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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他们马不停蹄地先是赶回城里,去医院拍片子,证实他的脚的确没有伤到骨头,又改签了机票飞回A城,一天折腾下来,飞机降落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一出机场,A城熟悉的空气扑面而来。虽然已经是深秋季节,但这几天还是很暖,最高气温还有近二十度,整个城市弥漫着股像春天一般潮湿温暖的气息。
“我先陪你回家吧。”秋晨说。排队等出租车的人很多,他们俩被挤得紧贴在一起,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耳语一般。
他眉头一皱,她便立刻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抢在他前面说:“平时就算了,今天你是伤员,不许逞强装绅士。”
他被她抢白得一愣,刚要反驳,她便又说:“反正今天一天都是我照顾你,你就让我好人做到底,不行吗?”
“我……”他刚说了一个字,自己就又停了下来,低头抿着嘴唇笑了起来。
秋晨很熟悉他的微笑,这两天来,更加明白他这么有些欲言又止的微笑是什么意思,当即暗地里咬了咬嘴唇,扭开脸去。
她的发丝从他颈边擦过,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又染上一抹红晕的脸颊,脸上的笑容顿时更明亮了几分。
“待会儿去哪儿吃饭?”他碰碰她的手臂问。
“刚才飞机上不是吃过了吗?”她还是拿侧面对着他。
“飞机餐哪是人吃的?”
“那你还吃光。”她没好气地说。
“我习惯每天三顿饭,一顿都不能少。”
“那待会儿再吃就是第四顿了。”
“我只说不能少,没说不能多吃一顿啊。”
秋晨说不过他,气急败坏地飞快说:“要吃你自己去吃,我要回家睡觉。”
“那先送你回家,让你早点回去睡觉,你不到家我怎么能放心一个人出去吃东西。”
原来他绕了个圈子,把秋晨绕到陷阱里去了,要不就得听他的,自己先回家,要不就得陪他去吃饭。秋晨决定闭嘴,要是再辩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会输成什么样子。
拥挤的人群里,她被不断往前缓缓挪动的人流推得晃来晃去,几乎要站不稳。
他迈了一步站在她的身后,把她和后面一个又高又胖的大汉隔开。几次感觉到后面的推力以后,秋晨又忍不住回头跟他说话了:“你的脚当心点儿,别待会儿伤上加伤,又得去医院。”
“嗯。”他轻声地答,语调里掩饰不住地带着笑意,“总让你把我当伤员照顾,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啊。”
闭上眼睛,她似乎都能想象出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着微光的笑容,就像这秋天里的空气一般,清爽温暖。从东北回来的第二天,秋晨本来的假也没休完,也不想提前回去上班,于是便回了趟N市。妈妈对于她忽然回来很是惊喜,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母女俩面对面吃饭的时候,聊了很多。妈妈一向对她很宽容,从来不太多干涉她的生活,连这次她为什么回来都没问,只是不断给她夹菜。
“妈,以前我们家多多的玩具还在吗?”秋晨一边喝着排骨冬瓜汤,一边忽然想起来问。
“在啊。你以前没事就给多多买玩具,结果等多多老死的时候,还有好多没拆封,都在地下室里收着呢。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有个朋友也有条金毛,忽然想起来了。反正那些东西你们也用不上,我拿回去送给他家的狗狗玩。”
“好啊。”
吃完饭以后,秋晨去地下室找以前自己给狗狗买的玩具。地下室收拾的很整齐,东西都分门别类地装在纸箱里,她很快找到写着“多多”的箱子,挑了新的几样玩具拿出来。
要出门的时候,她忽然看见架子最下面放着一个没有标记的纸箱,走过去轻轻一碰,一片灰尘腾空而起。那里面是一箱酒。各式各样的,白酒、清酒、红酒、香槟、威士忌,不一而足。
以前她的爸爸和顾知其的爸爸很喜欢两个人关在书房里聊天下棋,这种时候总要小酌两杯。于是顾知其就总是留心给他们买各种酒,每次买都是一样两瓶,一瓶放在他家,一瓶放在赵家。从五年前顾家出了事到现在,秋晨的爸爸就再也没有在家里喝过酒。那一箱顾知其买的酒,就尘封了这么多年。
秋晨放下手里的东西,把箱子里的酒一瓶瓶拿出来,在地上排开来。把最后一瓶酒拿在手里的时候,秋晨蹲在地上,久久不舍得放下。这些酒的瓶子上几乎都沾染了灰尘,轻轻一碰,就是一个指印。她似乎还能记得他那时每次买一瓶酒回来,都要跟她献宝似地介绍这酒的来历背景,该怎么喝。可她从来不注意听,只是光顾着看酒瓶好不好看,跟酒的颜色配不配。
如今那布满灰尘的一只只酒瓶,再也没有曾经的流光溢彩,而它们的故事,她一个都记不起来,就像过去清晰无比的他的样子,也渐渐笼上了一层时间的面纱,可每次想到这些,那锥心的痛苦,却从未有过一分一毫地减轻。老天像是在惩罚她,惩罚她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惩罚她不珍惜,所以才会让她在事隔了这么久以后,仍然能够为了他痛彻心肺。
她放下手里最后一瓶酒,慢慢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对着满地的酒发呆。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正拿着一瓶意大利红酒,对着酒庄的名字愣神。是纪暮衡打来的。
她接起来,轻声地应了一句:“喂。”
他似乎有些错愕,停了一秒才问:“秋晨?你怎么了?不舒服?”
她忽然一下有些哽咽,情不自禁地抚着胸口平静了一下才说:“没有,我没事。刚睡醒呢。”
她撒了个小谎,才把他骗了过去。
“哦。那就好。你这两天没上班?”
“没有啊,假还没休完,你呢?回去上班了?”
“嗯。正好有个客户公司里出了事情,我只能上班了。”
“你这两天没开车吧?脚好了吗?”她问。
“没开车,陈宽每天来接我上班,再送我下班,都快要我给他劳务费了。”他轻笑起来。
她也勉强地笑了一下。
他似乎听出来她情绪有些不高,便很轻松地说:“对了,我找你有正事,有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
“那个……”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斟酌了一下才犹豫着说,“从我出门到现在,无忌已经好几天没有出去过了……”
“你出门的时候它都是怎么办的?”秋晨忽然想起来问。
“钟点工每天会过来打扫,顺便给它喂东西。不过没人带它下楼。它很挑剔,一般人都不肯跟出去的。所以……你能不能来一趟,带它出去遛遛?它喜欢你,你也能管得住它。”他很小心地问。
“不是我不愿意。”秋晨为难地说,“可是……我这两天在N市……”
“哦……”他拖长的声音有些闷,“回家去了?”
“嗯,正好有时间,就回来看看。这下帮不了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这句话说完,秋晨自己都有些愣住了。明明已经那样紧紧地拉过了他的手,为什么她现在又忽然好像跟他不熟一样,如此客套?
他也沉默了两秒,才半开玩笑地说:“我的伤估计没那么快好,等你回来我还是得求你。”
“我后天回来,到时候再跟你联系好不好?”她似乎像弥补什么,语气越发地温柔。
“好。”
“那你这两天自己当心,医生说要静养,别走太多路。”
“嗯。”
隔着电话,她忽然觉得自己跟他的距离遥不可及,一股奇怪的陌生感油然而生。匆匆又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她拿着给无忌的东西从地下室里出来,路过玄关的时候,忽然听见屏风后面传来爸爸打电话的声音。
“老方,你要什么支持,尽管跟我说……行啊,别到我公司去,有事就打我这个私人的手机。天源那边也不是好对付的,万一被他们知道你和我的关系,肯定会猜到我们是为顾家而来的……我知道,但是我相信你……”
只是听见”顾家”这两个字,秋晨便僵在了原地,挪不开脚步。
爸爸一边打电话一边绕过屏风往里走,刚一转弯就看见秋晨那直直的目光,立刻打断电话那头人的话:“老方,我现在有点儿事,待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接着,他走过来拍拍秋晨的肩膀:“回来了?最近好像又瘦了哦。”
“爸爸……”秋晨反手拽住爸爸的手臂。
她的皮肤极白,手背上几乎能看见一条条脉络清晰的淡蓝色血管,因为用力,而越发得明显起来。她只叫了声爸爸,便嘴唇颤抖,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家的事情,你不要管。”赵文邦知道她要说什么,便抢在她前面,“你好好地上你的班,N市的事情跟你无关。”
说完,他便举步往厅里走。
秋晨追在他身后:“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爸爸回头,认真地看着她,目光里有一丝收敛着的严厉:“不能。”
接着,他字斟句酌地又补充说:“如果知其还在,他也不希望你插手。”知其,知其。
他是她一辈子都绕不过去的坎,更像是宿命里的那条暗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淹没她。哪怕她遇到那盏明灯,哪怕她已经竭力想朝他走去,却总是被过去牵绊住脚步,身不由己。
夜里秋晨很晚才睡。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拿着手机,翻到通讯录里纪暮衡的名字,犹豫了很久,看着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甚至已经按下了拨号键,却又匆匆忙忙地掐断了。
他一向早睡早起,不像她总是熬夜失眠,第二天再上班迟到。所以这个时候,她实在不应该再因为自己心绪不宁,就去打扰他的好梦,虽然她在此时,忽然无比想念他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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