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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将破晓,宴会终于结束。盛装丽服的宾客们虽余兴未了,但又不得不离开,自大厅鱼贯而出。
仍然不见小绿,苏蓝洸在大厅一角的墨绿色丝绒沙发里渐渐盹着了。不过,终于不用再为两侧内衣里的“神秘道具”惴惴不安。她就像被法王路易十三大赦的囚犯,终得自由。
大厅的客人们都已离开,只余蓝洸一人。
突然有两个服务生进来,叫醒蓝洸。
“小姐,不好意思,这张沙发我们要搬走,麻烦您起来一下,换到旁边的欧式椅子上。”英俊服务生说。
“噢。”蓝洸迟疑道。心想:“好端端的,搬什么沙发?”
服务生将沙发搬走后,她换到椅子上,瞬间又盹着。
小绿和清沣自咖啡室下来,彼得手里拎着小绿的高跟鞋,终于看到老板,忠诚地跟在清沣身后。
“我朋友可能还在大厅等我。我们去那边找她吧。”小绿对清沣说。
三个人来到已很旷寂的大厅。小绿一眼便看到蓝洸。
蓝洸歪在一张紫色丝绒椅子上,似睡着。小绿和清沣走到她身边。
“蓝洸,蓝洸。”小绿叫醒蓝洸。
清沣一看,“啊。她不就是那个会跳好看爵士的女子吗?”他心里只觉针刺般痛,额头却已浮上细密汗珠。
“倘若东窗事发,她会怎么看我?”他心里异常紧张,“以她这样的心境,想必以后会明白我吧”。
这时,蓝洸醒了,徐徐睁开双目,满脸倦容。
但斜倚在椅背上,她眼神一如既往,辽远淡泊,似总藏着一片荒漠。清沣望着她,五内如焚,但他的眼神对她却愈加流连忘返。
蓝洸被叫醒,看到他们,自椅子上站起来,看到小绿身边多了一个男人,她很是惊诧。
“小绿,你去哪里了?我在这等了你一晚上。”蓝洸望着小绿,责怪道。
“我,我,哎呀,还说呢,你去洗手间那么长时间,害我在大厅独自应付,该我问你去哪里了才对。”小绿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她不知道自己已开始对蓝洸撒谎了。
“噢。那这位是?”蓝洸自小绿的语气里已略知端倪,便迅速转换话题。
“噢。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沈先生,沣润地产集团董事长。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作家朋友,苏蓝洸。”小绿对清沣和蓝洸分别做了介绍。
“苏小姐,你好。”清沣以绅士的口吻向蓝洸问好,但目光复杂。
“沈先生,你好。”蓝洸礼貌回应。她看他的时候,突然想起,他就是在她跳舞时躲在嫩模丛中,一直看她的那个人。
“小绿怎么和他在一起?而且好像已很熟络的样子。”蓝洸心里不是不怀疑的。但自小绿那张似刚敷过面膜的、异常光洁的脸上,她隐约感到,小绿喜欢这个人。
她笃定,在她一直等小绿的时间里,小绿一定同这个姓沈的在一起。
“呵。小绿竟如此轻易。”蓝洸不住在心里感叹。
“时候不早了,沈先生,那我们先回去了。”蓝洸客气道。
“啊。是,两位是该回去好好补个美容觉。那,我让司机送你们吧。”清沣发出有教养的声音说。
蓝洸微笑婉拒道:“谢谢。不用了。我们有车子。”
“呵。那好吧。刚好,我们一起去停车区吧。”因是初次,清沣不好勉强,只好同意。
在去停车区的路上。彼得一直默默跟在老板身后,手里拎着高跟鞋。小绿穿着白色运动鞋,步伐轻快,似又做回她的“袋鼠绿老大”。蓝洸一路沉默。小绿见状,也立刻放慢脚步,端庄起来。清沣心里乱作一团,但令他兴奋的是,他知道了她们两个住在一起,如此,以后便有机会接近她了。
“就是这里了。”看到自己的车,蓝洸停住脚步说。
清沣看到这个小区域停着三辆车,旧别克、簇新宝马、咖啡色卡宴。
他看到蓝洸用遥控打开一辆蓝色旧别克车,坐在驾驶席,发动车子。他心里暗自惊异。他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不在乎外在,心里不禁肃然起敬。
车子热好后,小绿对清沣说:“那我们先走了。”说完,穿着运动鞋,跳上副驾驶的座位。
看到小绿的运动鞋,清沣突然想起来她的高跟鞋还在彼得手里。清沣对彼得说:“快把林小姐的高跟鞋放在她们车子的后备箱里。”
彼得对驾驶席里的蓝洸说:“苏小姐,这是林小姐的鞋子,麻烦您打开后备箱。”
放好鞋子。小绿坐在副驾驶再次同清沣告别。蓝洸只说句:“再见。”
望着这辆蓝色旧别克渐渐驶出停车区,清沣望着,有点神往。又不免失落起来,和彼得走到那边的停车位,坐上车子回家。
回家途中,小绿一路东拉西扯,说着别的事情,语速飞快,像只喜鹊。但只字不提刚才那个人。
蓝洸知道小绿是在有意回避。她一边开车一边问:“你是不是爱上那个人了?”
小绿突然不说话了,沉默良久,认真答道:“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比詹姆斯还要好。”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要同他结婚。”
蓝洸默默开车,不再说话。
她其实想对小绿说:“他不适合你。”但她看小绿如此认真,又不忍心说出口。
蓝洸突然莫名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是因为刚才那个人吗?呵,他与我素不相识,又有何相干?是害怕小绿受到伤害吗?”她选择缄默。
小绿也不再说话,却继续在心里确认“那个人是爱我的”。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上扬,嘴角的这条美丽弧线迟迟不消。
看着后视镜里小绿嘴角的美丽弧线,蓝洸蹙起眉来。
回到公寓,小绿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又恢复往日模样,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蓝洸。
“当时我很清楚。我只有一次机会。所以……”
蓝洸牵牵嘴角,挤出一丝笑说:“你呀。好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她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雾。
自那晚分别后,清沣夜不能寐,很想再见到那个女子。于是,他想亲自登门拜访,去见她。
因那晚留了小绿的联系方式,他便先打了通电话给小绿,说想过来拜访,问到她们公寓的具体位置及门牌号。
这日是周六,天气晴好。上午十点,彼得开车送老板至蓝洸的公寓楼下。清沣又独自乘电梯至18楼,手捧大束鲜花,心中忐忑,按响1802这间的门铃。
小绿自猫眼里看到,是沈清沣,心内狂喜。
“来了。来了。他来了。是那个沈清沣。你去开门。我不敢去。哎呀。你快点。”小绿压低声音,狂喊蓝洸。
蓝洸正在厨房间忙碌,听到是那个人来了,心内讶异。立即洗净手,去开门。
清沣看到开门的是蓝洸。十分喜悦。双手呈上鲜花,笑着说:“苏小姐,是你啊。沈某今日多有打扰。”
“沈先生,哪里的话。呵呵。快请进来。”蓝洸微笑着接过鲜花,平静道谢,将清沣请进客室,又转身将花插在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
小小公寓立时如浸在花海中,芳香四溢。但蓝洸看到卡片上写着她们两人的名字,“不知这沈某人是何居心。”她暗忖。
清沣坐在红色维多利亚沙发的正中央,略显局促,举目望之,只感觉装修颇为艺术化的公寓似沾着兵气,令他敬畏。就像三国时刘备进到孙尚香的房里,也是这种心理。呵,阅历丰富的他此时竟也觉得自己像个扭捏的小媳妇。是因为来到他爱的人的地域么?
“沈先生,喝茶还是咖啡?”蓝洸问坐在沙发上的清沣。
“噢。那就咖啡吧。谢谢。”清沣看着蓝洸说。
蓝洸去厨房间,用旧咖啡机快速煮一壶咖啡,用白色骨瓷咖啡杯装满,放在托盘里,递给清沣,说:“沈先生,请慢用。”
“谢谢。”清沣接过咖啡杯碟,谢过她,又低头啜了口咖啡。
“哇,苏小姐,您煮的咖啡真不错,口味香醇,正是我喜欢的那种味道。”清沣似在有意讨好蓝洸。
“噢,是吗?那以后想喝的话,就经常来这儿吧。我让蓝洸煮给你喝。”蓝洸正要开口,小绿却急急接过话茬,对清沣说。
“噢。好。好。当然要常来。”清沣表情尴尬,不知在对谁说话。
蓝洸自觉无趣,给客人斟好咖啡后,又转身去厨房间,着手准备午餐。小绿一直在客室陪着清沣。
“要不要看电视?”小绿柔声问,似跟他已是男女朋友了。
“噢。不用了。就听听音乐。”清沣再见到小绿,已感到不自在了,甚至有些懊悔那晚的事。
电视机下面的杏黄色意大利唱机里,正播放一张旧上海时期的唱片。
清沣穿一件亚麻绸缎面料的黑色衬衫。意大利式领口,袖口是法国式的反袖,这些细节令他浑身都散发魅力。小绿一眼便瞥见这些,心里激荡。
清沣望着立在蓝色壁橱边忙碌的蓝洸,有点望穿秋水,内中熬煎。又不知是否该反客为主似的,故作熟络状,走过去同她聊天,问问她是否需要帮手?
小绿不知几时,已坐到清沣旁边。她望着清沣,表情复杂。
她以为那晚的事,他们已心照不宣。“他今天就是为我而来吧。”如此想着,她渐渐将头靠在清沣肩上。
清沣觉察,很怕厨房的蓝洸看到,要移开,但小绿突然刁蛮起来,做甜腻状,将他靠得更紧。他选择置之不理,等找到合适的理由再说。
此时,唱机里的歌曲是旧上海的电影《紫蝴蝶》的主题曲《得不到的爱》。
“呵,清沣,我会得到你的爱吧”。小绿听到这首乐曲,在心中默想着。
清沣借口去洗手间,终于得以脱身。
自洗手间出来,他已不愿再回去沙发,便径直来到客厅一角的黑色三角钢琴前,显露出兴致。他轻按琴键,钢琴立刻奏出一声不和谐的单音。
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听到了这声音,但无人言语。白色破旧架子鼓紧挨着钢琴,但没有人去触碰它,它就像个可怜的、没有台词的配角,无声无息站在地毯上,依附在庞大钢琴身边。
蓝洸仍在厨房间静默劳作。洗青菜,调好酱汁,把三文鱼腌在瓷器盆里,接着削土豆皮,再把糙米淘净,倒入电饭煲里蒸。
清沣鼓足勇气来到厨房,站在蓝洸身边,开口道:“需要帮手吗?”
蓝洸手里端着瓷盆说:“哪里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啊。”
清沣于是不再坚持,只默默呆在她身边。一会儿看看蒸锅,一会瞧瞧三文鱼腌好了没有。他顺手又往蔬菜沙拉里洒上芥末酱。
清沣初到上海那几年,住地下室。因要独自生活,他开始学做饭,更磨练出一手精湛厨艺。
后来发迹后,他有段时间心血来潮,甚至飞去巴黎,上法餐烹饪课,也算得上内行水准了。
突然,蓝洸在切三文鱼时,不小心切到手指,鲜血立刻冒出来。伤口烧疼,但她忍着不出声,砧板上的三文鱼也滴到血。
清沣无时无刻不关注她的动静,这时,他早已电卷风驰般冲过来。
看到蓝洸受伤,他心里针刺般疼,抓住蓝洸的手,眼神无比怜惜。小绿已不知何时,站在清沣身边,她此时已探测到空气中的异样了。
蓝洸立时飞红了脸颊,清沣此刻才意识到他正抓着她的手,又笨拙踯躅起来。
“啊,对不起。”清沣立刻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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