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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北京下了第一场大雪。
许南征很长时间都不在公司,大部分人要找他,无论多重要的工作,都是电话解决。因为来得久了,许远航也会时不时来一起吃饭,公司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了萧余和许南征两家的关系,多少也会问几句。
“萧经理,”财务总监在楼下碰到她,随口闲聊,“许总最近在忙什么啊?周会都不见人。”
“估计在香港吧?”萧余很快补了一句,“或许要开发新业务,正在香港和大股东开会。”
她说得煞有介事,财务总监立刻表示理解:“我也觉得公司要有决策层的变化。”
这下倒是她没话说了,只好敷衍:“是吗?”
“这次公司Outing,本来是安排去三亚,许总却特地多批了钱,去马来西亚六日五夜。”
“马来西亚也不贵,又加不了多少钱,”萧余摇头笑,“不过这么一改,倒是彻底从国内游变成出国游,钱没多花多少,却买了不少员工心,真是好决定。”
尤其这么冷的天,统统送到海边晒太阳,听着就让人不想工作了。
许南征在收买人心这方面,倒是一向很有天赋。
“不是普通游……是ClubMed度假村,人均高出了六千多,”财务总监双眼无神,“每个人多了这么多,我光是想想就肉疼。”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些预算之类的话,有的没的,足足说了十几分钟。到最后萧余进了办公室,助理都有些好奇:“老板,你什么时候转财务了?”
她笑:“关上门。”
助理依言关上,她才说:“这次许总出血了,人均九千的预算,全公司去马来珍拉丁湾。”小助理刚毕业两年,还没享受过真正的公费Outing,立刻“啊啊”两声:“好玩吗?!”萧余点头:“挺好玩的,关键是放松,是彻底地放松,把你扔到那里,你每天只想着吃喝玩乐就行。”
小助理心花怒放地出去了,她才去拨许南征的电话。
很久没有人接,她只能留了言,继续看文件。
上次采访的杂志出来,封面就是他的照片,不得不承认人家抓拍得很好,从眉眼到手,都恰到好处。她翻开来看着两个跨页的采访,正细读时,许南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笑笑?”
她嗯了声,听着那边海浪的声音:“听说你定了珍拉丁湾,怎么忽然想去那儿了?”
他喝着水,很久没说话,只有海风吹着话筒的声音,刺啦啦地听得她直撇嘴。
她随手翻着杂志,草草看了三四页,他的声音才又响起来:“去年答应你去度假,3GR那里的事耽搁了,估计未来三年都不会有私人度假的时间,趁这次公司出游,全了你的心愿。”
他说得轻浅,可落在她这里,却让她半天也没接上话。
两个人握着电话静了会儿,萧余才有意嘲谑了句:“我想度假,你就带我去马来啊?之前在广告公司,我去得最多的就是新马泰,一年跑二十几次,没想到给你打工了,还是新马泰。”
其实许南征的第一句话,已经让她有些意外。
这样的嘲讽玩笑,不过是掩饰自己的无措。她只是随口提起公司旅行,却没想到他这样的决定,竟还和自己有关。
许南征在那边笑了声,混着风声,模糊不清:“财务总监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下午就解了皮带上吊了。”萧余想起财务总监刚才的脸色,也笑了起来。
不知是谁先透的口风,三天后就传遍了整个公司。
许南征回来时,竟连司机都笑着赞老板好,刚一接任就把国内游变成了出国游。他晚饭时提起这件事,萧余忙摆手绝对不是自己传出去的,其实早心虚得要死了。
他拿筷子敲了敲她的汤碗,示意她快喝:“人心难收,只能把时间提前了。”
“提前?”萧余吓了一跳,“只留守百分之三的人,每个部门都要做前期准备的,我手里还有很多明年的计划……”
许南征靠在椅背上看她,身侧招待小姐立刻上前添了茶,萧余被他看得有些莫名:“我说错了吗?”
包间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中国小妞用日语说着你好,因为门是半开着的,很清晰地听见有人在说话,提到了“韩宁”两个字。萧余的手顿了下,许南征已经微侧过头,对门外说了句话:“这么晚吃饭?”
“年底了,事情多,加了一会儿班。”
韩宁站在门边,说完才看到背对着自己的萧余,略怔了下,笑着又道:“同事都在,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你吃饭。”
萧余一直没回头,听到脚步声渐远了,才拿着勺去喝汤。
许南征喝着烧酒,也没说话。
她正想找些话题,来打断这莫名的尴尬时,手机忽然响起来。屏幕上一闪一闪的竟然是韩宁的名字,她愣着没接,直到许南征看了她一眼,才放到耳边,接通了电话:“你好。”
“很久没见你了,”韩宁的声音带着笑,轻松地问她,“告诉我,你和许南征在一起了吗?”
她被问得有些哑然,沉默了会儿才说:“没有。”
“在西藏的时候,你问我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韩宁顿了下,声音低下来,“其实,那天在成都双流机场,我就开始留心你,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有时候挺让人难过的。都说在高原人会飘在天上,感情也不真实,可是过了四个月,我看到你和他一起,依旧很难过。”
他说得很慢,坦白得让人无言以对。
她只握着电话,没说话,她本就不擅于拒绝别人,更何况许南征在面前,电话那边又是韩宁……直到他挂断了,她才继续拿勺去搅着汤。
墨绿的海带结,咬在嘴里很软,她一口口吃了很久。
到最后,公司旅游的计划,果然因为群众期盼太热烈而提前了。
不长不短的飞行,大半架飞机的同事,自然成了个高空Party。萧余和几个高管闲聊着,几个男人开了红酒,越聊越欢快,旁边一众少女熟女听得更是认真。她这么看着,就觉还没开始度假,艳遇的气氛就悄然弥漫了。
回到头等舱时,许南征正在看杂志,她坐下,趴在身侧的扶手上,笑着看他:“你有没有定过什么内部不能恋爱的规矩?”
许南征翻了一页杂志:“不提倡,不抵制。”
她立刻笑了:“通常这样的老板,都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他好笑地看她,因为她是趴着的,自然要仰起头来和他说话。这样的姿势,更突显了那双眼睛,连微翘起来的睫毛都很清晰,他忽然放下书,凑近她想要说什么。
太近了,近得让她心跳得太快,猛地直起了身。
认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可为什么自从在3GR那晚,就觉得有强烈的欲望,想要靠近他,不是那种远看着就已满足的感觉。
“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趁着开会空隙,在练潜水?”她招来空姐,要了饮料,可是握着杯子的手还是有些软,“求你了,可别再像当初染上‘绿色鸦片’的状态,天天在球场锄地,打到半夜还要回公司加班,我真担心你过劳死。”
他真像是有无穷精力。
当初忽然和谁较劲一样,不分昼夜,很快就破了八十杆,快逼近高尔夫职业选手了。若是每天闲着没事也就算了,问题在于他是个工作狂,工作量本来就比一般人大,这样占用时间精力后,工作却丝毫没有懈怠。
一天工作近二十小时不难,日日如此,任谁也吃不消。
许南征倒是不在意:“下次我教你,你不是也喜欢海吗?”
萧余对他这种四两拨千斤,有意打哈哈的态度,表示很无力。
到了度假村,直接就被负责人迎进了常用的表演会场。
欢迎仪式很精彩,各国的服务人员齐聚一堂,绘声绘色,煽情备至。可落在她眼睛里,分明在有意暗示,这里就是艳遇天堂。小助理跑到萧余身侧低声交代了两句,许南征听着就无奈:“到这里了还说工作,当心你下边人闹革命。”
“还不是你提前了行程,我这周约了媒体,现在还没有料理完呢。”
等到负责人介绍完毕,许南征才笑着走上去,一脚踩着台阶,危险地眯起了眼:“为了你们的浪漫之旅,财务总监可是扣了我的奖金。我出血了,你们开心了?”
底下哄堂大笑,起哄说老板仗义。
他敲了敲麦克风,示意还有话说,整个会场稀稀拉拉仍有人说着话,直到他轻咳了声,才彻底安静了下来:“为了让你们更相亲相爱一些,大出血的某人,特意安排了拉练节目。”
萧余正低声交代工作,听到这儿傻了。
小助理直接苦恼地看她:“咱老板这是变相军训吗?还弄到海外来了。”
不只是小助理,所有人都已经瞠目结舌,感觉“惊喜”备至。
“路程不远,十五公里,”他眼中带笑,从口袋里摸出烟,在一片寂静中继续道,“虽然这里有免费酒吧,有篝火舞会,想彻夜狂欢的还是都掂量着些,别玩儿过头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谁来海滩会带运动鞋?萧余在脑中拼命想了半天,只有一双夹趾凉鞋可以穿。估计明天拉练回来可以直接升天了。
拉练。
骄阳烈日,数百人的拉练。
开始还有人说说笑笑,两个小时后就只剩了一个话题:还有多少公里?
到最后前边一个个传话,说还有两公里,原地休息时,稀稀拉拉绵延数百米的队伍全都瘫到了地上。
萧余一坐下,就踢掉了夹趾拖鞋。
正要和小助理说话,忽然有手搭在肩上,下意识掀起帽檐时,才发现这个始终走在最前面的人,正弯腰看自己:“累吗?”
她气得翻白眼,回头问小助理:“告诉许总,咱们累吗?”
小助理看看她,又看看许南征,最后还是折腰在了权势之下:“不累!”
……
她彻底无语,许南征只笑着,单膝蹲下,盯着她的脚细看了一眼:“还有两公里,能走吗?”说完就要伸手去碰她的伤口,萧余被吓了一跳,忙躲开:“脏。”许南征倒不在乎:“真不怕死,敢穿着凉鞋拉练。”他边说着,边拧开矿泉水,倒在她脚上。
水是随车跟队的,冰镇得很到位。
这么大的水流,不止冲干净了血和泥,也缓解了疼痛。
可问题是,路两侧都坐满了同事,她被如此招待,颇有些不自在。到最后,连凑在一边的小助理也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努力仰头,细看着鸟窝。
直到一瓶水倒完,她才装作轻松说:“许总,你这算是心怀愧疚,亡羊补牢吗?”
许南征轻扬眉:“我是怕你这么脏的脚,踩脏了我的裤子。”
什么意思?
她还没消化过来,他已经站起身拍了拍手,引得一干人直胆战,连不爱说话的方言都受不住,小声问了句:“老板,您该不是走得高兴了,又想加长公里数了吧?”
许南征还没说话,众人已是一阵哀号。
待众人号叫够了,他才清了清喉咙说:“鉴于公司男女三比一的现状,我们需要一些特惠政策,来体恤广大女同胞,”言罢,一指方言,“方言,把你身边的小麦背起来。”
方言啊了声,彻底傻了。
许南征给了他一个“便宜你了”的眼神:“凡是身边有女士的男人,都背她们走完两公里,给你们一个做英雄的机会,”他眯起眼,扫了眼一地坐着的颓败人士,“都是革命战友,别搞什么授受不亲的。”
一句话落地,一帮男人都像是摸了电门,全蹿起来,唯恐身边有雌性。
“凡是跑的,都原路返回,多加十三公里。”他不紧不慢地补了句。
萧余仰头看他,正是惊疑不定时,他已经在众目睽睽下,半蹲在了她面前:“离我最近的这位女士,你可以上来了。”萧余哭笑不得地看他,却碍于他一脸正色,只能配合地扶上他的肩,被他两手勾住腿,背了起来。
大热天的,两个人都是一身汗。
萧余心虚地抽了抽鼻子,轻声说:“这绝对不是享受,臭死了。”
许南征声音掺了些调笑:“你见过香男人吗?”
她没说话。
远近的男人一看老板身先士卒,立刻认命地看了眼四周。
不知谁先号叫了句:“老板,我已婚啊。”
许南征直起身,将她背得稳了些:“已婚的去和人事总监报备,说假话的原路返回。”
又有小姑娘嘻嘻笑着喊了句:“老板,我们可以自己挑人吗?”
“没问题,你选谁就是谁,不想被人背的,也可以走回去。”
“老板,”小助理忽然举起手,“我们想看男人背男人!”
许南征刚走出两步,听到这句话,倒真是被逗笑了:“好主意,凡是没背女人的,都去背男人,至于谁背谁我就不管了,拳头解决吧。”
他本来是玩笑,却逼得所有男人都号叫起来,立刻从四窜着躲女人,改为到处央求,唯恐都被抢走了,落到背男人的下场。
两公里,不算很长的距离。
许南征步子又大,很快就甩开了身后的大部队。萧余看着不远处的度假村,鬼使神差地松了些力气,下巴抵着他的肩说:“走得太快了,身后还没人跟上来。”
刚才还有冲回去洗澡的念头,可现在却觉得这样很好,如果是五公里该多好。
他略顿了脚步,转身看了眼,身后早已为分配任务闹成了一片,从漫天哀号转为频频起哄,却没有几个人敢真去做。他笑着看了一会儿,才侧过头说:“下个注吧。”
忽然的动作,他的脸却已近在咫尺。
她看着他,像是在思考,静了很久才说:“赌什么?”
“猜猜看,真正背人回来的有几个。”
“具体数量不好猜,”她大概估算了下,“最少也有七十多个。”
三十五对总是有的,尤其是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玩闹惯了的。
“好,我押七十以下。”
“你有意让我吗?公司都是年轻人,不会那么拘谨的。”
他不置可否:“找个借口送你礼物,不好吗?”
“当然好,赌注是什么?”
他笑起来:“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都行?”她回头看了眼,已有人追上来了,“我先好好想想。”
其实她想要的,就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只要凑近些就能碰到。可这奢侈品太昂贵,只怕是开得起价,也没人肯卖。
许南征笑着说了声好:“抱紧些,我要拿烟。”
说完,就腾出了一只手,弯腰从腿侧口袋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
直到抽了大半支,第一个被点名的方言才别扭地背着个小姑娘,哭丧着脸走上来:“许总,您可真有体力,都原地站着了,还不放下萧经理,您老这是练负重呢?”
他这么一说,身后几个被压迫的高管也是大叫:“许总,您把我们的梦中情人背走了,还不快闪,竟然还站在这儿炫耀……”
萧余听这话才反应过来,他竟就如此站了半天。
许南征却只叼着烟,含糊地笑骂:“体力不行啊都,明天再来一圈儿怎么样?”
说完才慢悠悠地转身,毫无悬念地把所有人都甩到了身后。
因为今天的拉练,本该是昨晚的开场Party被挪到了今夜。
萧余晃悠到露天酒吧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是羊入狼口。除了她迟到以外,所有高层都被围到了游泳池边沿,众人一看她露面,立刻鬼哭狼嚎了一阵,把她也推到了包围圈之内。
“各位老板?”前来客串的男主持拿着话筒,很夸张地到处张望,“你们慌不慌啊?”
那眼神,那阴笑,分明是要生啖其肉的感觉。
身侧财务总监立刻识相地脱了鞋、衬衫,更是在众目睽睽下,开始解皮带。萧余惊讶地看他:“老金,你是要献身给谁啊?”老金嘿嘿一笑,脱了裤子,露出了里边的泳裤:“萧经理,你还真老实,我一看Party在游泳池边,就知道逃不掉了。”
萧余哭笑不得,边脱凉鞋,边狠狠看了眼许南征:“被你害惨了。”
另外几个没准备的,也是手忙脚乱地脱鞋和上衣,裤子就自然不敢脱了。
许南征只是耸耸肩,草草挽起衬衫袖子,解开了两粒纽扣,表示随意。
这样的姿态,自然激起了群愤。
女主持拿着话筒,十分惋惜地说:“许总,你知道我们公司有多少女同胞前来应征,都是为了能认识你吗?”
他踢掉鞋,很欠揍地做了两下准备活动:“荣幸备至。”
女主持神色又凄婉了些:“可是今天,你伤透了我们的心,竟然背着一个女人跑了,当着我们的面,背着一个女人跑了——”
许南征做沉思状,沉默了会儿,才去看萧余:“我与萧经理是历史遗留问题,拒绝挖掘,谢绝采访。”
这种暧昧的话题,自然引起哄声一片。
到最后男主持终于忍不住了,哄声一片振臂一呼:“报仇的时候到了,兄弟们,有许总一日在,我们就只能打光棍!”话没说完,一帮人就起哄上前,架起许南征先扔到了深水区。
巨大的落水声后,萧余就觉身子一轻,也被扔了下去。
什么叫落汤鸡?活生生的例子。
这么一落水,她的连衣裙尽湿,连上岸都不行。好在岸上早闹成了一片,不停地有人被扔进泳池,喝酒的,吵闹的,倒忘了那几个最先被扔下去的可怜人。
因为是晚上,只有酒吧那一侧的灯火辉煌,其余三侧都是很暗的照明灯。
她在水里权衡了下,决定从林荫那侧游上去,回房换衣服。岂料刚摸到岸边,就感觉被人托住了腰,吓得她手一滑,又摔倒在水里。
回头看,许南征正一只手臂搭在岸边,一只手扶着她。
衬衫也是湿透的,贴在身上,狼狈的样子和她倒是不相上下。
一水之隔,五十米外音乐喧闹,这里却有些安静。
“今天回来了八十多个人,你输了。”她听见自己在说话,掺杂着心跳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心跳。
“想要什么?”他问。
很近的距离,大概只有一臂,她静了很久才靠近他,贴近他的脸,感觉着彼此交错的呼吸。他慢慢松开扶着她的手,看着她,气息交融混乱。
就在远处一阵欢呼时,她终于搂住他的脖子,凑了上去。紧闭着眼,压住那太过熟悉,却又格外陌生的嘴唇。就这一次,一次后就彻底离开,这个念头不停地折磨着她,可却仍抱着微薄的希望,忐忑地等他的回应。
很久后,她才睁开眼,用很低的声音说张嘴……
气息、触感,一切都那么陌生,急速冰冻着心脏,一下下地。
水很凉,浮在水面的空气却是燥热的。
到最后他仍旧没有动。
她的心跳得快要停止一样,却只能强迫自己退开了几分,勉强挤出笑说:“我……”
下一秒,已被他拽到身前,用嘴直接堵住了话。
隔着湿透的衣衫,肌肤在水下相贴。他的舌直接滑到她嘴里,带着很浓的伏特加香。水的浮力作用,让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他用鼻尖蹭过她的鼻尖,侧过头,扶住她的后颈,不断加深这个吻,到最后两个人彻底沉到了水下,耗尽了氧气。
屏息到极限,肺也有些发疼,她才被托上水面。
“够了吗?”他的声音很轻,竟然也有些喘息。
“让、让我缓缓。”
几个字,说得断断续续,不仅需要氧气,更需要的是心跳。
话没说完,他已经贴上来,再次低头,吻住了还在拼命喘息的她。
身后是冰凉的池壁,身前却是滚烫的皮肤。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的一次,她放任自己不去想明天,甚至不去想下一秒会如何。只是专心致志地回应着他的热情,每次以为他会停止,结果反而缠绵得更深,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咬住他的下唇,低声喃喃:“不行了。”
“要不要上岸?”
“好……”
简短的对话后,他又一次食了言。
对岸的舞曲从超high到舒缓,欲擒故纵的节奏,最是诱人。不知是曲子推动情绪,还是他的吻太深入,尽管他紧贴着自己,压在池壁一侧,但她还是悄然往下滑着,几乎又要沉到水里,却仍在不断回应着他。
直到被抓住手,放在了他的颈后。
到最后他终于放开了她。池水中,她的连衣裙肩带早已松开,整条裙子落下大半,只能用手拉住前襟,才算勉强遮住了胸前。许南征却是视而不见,直接把她抱上了岸。
因为这个意外,她只能埋头背对他,迅速系好肩带,没敢多说半句话,就从树林一路跑回了房间。明明不远的距离,却像是很长的路,关上房门后,仍旧是止不住的心跳。
危险的地点,把一切都变得更为不真实。
如果不是急着掩饰裙子脱落的狼狈模样,她甚至猜不到他会说什么,而自己会答什么。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边有人走动的声音,是几个年轻小姑娘在说话。整个度假村有数十幢小楼分布,所有公司的高层都住在这栋,其中只有她一个女人。这大半夜的,几个小姑娘的声音自然令人遐想。
她拿起衣服进了浴室,调着水温,隐约听见几个小姑娘笑着说:“萧经理和方言在,其他人屋里的灯都是黑的,也不知道去哪里猎艳了。”
刚调到合适温度,就听见她们叫了声许总,手一抖,反倒是拧过头,立刻被烫了手。
“许总,您怎么还是这一身啊,都一个小时了还没换干衣服?”
“这话能问吗?能问吗?”
小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许南征却半天没说话,最后才问了句:“哪个总把你们叫来的?这么晚还谈工作?”
“是我们想和许总谈心。”
“今晚不谈工作,”许南征笑着道,“更不谈私事。”
小姑娘们遗憾万分,许南征却忽然叫了声方言,马上就有方言的声音传来,问许总有什么指示。许南征不忘落井下石,把与小姑娘谈心的任务交给了他。方言的哀叫,还有一帮小姑娘的笑声,混着杂乱的脚步声,最后终于都消失殆尽,恢复了安静。
萧余把水温调回去,迅速倒了洗发乳揉搓着头发。
原先每逢旅游,所有公司高层都是香饽饽,总有小姑娘们崇拜地跑来谈心。当时自己还笑说真是好福气,怎么没见有刚进公司的小男生和自己谈理想谈未来?现在看来,任何一个公司的未婚高层,都绝对是个危险的存在。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头发上累积的泡沫很快进了眼睛,有些刺痛。仰起头去冲水时,一帧帧的画面却立刻涌上来,如潮汹涌,压制不住。他抱自己上岸时,没说一句话,自己也连一眼都不敢多看。那个几乎分不开的吻,倒像是最后的结局。
洗完澡,她裹着浴巾走出来,竟然想起在西藏的尴尬一夜,忙又去换了舒适的半袖沙滩裤,面朝阳台开始吹头发。
许南征,三个字堵在心口,挥之不去。
她坐在阳台上,拿着电话,最后拨了许远航的电话。那边过了很久才接起来,吵得要死,一听就是在“轰趴”。
“大小姐,你不是在马来吗?”许远航的声音有些醉意,估计正玩得起劲,“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萧余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忽然大笑一声,“对了,你们今天拉练,你不会是想要私逃回来,让我帮你偷渡吧?”
他的笑倒是让她轻松了一些:“你怎么知道今天拉练?”
许远航憋了半天,才说了句:“告诉你,别告诉我哥。我新女朋友是你们公司的,刚才给我打电话抱怨,我才挂了那个电话,你的就来了。”
她看着夜幕中的海岸,静了会儿,才说:“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想问问你的看法。”
许远航嗯了声:“说。”
“如果我告诉你,我挺喜欢你的,你会是什么反应?”
一句话说完才发现,对着不相干的人竟能说得如此轻松,像是玩笑。其实她只想知道,同样是一起长大的人,遇到这样的事,第一反应会是什么。那边意外地沉默了很久。
“说实话?”
萧余嗯了声:“说实话。”
“就我和你的感情,如果你哪天真的嫁不出去了,或许我真愿意娶你。你知道对大多数男人来说,爱情不是全部,结婚只是找个合适、舒服的人,”许远航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太正经,咳嗽了两声,带上了些玩笑的意味,“你看,你我这么熟,缺点优点早都摸透了,家境合适,你又肯定会孝顺我爸妈。退一万步来说,我即使花心外边找人,估计你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不行了,再说下去,我快当真了。”
她笑,这就是区别。
如果在一起的是许远航,估计他找了第三者自己还要祝他幸福。可要是许南征,她忽然有点想不下去,这个设想太残忍。
“不过,我想到个实际问题。”许远航倒真像是在认真思考。
“说。”
“我要和你结婚,估计让我和你亲热,我会当场笑场的。你想想看,我要抱住你吻你,还要解开你的衣服……”
萧余顺着他的话,脑中勾画着如此画面,立刻一脸窘然:“别说你了,我也肯定笑场。”
“好了,酒喝多了吧你,”那边的人已经绷不住了,“大半夜问我这种问题,你真怕你自己嫁不出去?上次我一哥们儿还问过你——”
“好了,你继续。”
她果断挂了电话,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这幢楼正对着南岸,水深浪大,虽然风景好,却不是个适合休息的地方。睡到半夜她忍不住坐起来,太大的海浪声,让她在睡梦中梦见的都是自己被大浪卷走,楼宇坍塌的场景。
正在黑暗中徘徊,想着要不要继续睡时,隔壁方言的房门正巧打开。那几个小姑娘竟然与他谈人生谈理想,足足谈了四五个小时。小姑娘们极有精神,笑着告别,方言却已是精疲力竭,不断告饶,她听着几个人下楼的脚步声,再也睡不着,只能爬起来。
接下来的四天都是自由活动,无须早起打卡上班,也无所谓睡眠时间。
在房内睡不着,索性就开门下了楼,沿着石子路走到了沙滩上。深水大浪,在夜色下并没有那么美,反倒有些危险。她把鞋脱在岸边,试探着往水里走,五步就已经淹到了膝盖,最后只能走回来,找了个能半遮住夜空的巨石,坐着发呆。
不一会儿衣服就被溅起的海浪打湿,正犹豫要不要回去上网,免得明天感冒时,就看见一个人影走到海岸边,弯下腰,捡起了自己的拖鞋。
这个人影再熟悉不过,她却没出声叫,直到他转过身发现了自己,才随意挥了下手。
“怎么坐这里了?”许南征在她身侧坐下来。
是有意,或是无意?不远不近的距离,却没有碰到。
“睡不着,海浪声太大了。”她看着漆黑的海面。
像是忘了几个小时前的亲密,两个人只随意聊着。到最后天色泛白,他才说了句衣服都湿了,萧余便接着说天亮了,也该回去补觉了。
他先站起来,萧余想起身,却发现腿发麻得厉害,龇牙咧嘴地揉着腿,疏通血脉。
许南征看她这样,又蹲在她面前。
“千万别碰我的腿,”最是酸麻难耐时,轻微碰触都是酷刑,“马上就好。”
他蹲着看她:“笑笑。”
她抬头看他,那双眼睛,竟比他身后的海面还要深。
夜色星空,都被他遮了去。过了会儿,她才像是明白了什么,很自然地闭上了眼睛。耳边是海浪的声音,唇上是温柔的碰触,引导着她陷入得更深。不同于在泳池时的忐忑急切,这个吻很安静,在惊涛骇浪声中,安静得让人想要抱住他。
两个人都穿着沙滩短裤,腿很自然地缠在一起,亲密得像是要融为一体,可自始至终,只是不停地亲吻,她晕晕乎乎地几次有逃开的冲动,却又舍不得这样无休止的缠绵。他绝对是最好的接吻对象,只是这样的接触,就已经让自己上了瘾。
可脑中仅剩的残念却在不停地追问:这算是什么?当真是恋恋不舍,抑或是这次度假的放纵?
沙子还有白天的温热,摩挲着腿间、腰上的皮肤。他撑起手臂,很近地看着她:“饿吗?”
“饿。”她下意识地舔着嘴唇,轻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他似乎在笑。
她扭头去看海,只觉得脸烫,却偏要装得轻松:“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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