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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清晨,中州市云梦小区暗淡无光的地下室。)
“叮铃铃——叮铃铃——”伴随着一阵一阵短促而频繁的振动,手机闹铃再度哀鸣。
“男人——睡吧……睡吧……睡吧……我好累!尝尝,阔别已久,美梦的滋味,就算,呼噜,也是,一种美,不如,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大睡一回!”
躺在小木床上的林晓武,慵懒地翻了个身。忽地伸出右手,闪电般按下“关机键”,将手机闹铃杀“机”灭口。
(没想到已经是第二天了……唉,老是做一些奇怪的梦——自己居然在云梦小区里,和好多人一起玩“超级马里奥”的游戏……不过,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个有趣的梦呢!)
“还早嘛……继续睡觉、睡觉……”林晓武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捂紧被子,蒙上头,又怡然自得地睡了下去。
“哈呼——哦、唔,哈哈哈……”
“…………”
(二〇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清晨,中州市新科技城,西区写字楼)
(“梦……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一个好奇怪的梦……”)
“哎——”额头传来一阵莫名的痛感,趴在书桌上的柯传斌终于醒过来了。他撩起头发,轻柔地按摩了几下额头的痛处,一边苦笑,一边翻身下了床。
这是写字楼四层一间稍嫌昏暗的办公室里,地板上堆满了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电子零件。房间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套人体工学的钢化玻璃书桌。书桌上平放着一台黑色的组装笔记本电脑。
(真是莫名其妙……大概是昨晚加班过度、疲惫不堪了吧……)
柯传斌伸了下懒腰,又重新坐好,打开了笔记本。他眉头紧锁,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视网膜屏,十个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打着,电脑屏幕上一行行英文字符自下而上飞快滚动。
思如泉涌,专注而灵动,那仿佛操控一切的快感,使得柯传斌如同原地满血复活般,整个人再度精神焕发。记得有记者采访阿根廷世界级作家豪尔赫·博尔赫斯,询问写作对他的意义时,博尔赫斯道:“幸运和幸福。”
不得不说,英雄所见略同——因为当眼镜男沉浸在计算机的世界中时,正是这样的感觉。随着十指在键盘上一次次轻盈的律动,一行行简洁高效的代码从指尖流淌而出,简约朴实的结构,巧夺天工的设计,仿佛在宣示着非凡的理性之美。
“…………”
(二〇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黎明,中州市东北方向的郊区)
“唔,原来这只是一个梦啊……”萧冰仪从床上坐起来,嘟囔着,摸了摸有点酸痛的额头。她起身推开窗户一看,只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清晨的雾气如同轻纱轻纱薄绡一般,将整个峰峦山谷掩藏起来。
半山坡上山间小路旁的这一幢白色建筑,乃是萧冰仪自己购置的一间白色画室。画室装潢精致,周围环绕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画室本身则提供了一个独立而整体的空间。紧凑的结构,保温层和灰泥筑成的极富表现力的墙壁和朴素的外观,看上去简洁优雅、一气呵成。
洗漱完毕之后,萧冰仪走进了自己的绘画工作室。工作室中央摆放着两个特制的金属花架。萧冰仪看了看,走到了左手边的那个画架前,开始作画。
“呜……到底哪一种形象更加贴近呢?”萧冰仪皱起了眉头,仔细回想着自己昨晚的梦中所见,拿起桌子上的画笔和调色板,慢慢地调出心目中的色彩。
(或许左手边的这块区域色彩应该要浓重一点吧……呜……怎么会这样呢?明明记得很清楚,林晓武……柯传斌……难道昨晚的经历真的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吗?)
“…………”
(二〇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清晨,中州市107国道)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整个大地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中州市郊略显冷清的107国道上,十几辆包括特警战车在内的,由各种型号和用途的警车组成的队伍没有鸣笛开道,但却速度飞快,风驰电掣般地驶入市区,向市中心的云梦小区驶来。
不一会,警车队伍便驶入了云梦小区地下广场入口。几位面容严肃的警察和十几位面容更加严肃的军人从警车上鱼贯而下,快步穿越了地下停车场,来到了一间阴暗的地下室前。
接着,那间地下室的木制大门前,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砰!砰!”
没有一点回应。
“哐!哐!哐!哐!哐!”门外的人已经开始准备把不耐烦转化成了行动,“爆破一组、城管大队各就各位,随时准备破门而入逮捕任何可疑人员!”
“噗通!”林晓武一个翻身掉到床底下去了。他一下子醒转过来,翻身坐起。
“谁?谁谁谁?!”林晓武吓了一跳。
“开门!查水表!”门外的人回答道。
“查水表?可地下室这里没安装自来水啊?!”林晓武心下不解。
“开门!我们就是来给你装自来水的!免费!”门外的人淡定地回答道。
“装自来水?呃……”林晓武只觉得来人在拿自己开涮,便小心谨慎,不为所动,“这……暂时用不着……”
“快开门!免费外卖!美味大餐!开门即开吃!”门外的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如一个路边小贩般大声吆喝道,“清炖蟹粉狮子头,姜醋金银蹄子,鲈鱼莼菜汤,糖熘荸荠,莲蓬豌豆……”
“免费?大餐?真的?!哎!好的!美食,我来了……”
林晓武一听到“免费大餐”,头脑一发热,心里一激动,吃货本色暴露无遗,下意识地就把门打开了。
“上!”门开之后,一队身穿特警制服、全副武装的人鱼贯而入,马上组成队形把林晓武包围了起来。
“救——你们……你们是……”林晓武刚想大声喊救命,可来人手中出示的特警证照让他克制住了自己。
领头的是一位中年警官,手里拿着对讲机,黑着一张脸,仿佛见谁都是一副凶巴巴的姿态(简称“黑面警官”)。
“嗯……”黑面警官看了一眼林晓武后,神情严肃地问道,“名叫林晓武?”
“是……是的……”林晓武真的被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左手不知所措地垂下,拉了拉身上皱巴巴的裤子。
黑面警官问道:“本是中州市仲侔县凌云乡人,二〇一二年六月二十二日才搬到这里的?”
“是……”林晓武战战兢兢道。
黑面警官点了点头道:“嗯……果然看起来一副矮、丑、穷、挫、衰的模样……”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林晓武一怒之下,刚想反脣相讥,可一看到黑面警官身后那荷枪实弹、气势汹汹的一大群人,话到嘴边马上又不得不咽了回去,“呃……对……是……是的……”
黑面警官继续问道:“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或可疑的事情?”
“没……没有……昨天晚上我一直在睡觉……”林晓武吞了吞口水。
黑面警官反而奇怪道:“睡觉?这不应该啊……”
“这……这……难道说连‘睡觉’也犯法吗?!”林晓武吓了一跳,心里惴惴不安道,“那我早已是‘罪恶滔天’、‘恶贯满盈’了……”
黑面警官继续问道:“那你在睡觉时有没有梦到或感觉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做梦?我确实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林晓武吓了一跳,心里更加的不安了,“难道说甚至连‘做梦’也算‘罪孽’吗?那我可真是‘无恶不作’、‘罪无可恕’了……”
“快说!”黑面警官就像一下子抓到了林晓武的犯罪证据一般,急切地问道,“到底是什么样奇怪的梦?”
“这……这……好像是梦到了自己在玩游戏,哈哈,玩游戏……”林晓武已经快反应不过来了,大脑一片空白。
黑面警官不相信道:“就这些?真的没有其它事情了?”
“没……真没了……”林晓武一怔之下,大脑差点宕机,“天哪!我整天躺着睡觉居然也被抓……”
“这就怪了……”忽然,黑面警官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表情极其的兴奋,“玩游戏?对了,快说,究竟玩的是什么游戏?”
“长官,我……我那是做梦,梦中玩游戏也犯法吗?”林晓武委屈地解释道。
“老实交代!”黑面警官大喝道,“别想岔开话题!”
“是……我说……我说……玩的是《超级马里奥》的游戏……”林晓武吓了一跳,脑门上冷汗直冒。
“《超级马里奥》?”黑面警官高兴得自言自语道,“嗯,这就对了!嫌疑人就是你了!!!”
“啊?!这也行?!”林晓武脸上掩不住的惊讶和害怕,只能胆战心惊地愣在那里。
“没错,抓的就是你!”黑面警官怒道,“不要以为做梦你就没事了!”
“啥?!那我可真是史上最倒楣的嫌犯了……”林晓武哭丧着脸道。
“…………”
接着,警官们不再向林晓武问话。紧接着,他们开始按照手中几页文件的描述,很仔细地检查起了林晓武的身体。
仿佛艺考面试和模特比赛一般,面前的警官们开始对林晓武提出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的动作要求。
“抬头……”
林晓武把头稍微抬起来了一点。
“挺胸……”
林晓武又把如飞机场般平坦的胸脯大胆地向前挺了一下。
“收腹……”
林晓武缩了缩干瘪的肚皮。
“提尻……举腚……”
“啥?!”林晓武悚然一惊。
“……哦不,是……‘提臀’——通俗点说就是‘翘屁股’……”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颇有难度的动作,林晓武左摇右摆,尝试了好几次后,这才勉强能够在保持身体竖直的情况下,把臀部稍稍向上撅起,达到一个他自认为合适的高度。
“提提裤腿……”
“是……”
“偏偏脑袋……”
“是……”
“手抬高一点……再高一点……”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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