，现在何处？”
黑纱女子缓缓摇了摇头,“自从……那年之后我便没见过他，想必是回青云山了吧。”
“青云山。”道袍男子重复了一遍，后面接了一句微不可闻的话语，似乎在感叹着什么。
黑纱女子看着林中黑影，淡淡的道：“道长想上青云山不过是易如反掌，怎地，这些年竟不曾回去看上一眼么？”
林中出奇的安静，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不再有丝丝寒气，亦不再有凌厉目光，各自想着心事，仿佛入定，任月光来回，时光飞逝。
那些事，那些尘封的过往，再次被掀开华丽的外表，显露斑驳的内里，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头垂泪，黯然心伤，原来，大家都没有想象中的坚强。
道法高深，手段通天，又如何？
为道、为僧、为魔，又如何？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良久，黑纱女子转身离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
抬起的脚就那么定在空中，月光洒在身上，有一丝凉意，苍穹或远或近、或大或小的星辰闪烁不停，偶尔有一颗星辰划过天际，撕开浓稠的夜幕。
我是谁？
我究竟是谁？
是人？是草木？是星辰？
这，可重要？
抬起的脚轻轻落在铺了厚厚一层落叶的地面，有一瞬的柔软，有一丝微响，有一缕的心伤，或许，自己便是这万千落叶中的一片枯叶，随风飘落，风吹雨打，踩踏辗转，零落成泥。
身后再无声音传来，幸好自己并不孤独，有影子，有脚步声，不离不弃，形影相随，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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