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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4日，清晨。
今天刘海起的特别晚，大概十点。窗户关着，一丝阳光从缝隙里溜进来，在白色的被套上留下一道随着皱纹蜿蜒的光带。
林泉已经不在了，但那半包烟还留在桌上。
刘海点起一支，香烟的味道果然没这么坏，以后也许他会变成个烟民。
不用吃早餐了，中餐都快到了，再等等吧。
刘海推开那左右分开的木头窗户，从楼上望向下方从小镇穿过的河道。这个旅馆一点也不便宜，尽管它不怎么舒服。
楼下林泉和他的老公走过，林泉挽着他的手，一点异样也没有……
刘海很纳闷：她昨天晚上怎么和老公解释的，一夜都没回。
林泉在经过楼下的时候也往上扫了一眼，但没和在窗边的刘海打招呼。
“难道是怕我不自然？”刘海又想。
大家看上去又分开行动了，昨天的紧张情绪看来已经所剩无几。刘海知道自己的答案应该是正确的，但他并没有觉得其他人的行为有任何不合理。
又点着一支烟，脑袋更清醒了些。
刘海腰不酸腿不疼，但有一些不那么舒服的欲望的确被消解了，当然他明白这种欲望又会很快来到，用不着半天时间。
电视机还是不能打开，也许是遥控器没电了。
刘海去寻找电视机上自带的开关，这台电视是老式显像管电视，让操作惯液晶电视的人不太熟悉。
开关在一个塑料盖子里，刘海把它们全部按了一遍，最右边的应该是电源键。
电视缓缓亮起，是湖南卫视，上面播放的是一反常态的紧急新闻。
“中国人民解放军各军区已经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各位市民请熟悉自身周边的人防工事位置，各地人防部门正在关键路口位置摆放引导标识……”
画面切换到安放标识的画面，两个看上去像城管的工作人员在十字路口竖醒目的金属牌。
“大家请在防空警报响起后有序撤离到最近的人防工事，请不要使用私家车等交通工具，使用交通工具可能导致您更加危险。”
随后就是央视的专家们安抚民心，年逾八旬的军事专家尹卓正在发言。
张勺忠教授：“核战争是肯定不会爆发的，这是肯定的！”
刘海想起个笑话：张勺忠说谁活谁就死啊，当年说伊拉克萨达姆不会被抓，利比亚的卡扎菲不会死……张大嘴是著名的中国第三炮兵队长，战略忽悠办公室主任。
各专家不断的分析美国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在以前节目里被说的一无是处的东西，现在变成了无敌之盾。
平时胡言乱语，现在有需要就捧上天，这样安抚民心真的没问题？
刘海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古老的俄国歌曲喀秋莎。
“喂？学斌吗？”
“是我，现在方便么？”
“当然。”
“去旅馆楼下的餐馆，大家一起吃饭。”
“都在？”
“三车的孙忠要去买东西，其他都来了，我们要谈一些问题。”
“我马上到。”
刘海穿上衣服，洗了把脸，没刷牙。
车队居住的旅馆在小餐馆的上方，这家餐馆打着当地特色卖炸薯条。
十二个人里十一个在场，所有人都点了炸薯条，因为当地食物味道有点奇怪。
学斌：“哦，刘海来了，我们能到的人都到齐了。”
餐厅里没开灯，只有大门入射的光线，丽江白天许多餐馆都是这样。
学斌首先介绍一下召集大家的目的。
“恩，这次召集大家是想讨论一些关于行程方面的事，有些人想提早回家对吗？请提出来。”
二号车的吴晓军举手，他说局势紧张，老婆孩子想让他回家。
学斌：“好，我知道了，要动身的时候通知下大家。现在各地交通听新闻上说情况不太好，大家都担心你。”
这句话上特别加上了“大家都……”
吴晓军：“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动身之前肯定告诉大家，过几天等交通情况好点了我再回去。”
学斌点点头：“好的，没别人了吗？”
有人说打电话通知过了，有些直接表示不回去。
刘海：“有没有人觉得这两天总在夜店和看看附近景点有些无聊了？我们可是开越野车来的。”
学斌叫刘海过来的一个目的也是想让他提出这件事，领导都知道在具体的事件上不要直接命令以免担责。
大家十分同意，小资们总是对“户外生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至少他们愿意附会那么一把。
刘海之前看过地图，他想往山里走，万一核弹爆炸山区可以阻挡冲击波和光辐射，最近的山区和有人定居点是丽江南边的白族自治州附近。尽管去少数民族较多的地方会有一定危险，但毕竟这是地形条件较好，道路也较为有利的地方。
刘海：“我建议我们不要设定太多的地点，我们就往西南方向走，遇到什么玩什么，这样惊喜更多玩的开心。”
所有人还是都同意了，因为他们都没曾想拿过主意。
学斌：“我很赞同刘海的提议，不过大家要记得到山区不一定有很多加油站，大家遇到加油站一定要把油箱彻底加满。”
刘海：“还要多买吃的，我们会进行很多野餐，不想吃的太差就多带点。不要买啤酒这样的饮料，太占地方。”
钱玉德用一种讥讽的声音说：“我看你们是怕这几天打仗，杞人忧天，大家不要慌，不可能有事的，国家罩着呢。”
刘海很想说“你这个空手就拿国家几百万还不都是我们的税金？你当然觉得国家无敌了。”
当然，刘海没真的说出口，和拆二代吵架永远不是好主意。
对于一个实际的人来说，争论对错和“谁的责任”是毫不重要的，只有一项可行的计划被实施下去才是关键。
据说对于任何合格的领导者来说也都是这样，“谁的责任”只是一种在需要的时候被提出来用作促进事件往自身所希望方向发展的工具而已。
晦涩难懂么？其实不难。
例如说一个老板，他手下有人作乱让人必须处理，现在他要杀鸡儆猴。老板拿一个员工开刀，这个员工是对立组织的典型一员，他并不比大多数人更好下手更好欺负。老板将他进行严厉处理，其他人受到了震慑。然后老板突然发现这个人并非对立者，甚至对自己还是支持的，那么请问老板是否要收回成命？
一般人会考虑“他有没有责任”。老板就不能这么考虑问题，他只会盘算以下几点。
1：这个人平时对我的忠诚是否让别的忠诚的人广为人知——如果是这样，那么处理他就是对忠诚自己的人形成负激励。
2：这个人平时对我的忠诚是否让关键的对我忠诚的人所知——如果这样，需要对关键忠诚者进行解释，这也引申出关键忠诚者对于老板的行为的接受程度的判断。
3：收回打击成命造成的杀鸡儆猴行动的实行中断，会不会对震慑行动造成影响。
4：如果造成影响，那么这种影响的严重性是否超过对忠诚者心理的影响。
老板并不考虑被“杀鸡儆猴”个人能力对结果的影响，因为这是“组织问题”，既然要杀他是为了组织需要，那么组织的力量肯定远远大于他个人，这也就导致他个人能力不属于考虑范围内。尽管这种错误的杀鸡儆猴可能会导致多失去一名人员，但这微不足道，事实上大多数老板也会一并在之后弄死他，这也是做给以后的人看——如果发现叛变而不早日投靠我军，我将会连同一切相关人士屠戮殆尽。
这不仅仅是结果导向，而且是全局观念。
所谓的全局观，就是不再从一个个体的利害得失上去考虑一项决策，个体的命运并不重要，个体的责任归属则更加不重要。
在这个队伍中，有人可能站在“全局观”的临界点上。缺乏全局观的人永远是工具和手脚——虽然手脚不一定比脑袋更危险，但任何脑袋都会在需要的时候砍掉他们。
抵制这种思维的人无非是感情上不能接受和懒得思考，事实上大多数感情用事的人都懒得思考，毕竟用情感代替思考是很轻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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