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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法在这家汽车销售公司已经工作了五年，她能轻易叫出这里二百多名同事的名字，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她亲自面试、严格筛选的。在这里她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办公室实习生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事部主管，办公室里的一桌一椅，文件柜里的档案资料，甚至窗台摆放的几盆绿植都被她观摩整理过无数次。可是她还是在一个月前提交了辞职信。
这张熟悉的办公桌有些旧，上面有些斑驳，都是这几年有意无意划伤的。办公桌本没有错，她也没有想过要划伤它，可是时间的堆积让它再也没法变回刚买来时的样子，一如她的青春，本没想去招惹，回头看竟全是伤痕。
抽屉里有五年来累积的诸多文件、信件、照片和一些派不上用场的小物件，明明没有用，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舍不得扔掉，索性连同其它有用的东西一起装进箱子。
门口进来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士，三十岁左右，文质彬彬的样子。看到程法一直在挑挑拣拣地收拾东西，愣了一下，随后把手中的档案袋交给另外一个女同事。
“您好，这是我的入职材料。杨辰，市场部。”
听到说话声，程法才意识到有人进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杨辰，他也正巧在看着她，互相尴尬地点头微笑一下。
他是程法在这家公司面试的最后一个人，得知他是经公司高管张总介绍而来，想必也只是走个流程，便只随便问了些问题就草草结束。
临别前，杨辰冒昧地问：“小姐，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程法有些惊讶，继而微笑作答：“程法，过程的程，法律的法。”
“这个名字有些特别！但容易记住。不知道有什么典故。”杨辰若有所思地说。
“我爸说，加法的人生只是简单的重复和积累，只有乘法的人生才会有转折。”
“哦！那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考虑‘幂’这个字，听起来比乘法更厉害。”
程法捂着嘴，差点笑出声，不好意思地说：“那你可以考虑给你女儿起名字叫杨幂，刚好和当红女明星同名。”
“那得问女儿的母亲愿不愿意。”杨辰有些为难地说，眉梢眼角有一丝不明显的忧愁。
原以为在一家公司工作，还会有很多机会见面。没想到只过了一个星期，再次见到这个娴静乖巧的短发女孩时已经是她离职的第一天，刚好这又是杨辰第一天上班，一来一去，因缘际会，忽然心生惋惜。
程法本就瘦小，捧着重重的箱子，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到门口时差点滑倒，幸好杨辰动作敏捷，立即扶住她。
“这么大箱子你搬得动吗？我帮你吧！”杨辰没等她回答，迅速托起箱子。
只觉双手一轻，杨辰和箱子一起离开，她赶紧上前跟上他，不好意思地说：“没事的！我能搬动，就不麻烦你了。”
“过去按电梯，”杨辰没有理会她的话，用下巴指着前方的电梯，“刚好我也要出去，说不定能送你一程。”
“没事的！我自己打车就行。”话虽这样说，还是乖乖按了电梯。
出了大门，杨辰径直向自己的车走去，到跟前看着程法说：“车钥匙在我这边裤兜里，帮我打开后备箱。”
“我还是打车吧！”程法为难地看着他。
“快点！很沉的。”杨辰皱着眉，命令的口吻。
程法随后听话地拿出钥匙打开后备箱，看着杨辰如释重负地将箱子落在里面。
“去哪？我送你！”杨辰打开副驾驶车门，示意她坐上去。
“啊？”程法依旧为难着，“不一定顺路吧！”
“送美女回家，到哪都顺路。”杨辰说着露出调皮地浅笑。
“那好吧！南京路565号，XX汽车销售公司。”
“啊？”杨辰惊讶地问，“你去那干嘛？”
“上班啊！”她不以为然。
“上班？我刚从那离职！”
“我还刚从这里离职呢，你不是也来了。”程法说着不服气地指了指公司门口。
“也对！”杨辰想了想，点点头。
一边开车，杨辰的嘴里一边嘟哝着：“程法程法……程法程法……程法……”
“干嘛老叫我名字啊？”
“这样才能记住嘛！”杨辰随口说，“诶！为什么要离职啊？”
“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这几年一直这样，平淡无奇，挺没意思的，总想换个环境换个心情。”程法平静地说，“你呢？我看过你简历，也是毕业之后就在那工作吧？为什么忽然离职呢？”
“原因很简单，不想和初恋女友一起工作。”他面无表情，心里轻轻慌了一下。
“哦——”程法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那我过去了可要认识认识这个神奇的女子。她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
“谢雨桐，人事部经理。”
“哦！谢经理，是她啊，那天正是她给我面试的。”转头瞥一眼杨辰，“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人家女孩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跑出来了。”
“说得轻巧，换你遇见你初恋**和你在一个公司，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就知道有多悲催了。”
程法愣了一下，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忽然晃在脑海里。
见程法没有说话，自觉语气有点过，连忙解释：“你别介意，我就是随便说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这么倒霉。”
“没事的！我们也七八年没见了，就算遇见也不能怎么样。”
“那我可就不送你了，”杨辰把车停到XX汽车销售公司门前，转头说，“这里都是认识人，我进去也不方便。”
“还是要谢谢你帮我。以后有空可以回来看看，毕竟这里还有好多你的同事嘛！那我先走了。”
杨辰点头。
程法下车拿出后备箱中的箱子，透过车窗向杨辰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杨辰忽然叫住程法，想了一个可以再见她的理由，“我今天帮了你，你不打算回头用什么方式感谢我一下吗？”
“感谢一下？怎么？搭个顺风车还想敲诈我一笔？”程法皱了皱眉调皮地说。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不过我可以替你买单。”他眉梢眼底闪过一丝庆幸。
“那好吧，我有你电话。等着就行了。”程法推搡过去，头也不回走进旋转门。
杨辰定了定神，才明白过来，她是人事部的主管，当然会有他的电话。不过能否打过来就不一定了。也不好再强求，世间之事都是这样，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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