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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司天殿内,灯火通明,无名坐在上座,手里捏着一盏茶,宫人册立在两旁一个个不敢噤声,偷眼望着那一坐一跪的两人。
无名的身前此时跪着被他从神台下抱回来的清铃,她此时披头散发,脸上鼻头还有黑漆漆的污泥,有些狼狈,拿着权杖双手举过头顶,头颅深深地埋了下来,等待他的责罚。
无名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不大又不小的声响,清铃身子轻微颤了颤。
“铃儿,今日玩得可开心?”无名语气和善道。
清铃微微地抬头,瞧了一眼他的脸色,又深深地低下:“唔……师傅,我错了。”
“错哪了?”无名的手指来回地敲击了桌面一下。
“我不应该自个玩的。”她的语气忏悔道。
“……”无名瞧着低着的头颅,一口气顿了顿,揉了揉太阳穴,他十年前找她来干嘛着?对了,想培养她成为一个高手,有一天让他感受一下失败的滋味,很好,自从七年前他从西夏回来,他常常有被她打败的感觉。
“那酒没收了。”无名敲了敲桌子道。
清铃抬头,月牙目盈盈泪光,上前一把抓住无名的袖子,颤抖着:“师傅,出家人不能喝酒的,佛主在上面看着你呢。”
“可惜我不是出家人。”无名好笑地望着她。
清铃抬眸:“唔,师傅,你教过我说谎不是好孩子,你看,就算你不认佛主,佛主一眼还是会认得你的。”她小心翼翼睇着他倜傥的光头。
“……”一种被她打败的无力感再次生出来,他试着拽出袖子,但是那双小手牢牢地抓着,一点儿不放开,有种扶额的冲动,瞪着她道:“你再不放手,我就写信告诉你母后说你成天惹是生非,她最近身子不好,你不想她早死的话就安分点。”
清铃非常不舍地松开了无名的黑袖子,心中嘀咕,就知道拿母后来要挟我,无名,你妹的!
怎么会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呢?她明明可以使些手段就能把恋生夺回来,可是对象如果是她的师傅无名,这就上升到智力的较量和良心的纠结的双重难题上了。
两人都是高智商人才,智力的较量不言而喻;而清铃良心的纠结,来自六年前,她唯一的越狱成功回到了大宋,这期间她遭遇过一些事情,谣华宫一场大火,她和孟皇后一起在外流落一段时间,凄凄惨惨东躲西藏着,差点险遭毒手命丧黄泉,最后还好无名及时出现救下她们母女,把她和母后安顿到了扬州。
那次无名受了很重的伤,印象中那么强的一个人,血一口口吐着就像吐白水一样,把她吓坏了,他的身子也是这两年才完全调理过来的,她觉得自己欠他一个莫大的人情。
一直觉得没有女儿就活不了的孟皇后最后求无名带清铃回大理,以死相逼清铃,咬着唇红着眼给清铃戴上了凤钧瓷,将她的手交给无名。
那是三月的扬州,漫天的柳絮映衬着那个饱经沧桑皇后的瘦弱的影,她的身旁跟着一脸冷酷的单异,白色的披风把她包的紧紧的,她连头也没有回,给清铃留下一道不算深但也不算浅的伤痕。
她曾经大胆假设,也许是无名用钱收买母后,母后把自己给卖了也说不定,毕竟那时候她们母女曾经穷困潦倒过一阵子,过惯锦衣玉食的母后做出那种不像她作风的事也不是不可能……谁年轻没有冲动过呢。
她,至今天没有弄懂,她当年的绝决。
无名说在她十八岁的时候会将一切告诉她,还有六个月,她就十八了,他说那天会放她自由,去留随她。
所以现在,无名对她而言,更多的是恩,是师,是可疑的买主,阴谋诡计使在他身上,会被母后唠叨,会被雷劈,可能事情败露会被他拎进石牢中面壁思过写两份思过书,划不来的……
“你待会去石牢面壁思过去,我会让人把纸笔送过去,思过书写不满十页,那恋生就给那只叫小白的狗去喝了。”无名不紧不慢道,这大理全是他的耳目,她做得那些事他都了若指掌。
清铃惊讶地回望:“师傅,想不到你竟然背着我养了一只叫小白的狗?!”她低垂着月牙目,捏着权杖,颤音道:“岁月真残酷,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有瞒着我的小秘密了……”
“……孟清铃!”司天殿内,一向淡定的大祭司终于发飙了。
司天殿外,雨水中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男子,他同样撑一把十二股的油纸伞,已经在这里站了几乎一个多时辰了,清铃摔倒在神台的那刻,他的心猛地惊跳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朝她冲了过去不想见她有事,可是到了她身侧不远处,他顿住了脚步。
他看见那个原本站在神台一身黑袍如神祗般的前任大祭司,一直镇定的黑潭目有些慌乱地抱起她,见她没事,才恢复森严的眉眼,在雨中静静地注视着那些动乱的人群,直到现场在那注视下静静地只剩下雨滴声。
那人不顾一切也没有人敢有半句微词地带着她离开了,他见那个女子想伸头,可是却被他的手按进怀中,他朝她瞪了一眼,她才安分下来。
那刻,他的心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手背在身后,洁净的容颜上,温润的目静静地注视着司天殿的门扉,半晌,他修长的指尖捏了捏伞柄,“兴许是我弄错了……”他转身,实在没有办法凭借一双眼睛,将两个性格作风感觉完全不同的人联系在一起。
司天殿的石牢内,清铃盘膝坐在那里,闭眼回想起今日在神台上所见那一幕震颤,青丝薄带,洁净容颜,温清眉眼,高挺鼻梁,优美唇线,一身白色道袍……是落清尘,是清尘,是他。
她睁开眼,月牙目流动着动人的清辉,里面有许多复杂的情绪,最璀璨的是止不住的惊喜。
她捂着自己心口,一下下咚咚的跳着……清尘,我长大了,你还认得我吗?仰头,她用权杖磨着墙头的灰,慢慢地出现一副画,画上是一个谪仙般的少年,那是当年在蜀山半山腰救下她时,十六岁的落清尘。
五年前,她突然觉得记忆好像有些模糊了他的眉眼,在一次闯祸被无名丢进石牢面壁时,她花了整夜焦急地拼凑着画下他的容颜,每次觉得模糊的时候,就来看上一眼。
她的指尖抚着他的眉眼和轮廓,歪着头,月牙目流动着笑意道:“清尘,你看,相隔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呢?”
清铃对着石壁的另一面,无名手上拿着一双白底蝴蝶花色的绣鞋和一身清铃平日穿的干净衣衫,放在身旁端着晚饭的婢女手中和托盘一边道:“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可是,司天监……”宫女还想说什么,可是司天监大人侧冷的颜,让她一下噤声,他的黑袍随着走动,在壁上的火光着印着清冷的妖艳,她抬头望了望石壁道,“小姐口中的清尘不是从中原来的道士吧,那人好像叫落清尘来着?”
章台殿内,清冷的雨水映衬着盈盈的烛火,幽幽偏蓝,青木案上坐着一个白衣玉带的清俊男子,听到手下来报无名只是罚清铃面壁思过,轻缓地舒了一口气。
他拿起一旁的包袱,里面装着一双绣鞋,一只烤鸡还有一个狐裘的披风和一些跌倒药酒,交给一旁的侍卫道:“盾若,你潜入司天殿打地道进石牢,把这些东西送给清铃。”
“殿下……”盾若很是不情愿地接过包袱:“那可是司天监的地盘,你就不怕我这一去不回……以后谁给殿下挖地道打探情报了。”
和誉温清着笑意,将目光转向一旁经过今日祭祀上的虚惊一场,苍白着面色似乎还有余惊的若颜道:“若颜,你去帮盾若把风。”
“殿下……”若颜眨着眼睛,大大的眼睛里,蓄满着泪水,不消就要掉落。
只是他的殿下似乎并不理解他,笑得舒轻道:“去吧,相信我,不会有事的。”盾然和若颜相互看了一下,又看了看殿下那好像真的没事的表情,倒真有些相信了,犹豫地拿着包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他们走后,和誉对一旁伺候的宫人道:“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
“是,殿下。”宫人行完礼,一一退下。
整个大殿上,就剩下他一人,一手拿起一旁的折扇,一撑着下颚,嗒嗒嗒……似有似无地敲着青木案,最后一下打停落,他勾起唇角,慢条斯理着笑意道:“现在只有你我了,阁下还准备在房梁上多久?”
一个黑衣人从殿梁上旋跳而下,虽然蒙着面,可是冷峭的眉眼,周身的寒意,让那烛光都觉得冷冽般地颤了颤,手里的寒剑侧转着他的方向,沉稳中带着磁性的嗓音,疑惑着冷意道:“你既然知道我在这里,为何还遣散那些宫人,莫不是找死。”那个死字从他口中说出,甚是冷峭。
和誉抬头看着他,温润的笑意不减,“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留下何用?”唇角的笑意一下子不若以往地冷飒了起来,折扇敞开的刹那,数名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手拿弯刀地一瞬间将那黑衣人,团团围住!
他抬头看着那个黑衣人,转动着手中的折扇道:“有没有人告诉过将军,你很自负。”
冰梢的眼如利剑一样环顾四周,让一群饶是见惯杀戮的暗卫都不经胆寒地退了退,他的视线定在那个白衣的清俊男子身上,带着不屑的冷笑看着他,“你以为我会孤身前来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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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写到两点的稿子竟然被我给存没了,呜呜…。内伤补上,我也面壁思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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