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梦绮星垣 > 第十八章 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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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城主府已经大乱,人人无不自危。城主和城督都死在了府内,众人唯恐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率军驻守城主府的都尉也慌了手脚。城督在自己的守卫之下死去,失职之罪这个大帽子他可扣不起。淮荆城城主无故死去,城督也莫名而亡。这若是传到炎沧去,恐怕连国辅都要被震怒了。

    偌大的厅堂内空无一人,老管家闭目坐在厅堂的木椅上,食指敲动身侧檀木桌,发出哒哒的扣音。

    青衣小厮快步走进厅堂,却霎时犹豫了一步,驻足环顾四周。

    “如何?”老管家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目。

    小厮发现厅堂没有其他人才缓了一口气,又快步走上前,附耳:“黑骑和骁骑在城外打起来了,不过这会儿黑骑又退了。”

    老管家的食指不经意地颤抖了半分,低问:“黑骑怎么会来?”

    “听闻是城督请来的。”小厮挠了挠头。

    食指蜷缩,他半握起拳头,暗暗自语:“想不到那个死胖子竟能请来黑骑相助。”稍许,他又问,“可知黑骑为何而退?”

    “不知。”小厮又想了想,隐隐地猜测到了些许,“似乎是城督被杀的消息传出后不久,廉屠统帅就率领黑骑退去了。”

    “廉屠也到了!?”老管家的心头一紧,眼中的浑浊霎时淡去。

    “对啊。”小厮回答,“说真的,那廉屠统帅可真是厉害呢……”

    “算了,只要退去就好了。”老人打断了小厮的话,重新半眯起双眸。无论如何只要黑骑退去就足够了。

    “骁骑如何?”老管家又问。

    “死伤过半,过不久可能会离开这里了。”稍顿,他盯着老人,“您老该不会是想……”

    老管家摇摇头:“我老人家还未活够呢,可不想惹火烧身。”接着,他又问,“郡守大人那边如何。”

    “已经派人去请了,明日应该会赶到。”小厮转动着眼珠子,问老人,“这城外的消息该如何处理?”

    “散播出去,最好让郡守大人知道,也别忘了把我们的城督大人与黑骑军之间的关系多做阐明。”老管家的嗓子间发出低哑的笑,指向身后的两口木箱,继续道,“找人将那些东西打理一番,给郡守大人送去。”

    他捶着后背起身,小厮连忙将其扶住送出白绫满布的厅堂。

    一脚刚跨出门槛,老管家又嘱咐:“还有,调集家兵将驻守府内的饭桶都打发走。连自己的主子都保不住,居然还有脸驻守城主府。”

    小厮连忙点头答应,其实不用老管家多说他也会去办。突然间,他记起了一件事,遂随口而问:“您老可知城督大人是被何人所杀?”

    “我怎么知道。”老管家闷哼一声,“你小子该不会怀疑是我所为吧。”

    “怎么可能。”小厮咧嘴嬉笑,“我只是随口问问,不过这城督大人死的可真是时候。”

    “勿要胡想。”老人落下一句话而缓步离去。隐约间,他的步伐更加有力了。

    小厮走回厅堂,看着那两口大木箱。犹豫再三,他掀开了其中一个木箱的盖子。一缕缕刺目的金光霎时遮蔽了他的双眼。霎那间,他被惊地脱口:“金钱!”

    彷佛是怕被人听到,他连忙捂住了嘴。

    这么一箱子金珠,少说也有几万颗了吧。小厮拿起几颗在手中掂量着。环顾四周无人,他快速地往袖口塞了几颗。

    这几颗算是劳务费吧。

    再打开旁边的箱子,一片柔和的蓝白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冰钰!”他再次脱口惊呼。这可是只产于九州,比金钱更加珍贵的东西!居然也有满满的一箱子!这两箱东西足以买下一座小城。他老人家这是要做什么?

    跟随老管家这么多年,在一瞬间,他明白了。遂合起了箱子,一屁股坐在箱子上面,两指摸着下颌。

    “这老人家果然还未活够。”他莫名地笑了起来。

    廉屠率领着黑骑离去,沐琊异于常人的身体也逐渐恢复。

    泣苍果然邪异。平日瞬间可恢复的身躯被那刀击中却一时间无法恢复。

    走回城下。城下横七竖八地倒着守备军的尸体残肢,血水染红了大地。数千守备军几乎全军覆没。其间还有少许骁骑和黑骑的尸体。

    “情况如何?”沐琊问血迹累累的步泽。

    “死二十一人,重伤三十余人。”步泽的拳头紧握着,骨节惨白。此役骁骑伤亡惨重,才几天时间已经死伤过半。

    沐琊看向脚下一排气息微弱的骁骑兵,那可怖的伤口几乎布满了全身,血甚至已经被流干了。他的眉头紧皱。这伤恐怕已经无法救治了吧。

    “走吧。”沐琊转身,将血刀别入腰间。

    “走?去哪里?”步泽转不过神了。

    “斛月。”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脚下踏出了一步。

    “那他们怎么办?”步泽指着脚下重伤的骁骑,不禁急了。

    “他们还有救吗?”沐琊头也未回地反问。

    步泽无言以对,紧握的拳头却未松半分。

    的确,这种伤势即使传说中的九天之神亲临恐怕也无法医治。

    沐琊此话一出,周围的骁骑无不对其产生了怨恨,却都隐忍着不发作。若不是碍于沐琊的地位,恐怕早有人都执刀相向了。

    “走!”沐琊厉言呵斥,快步离去。长衣微微起伏。

    步泽犹豫了,腮帮子鼓了又鼓。最终还是咬牙向身后残余的骁骑兵招手,头也不回地跟随在沐琊身后。他不敢回头面对那些熟悉的面孔,生怕自己在回头间会忍不住留下来。而那些躺在地上的人,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突然间,一个声音令步泽的身躯颤抖了。

    “将军……”尸身间,已经奄奄一息的骁骑高举着拳头大喊,“我们从未恨过你。以前没有,今天更没有。”

    又在一下瞬间,声音戛然而止,那高举的拳头无力地垂下。

    步泽的步伐停住了,在下一刻加快。

    ……

    青草山坡,蔚蓝天空,河水叮咚,鸟雀虫鸣。却在不远处的绿树山谷间,不时地传来痛苦的惨叫与**。

    “起来!继续训练!”他拿着皮鞭抽打着手下的年轻士兵,士兵们发出惨嚎。

    他们伤痕累累,就要握不住兵器。更有几人已经昏死了过去。然而即使再累,他们却不敢停下。若是稍停下来,那蘸满红油的蛇皮鞭就会抽过来,抽到身上钻心得疼。而所有人的身上已经挨了不下十鞭子。

    已经一个月了,他们每天都挣扎在生死边缘,每天都接受着那个坐在树荫下喝酒之人的折磨。

    “要么接受训练,要么给老子滚蛋!”他喝斥。咕咚一声噙下一口酒,吐在手中的蛇皮鞭上。又甩了下皮鞭,那劈啪脆响令所有人心生胆怯,“骁骑不收废物!”

    这时只听几声沉闷的声响,几个年轻人丢下了手中的兵器。他们怨愤地看着那个人,沿着山路爬出了山谷。而那人却面无表情,只是用眼角余光扫过了几人。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望着同伴的背影。

    又有人走了,下一个走的人也许就是自己了。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若是当初选择当一名普通士兵,或许如今已经是一位小军官了。

    就在这时,皮鞭霎时抽了过来,钻心的疼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有什么好看的!看了一个月了还未看够吗?!”那人扬着鞭子怒呵。彷佛是在气头上,他继续大喝,“所有人今天都不许吃饭!”

    士兵们暗暗叫苦,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继续训练。

    春去秋来,转眼冬至。已经是一年。

    炎沧王城内,几个年轻人一身戎装站成一行。与他们对面而站的正是那个手持皮鞭抽打了他们一年的骁骑副统领。

    “从今天起,你们就正式加入了骁骑。”他呵呵笑着。

    几人的脸上也挤起了笑容。这一年下来,他们快要忘记该如何笑了。

    突然地,他板起脸来问:“你们恨我吗?”

    一问之下,几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皆沉默不语。

    “开个玩笑。”看到几人的表情,他忽地大笑起来。一时间,几人不禁面面相觑。

    ……

    “我们从未恨过你。以前没有,今天更没有。”这句话在步泽的耳边久久不散。

    转眼三日已逝。沐琊率军马不停蹄地赶路。然而三日来,步泽未与他说过一句话。

    深夜,沐琊一行围篝火休寝。篝火劈啪作响,燃烧得很旺。彷佛一阵风吹过,那火光忽地摇曳起来,暗淡了一瞬。

    突然间,篝火旁的沐琊骤然急促呼吸,胸口起伏不定。他蓦地睁开了双眸,瞳孔间的血红甚是骇人,鬓边冷汗涔涔。

    四下空寂,偶有虫鸣,树梢沙沙轻响。

    如水的月光落在树间,投下模糊的树影。月影婆娑,彷佛为所有人抚上了一层纱罗。月残缺,如被咬去一小口的面饼,却也只差那一点将圆。

    沐琊仰望着月亮,心里再次担心起来。

    又要到中旬了,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如同从地底深渊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召唤之音一次次地冲击着心神,彷佛就要挣脱掉束缚,即将吞噬自己的灵魂。

    是该吃药了。

    他探手到胸口的衣襟掏出玉瓶,然而在打卡之后却发现瓶子居然是空的!

    药呢!?怎么没有药!?

    沐琊的心跳骤然加速,起身猝然将衣襟翻出,却只有一块盒装的军符。再细细寻找袖口和腰间,依然未发现药物。

    怎么会这样?!父亲忘了吗?不会的,他不会忘的!是雅风?不会,雅风不可能这么做。

    忽然间,他想到了三天前客栈里的那次遇袭。是那个人!应该是那个人!

    “可恶!”沐琊低低地咒骂。

    “怎么了?”步泽被沐琊惊醒,一手警惕地探向身侧的刀。

    “没事。”沐琊低语,重新躺回地面,思绪不绝。

    虽然平日里很讨厌那些药,但那毕竟是自己从小到大赖以生存的东西。若是没有药,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安然度过明晚,或者会作出什么无法预知的可怕事情来。

    “出什么事了?”步泽打断了沐琊的思绪,语气中不乏关心。

    “没什么。”他侧过身,语气也低沉。

    步泽没有再语。

    沐琊的两指摩挲着袖口——他忽然间记起来客栈窗口捡起的小东西。许久,他试探地叫:“步泽?”

    “嗯?”步泽闷哼,翻了翻身。

    沉吟稍许,他问:“这几天……你一直在责怪我吗?”

    “有那么一点。”步泽笑了,“不过也很快想通了。若换做是我,也会选择那么做。”

    “那便好。”他转回身,思索片刻。继而对步泽道,“明天开始,我们分开走。你率领他们先行一步,我一人随后就到。”

    “为何?”步泽对沐琊的建议稍感惊诧。

    “情况有变,我不便多说。你只要如实照做就行了。”沐琊回答。

    “不行。”步泽斩钉截铁地道,“若是其他事我还可以答应,但是此事,我绝不答应。”

    沐琊不语,缓缓地阖起了眼。稍许,步泽猜到沐琊似乎有难言之隐,语气退了一步:“除非告诉我原因,否则我不会答应。”

    沐琊再次睁开双眸,问:“你对我的情况了解多少?”

    “该了解的基本了解,不该不解的多少也知道一些。”不经意间,步泽看向了那双更加妖异的眸子,隐隐猜到了些许。

    “明夜将是此月的正中之夜。”他顿了顿,“而到了那时,我身体里的异疾便会复发……”

    “你的父亲不是准备药了吗?”步泽快速接过了话茬。

    “问题就出在这里。”沐琊再次停顿,“药丢了。”

    “丢了!?”步泽的声音稍大,守夜的骁骑兵转过头看了看他。他压低了音,“怎么会丢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沐琊的两指依然摩挲着袖口,“还记得三天前客栈遭袭的事吗?我猜测是在那时丢的。”

    步泽恍然醒悟:“如此说来是有人刻意而为。”

    沐琊摇摇头:“我也不知。”

    “若是有人刻意而为,除非那人十分了解你的底细。可是又会有谁想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加害于你?”步泽沉思。

    沐琊盯着沉思的步泽,继续道:“没有药压制,我不知道自己会作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为了你们的安全,我们必须分开走,这样还能引开暗中那些人。”

    “你多虑了吧。到时即使你的异疾复发,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你一个?”步泽的脸上挂起笑容,却有点生涩。

    “相信我。”沐琊紧紧地盯着步泽,血红的瞳孔在月光的映照下霎时诡异,“你们会死的。”

    步泽的笑容僵了,后脊冒起丝丝的寒意。沐琊的情况他隐有耳闻,话虽那么说,但他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压制住病发的沐琊。

    “分开走。”彷佛是为了避开月光,他微微侧脸,“到了斛月郡我们再会合。”

    “好吧。”步泽咧嘴笑了,“那你可得活着到达斛月。那边我一人可顶不住。”

    “嗯。”他淡淡地应声。

    “暗中的那些人还在吗?”步泽换了一个话题。

    “从未离开过。”沐琊抚在袖口的双指停顿。

    “他们到底是何目的?”步泽握起了拳头,低低地狠声,“莫不是梦绮余孽?”

    沐琊的神色淡然,道:“虽然不知他们是何人,也不知是何目的,但总之是要对我们不利。路上一定要小心。”

    “我当然知道。”步泽闷哼,稍稍偏过头去。沉默了片刻,他摸着鼻尖,不禁笑道,“我怎么发觉我们像是在做临别遗言。”

    沐琊笑了一瞬,继而沉默不语。此行他已经隐隐有不妙的感觉,再想到那个卜卦老人的话,他感觉到自己彷佛跌入了一个无底深渊。而那个深渊彷佛早已经布置好,只等他坠入。

    “步泽……”沐琊沉吟着。

    “怎么了?”

    “不,没什么。”他卷了卷袖口,转过身去。一只手压在鬓下,袖口微隆起的丝布贴在了面颊。

    “吞吞吐吐,定然不是什么好事。老子也懒地听。”步泽嘟囔着侧过了身。

    希望是我多虑了。沐琊阖起了眸。

    星空璀璨,一颗颗星辰如耀眼的金珠闪烁着亮光。

    天璇神塔的顶端。白发青年人散漫地坐在塔顶,身侧已经粉碎的骷髅头骨中有些许幽幽的蓝色。他仰望着星辰,手中捏着木棍在脚下划着古老的符号。一个个符号相连,发出黯淡的光。

    突然间,那蓝色的幽光跳动了一瞬。

    “看到了吗。”他眯眼低笑,“你所谓的异族也会用推演之术。”

    手中木棍停止。那黯淡的光骤然一亮,又忽地暗灭。数道金光从各点聚集,交织成一片如波浪般起伏的金网。又在突然间,那金网彷佛承受不住,遽然破裂。

    “奇怪?”他罕有地蹙起了眉。

    蓝色的幽光不停地跳动,彷佛是在嘲笑他。

    “闭嘴!”白发人的面色霎时狰狞。只在挥手间令那幽光徒然暗淡了几分。

    “小心我杀了你!”他一字一顿地厉声,神情甚是可怖,“别忘了,你只是一个没有躯壳的魂。”

    幽光闻声顿时安静下来,再也不敢动弹。他的脸上挂起了微笑,满意地拍拍黯淡的幽光,彷佛那株幽光是他圈养的宠物。

    不多时,他自顾重新划起了更加复杂的符号。金网起伏重现,却也颤抖着只在几息间破裂。

    “是他们!”金网破裂,他脱口,继而失神地自语,“难怪推演会无法承受。”

    “呵。”片刻的失神,他突然笑了起来,“有意思,原来他们也还未绝。”

    就在这时,一个虚渺沙哑的声音从天际间传来。

    “汐华……”

    “我知道。”他打断了那个声音,“我会遵守约定的。”稍顿,“但是在这之前。”他的神情霎时狰狞,“不要来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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