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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平只是独自怨恨杨广决绝,怨恨他对自己的恳求置之不理,浑然不知还有这样的内情。秋日冷风,激起心头阵阵凉意,心头指尖除了颤抖,还是颤抖。
父皇借故拦住了广哥哥,莫非他已经发现……无数的念头电闪而过,脑中却是一团乱麻。
“永好,你可知道父皇究竟为何会拦住广哥哥吗?因为父皇也害怕,他也害怕那个诅咒!”升平脱口而出的话震惊了永好,她连忙环顾四周,顺手端过冰镇的莲子粥,硬生生地把升平的话头岔开去,“公主,莲子粥冰得恰到好处,先进些吧!”
“我知道,父皇是在怕我们应验了那个诅咒,亡了他的大好江山!”任性的升平怎么甘心只把心头话说了一半,她愤然高声,全然不顾身边还有来回走动的宫人。
可怜惊恐万分的永好,只能再寻思一个话头堵她,“公主,那缤彩双缕的霓裳送来了,不如先去试试吧?”
“你怕什么?我是大隋朝第一位公主,从出生之日起就尊贵无忧,更是在荣耀中成长,普天之下我应最无畏,我应该什么都不怕——是的,我什么都不怕……”升平说到这里,竟然用衣袖掩面,泣不成声。其实,她怕的东西太多了,她最恐惧的就是广哥哥此去不能平安归来。
在朝堂上,不管杨广对升平如何冷漠无视,她都无法让自己摆脱梦魇放下心。连日来,升平每次在梦里都能窥见浑身血污的杨广正含笑离去,周遭是狼烟尸山做出的血腥布景,整个梦境充溢着令人绝望的阴暗。
升平想到这里,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无法驱走心中的慌乱,也不能想象此次出征的背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阴谋。
或许父皇已经察觉他们的异样,也发现诅咒正在慢慢应验,阻断亡国征兆的最好的办法——送杨广去最危险的前线不再加以庇佑。若是杨广就此战死疆场,父皇会赐予无上荣耀;若是杨广就此侥幸得胜,将会面临下一次出征。权势皇位下,血浓于水也不过是他人的一厢情愿,每个人都跳不出帝王的手掌心。
升平脑中已经空白一片,神智更是混乱不堪。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性命与家国社稷相比,算不得什么。尤其是面对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将其毁掉,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女,哪怕儿女的身体里流着与自己相同的血液。
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所有的事都不再隐瞒她,那些阴冷的灰暗一点点侵蚀着她的斑斓记忆,童年灿烂的过往逐渐被阴谋掩盖,随着色彩的消散,她的双眼也逐渐黯然。
秋风席卷落叶,瑟瑟如心;枯草气息萦绕在人的身边,流露出腐败前的征兆。
升平不明白,明明自己和广哥哥的情意那般纯真如水,为何不能容于天下;明明没有阻碍到任何人,没有阻碍到任何事,却因为一个诅咒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她突然感觉到了皇室辉煌背后的凄冷阴暗。
永好见升平如此,不由得叹息。低低的声音让升平恍惚看见了杨广——他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容,依旧宠溺她。他说:“阿鸾,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低低地冷笑一声,顾不得满脸是泪,悲戚地回答:“哪怕是回来了,你还会走的,因为你不属于阿鸾,所有人不会让你属于阿鸾。”
“如果我能回来,绝不会再走,直到死,我与阿鸾发誓好吗?”他坚定的回答使得升平凄然苦笑。
“你与阿鸾发誓又如何,你属于自己么?你能左右自己的生命吗?”她的眼底蕴满眼泪。没想到,杨广到现在还不明白左右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其实,他和她一样,都左右不了自己。尘世间,天阙中,没人可以轻易左右自己的性命,除非是那个高高坐在宝座上的人——那个人可以左右尘世间所有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不听话的亲生骨肉。若想主宰自己的性命,除非坐上那个煌煌龙位!
升平的胡思乱想最终消失在杨广的亲吻下。
刚刚朦胧的幻象突然变成身体上最真实的触觉,来不及惊异的她只觉得自己腰间被人紧紧搂住,挣扎不得。再仔细凝望眼前的人,四目相交之下她几乎怀疑自己正身处梦中。
杨广柔软的唇正带着最熟悉的气息隐约袭来,一双臂膀也竭尽全力箍紧了她的双肩。升平曾与他梦中纠缠,曾与他情真意浓。今日果真在一起,她竟说不出话来,任由泪水沿着脸颊滚落。
不知今朝明夕又如何?来日不多又怎样?他对她有片刻真情已经足够,其他,要不起,也不想得到。
升平和杨广唇舌纠缠着,目光依恋不舍地交织着。两人近在咫尺,她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着他——他是她心中最完美的男儿,无人能取代。升平心底最隐秘的那抹情愫,此刻因他对自己的温柔软了下去。
日散金碎,耀影轻动。他的背影如幕布笼罩住她,双唇暖洋洋的触碰给了升平最奇妙的感动。原来温文尔雅的他,也会做这样的事。
她双颊微微绯红,眨动眼睫,才觉得自己手臂酥麻,连指头也晃动不了。只能听见杨广在自己耳畔低低沉沉地允诺,“阿鸾,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他日,我会为你造一座昭阳宫。”
升平身子一颤,连忙闭眼,不敢抬头对视杨广郑重和认真的眼神。
昭阳宫呵,人人皆知那是皇后的徽征——代表尊贵,宠爱,相伴相守。
父皇母后的佳话曾在那里徐徐沉淀。父皇当年迎娶独孤家掌上明珠时,也是这样一句话赢得众人赞叹艳羡。
桀骜的父皇许母后昭阳宫,表明自己的心意,赢得了帝位;那么广哥哥许她昭阳宫又为了什么?也是为了高高在上的蟠龙宝座么?
若有一日,广哥哥当真给了她昭阳宫,那么太子哥哥的太子妃将置身何处?只因为高氏并非勇哥哥所爱,就不能住进昭阳宫么?还是勇哥哥也将离开东宫,再没有机会入主大兴殿?
升平的思绪此刻混乱如麻,手指紧紧攥在一起,透露着自己内心的紧张。杨广显然已经透漏给她太多秘密,升平想强迫自己听明白其中机巧,耳中却嗡嗡作响,越想竭力听清,干扰越是不断。
她不耐地抓住杨广的衣襟盘问:“广哥哥,你告诉阿鸾,你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此行还有其他危险,是不是?”
杨广低头凝视着升平,神色冷静,淡淡地笑着,“听不懂也罢,阿鸾只需等我回来即可,其他都不必明白。相信我,等我回来时,天地已改。”
升平绝望,原本抓住衣襟的手也慢慢松开。也许这一切都是必须的磨难,她所能做所能想的都不在他人安排之内。
杨广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连个背影也不想给升平留下。
升平攥着拳,狠狠闭了眼不想睁开——她希望自己看不到广哥哥离去的背影,希望自己依旧可以嗅到他的气息。这样,她便可以告诉自己——他从未离开,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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