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藿贤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见只有柳如岚一个人，而且神色凝重，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等她走得近了才问：“她又在你面前告莛东什么状了，让你脸色这么难看？”
柳如岚在他身旁坐下，望着远处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老爷，你上次让我给欢欢物色男朋友，我找的都是一些名门望族的青年才俊，原本是想过些天叫她来从那些人里面挑一个见个面的，可没想到欢欢竟然瞒了我们那么重要的一件事。”
“她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柳如岚收回目光看向丈夫：“她在国外和外国人生了个女儿。”
藿贤脸色一变，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骤然握紧：“你听谁说的？”
“刚才向朵怡告诉我的，还有……”她蹙紧眉，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难道是她和那个外国人结婚了？”
柳如岚看他激动的样子，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把向朵怡带来的那些消息全盘告诉他会是怎样的结果。思虑再三，她决定先瞒着，同时心里做了个决定。
“应该是没结婚。你也别着急，我下午去看看，回来再告诉你。”
“我也去。”藿贤沉下声，“我要当面听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还是在家等我吧。”
藿贤没说话，脸色阴沉得吓人。
柳如岚叹口气，起身推他回屋。
眼皮一直跳，这让岑欢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带着女儿在超市逛了一圈，买了一些居家用品和零食，去收银台结账时小丫头又嚷嚷要买会冒泡的汽水，她只好返回饮料区。
她拿了两瓶，小丫头从购物车里站起来又拿了一瓶放进去：“妈咪忘拿舅爷的了。”
她笑了下，揉了揉女儿的卷发，正要推着她去收银台，前面一个男声响起：“欢姐姐？”
岑欢讶异地抬头，瞥到一张洋溢着惊喜笑容的俊颜。
“小珧？”她扫了眼他手上的购物车里装得满满的生活用品，有些诧异一个男孩子会跑到超市来采购这些东西。
小珧像是猜到她心里想什么，解释说：“我是免费劳动力，被我妈硬拖来陪她采购的。她在海鲜区那边，我过这边来拿些饮料，没想到这么巧，刚好碰到你们。”
他说着从购物车里掏出一大包糖去逗橙橙：“叫叔叔，这包糖就是你的了。”
小丫头歪着头想了会儿，摇头说：“糖吃多了牙齿会变黑，我不要。”
小珧没想到自己连着几次都吃瘪，苦着脸扮可怜：“那叔叔求你叫我一声行吗？”
小丫头今天心情不错，赏赐似的叫了一声，乐得小珧放开购物车过来抱她。
“欢姐姐，我去玩具区那边挑一个玩具送给橙橙补那天的见面礼，你等我一会儿。”
岑欢还没出声，小珧已经抱着小丫头走开了。
她只好拖着两辆购物车在一旁等人。
一会儿后小珧抱着小丫头回来，身后还跟着推着另一辆购物车的罗美微，里头装着满满的玩具，显然都是买给小丫头的。
“罗阿姨。”岑欢率先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罗美微走过来，脸上堆满笑容。
“欢欢，我们真是有缘，到哪儿都能碰到。”
岑欢微笑，指着她那辆购物车里的玩具说：“这些玩具家里都有，不用买了。”
“都有吗？那小珧拿去换。”
“不用了，罗阿姨，她的玩具都快堆满一个房间了。”
听她这么说，罗美微没再坚持。
“那一起吃个饭吧，都快中午了。”
“我下午要上班，时间来不及，下次吧。”岑欢撒了个小谎，实在是这对母子太热情了，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而她现在心神不宁，根本没心情去应酬。
“那好吧，让小珧一起去结账，然后让他送你们回去，我让司机来接我。”
岑欢想拒绝，可小珧已经应声把小丫头递到罗美微怀里，然后推着两辆购物车结账去了。
罗美微抱着小丫头往超市外走，岑欢跟在后头。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小珧才结完账出来，而罗美微的司机也到了。小珧把岑欢的物品放到自己车的后备厢里，岑欢见实在无法拒绝，只好接受这对母子的好意。
“欢姐姐，那晚姐夫看到我时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车上，小珧忽然问。
岑欢听他喊“姐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小舅，耳根烫了一下，摇头。
“妈咪，姐夫是什么？”怀里的小人儿冷不丁也冒出一句。
岑欢一愣，正觉得尴尬，就听小珧说：“橙橙，姐夫就是姐姐的老公。我叫你妈咪姐姐，那你妈咪的老公就是我的姐夫。”
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眨巴着大眼望着岑欢：“那妈咪的老公是谁？”
岑欢头疼地抽了下嘴角，真怕小珧又冒出什么话来，赶忙岔开话题：“小珧，你们怎么跑到这么远的超市来买东西？”
“因为这家超市也是我家的，我妈心血来潮，这段时间买东西都轮流光顾自己家的超市，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到了公寓，小珧下车帮忙把东西提上楼。
岑欢留他吃了午饭，才送他离开。
收拾好厨房，岑欢正打算哄女儿睡午觉，在客厅的沙发上瞥到小珧脱下忘拿走的外套。她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他让他过来拿，门铃就响起。
她以为是小珧自己记起没拿外套返回来了，走到门口也没看来人是谁就打开门。结果门一打开，她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小脸瞬间苍白。
“不请我进去坐？”柳如岚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情绪。
岑欢侧身让开。
柳如岚走进来，站在玄关口。岑欢刚想说不用换鞋了，就见她弯下身从鞋柜里拿了双崭新的拖鞋出来换上，然后才走向客厅。
岑欢跟在后头战战兢兢。
岑欢猜想柳如岚突然找上门来，应该是向朵怡把事情全部告诉她了，而她是来找自己对质或者找自己算账的吧？
客厅里，橙橙坐在地毯上摆弄玩具。柳如岚第一眼看到孩子，就知道向朵怡没有说谎，岑欢果然是在国外生了个女儿。
她走过去在橙橙面前站定，一只脚踩到了橙橙的玩具。橙橙仰起小脸，看到一张陌生的脸，眼睛眨巴了下，说：“婆婆，你睬到我的玩具了。”
柳如岚低头看一眼，退开些，然后才又望着眼前这张小脸，眉头皱了皱。
“几岁了？”她问身后的岑欢。
岑欢走到女儿身边蹲下，拿开玩具抱起她。
“快三周岁了。”
“而你一直瞒着我们所有人？”柳如岚微微拔高了些嗓音，“你知不知道你外公在得知这件事以后有多震惊？”
岑欢搂着女儿不语。
“他还让我到处给你物色男朋友，结果呢？”柳如岚的话语里似乎充斥着失望，“他本来是要和我一起来的，我担心他受不了这些刺激，所以才一个人来了。”
岑欢抓着女儿的手，手心一片湿冷。
“向朵怡找过我，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关于她说的那些事，包括你和莛东……”
“夫人，我先哄孩子睡午觉，可以吗？”她不想让女儿听到那些。
柳如岚瞥一眼她怀里的小人儿，见那孩子一直好奇地望着自己。她蓝色的眼珠骨碌骨碌地转动，蓝宝石一样，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平心而论，即使她向来不喜欢岑欢，但对这孩子，她却讨厌不起来。刚才听她喊自己那一声“婆婆”，她竟然有种错觉，恍惚中以为眼前的孩子是自己儿子的女儿，自己的孙女。
岑欢见她一直盯着女儿看，莫名觉得心慌，也没等她同意，抱起女儿就往她房里走。
柳如岚打量房间的装潢摆设，虽然谈不上华丽，但处处彰显一种舒适的美，让人感觉很舒服，有一种家的温暖。
电视壁柜上有一个约莫六寸的小相框，她走近，看清楚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岑欢抱着女儿，一脸幸福的笑容，而藿莛东自她身后圈住她们母女，望着她的目光里是满满的宠溺和爱怜。
岑欢从女儿卧室出来，就见柳如岚站在电视壁柜前，望着那张照片发呆。
她本能地想冲过去把照片藏起来，可最终没有动作。
就算藏起来又如何？有些事不是她想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就能骗得了别人的，更何况柳如岚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她瞒也没用。
她给柳如岚倒了杯茶放到茶几上，然后一声不响地站着。
柳如岚过了许久才回头。岑欢见她脸色极其难看，两只手不自觉握成拳，以为她会扑过来给自己几耳光。可柳如岚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目光阴冷地望着她，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岑欢不确定她问的是她和小舅住在一起多久了，还是产生男女之情后多久了。她迟疑的当头，柳如岚又问：“莛东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岑欢一愣：她不知道小舅不在国内？
“这些不光彩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虽然恨你，但总要想办法解决。可我不想让莛东知道，所以要在他下班回家之前把事情处理好。”
“他不在国内。”
柳如岚微讶，接着脸色又是一沉：“他不论去哪里从来不会和我们做父母的说一声，倒是你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
岑欢听出她话里的讥诮和不满，紧了紧握在一起的手，安静地等她继续发泄心头的怒火。
“既然他不在国内，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岑欢大致猜到柳如岚是想让自己离开小舅，这是一个母亲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和他的亲外甥女在一起后会有的正常反应。
其实柳如岚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她已经很震惊了—岑欢以为那些不要脸、没有羞耻心、下贱等各种侮辱性的字眼都会从她嘴里蹦出来，可没想到她怒归怒，却仍然保持以往端庄高贵的形象，没有像一个泼妇一样咒骂她。相较之下，向朵怡那种所谓的大家闺秀之范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柳如岚见她不吭声，又接着说：“你也知道你和莛东是什么关系，事情走到这一步才来说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她大多时候都猜不到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但终归是她的儿子，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如若不是自己的儿子对岑欢动了情，就算岑欢再狐媚，也无法让他动心。更何况两人现在还如寻常夫妻一样住在一起，他俨然把岑欢当作了他的妻子。
她刚才看着那张“全家福”，第一次从儿子眼里看到除了冷漠以外的东西。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她觉得开心，可儿子中意的女人却是……那她为了藿家着想，无论如何都要拆散两人，让两人错位的感情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只是，她知道以儿子的脾气，想要拆散两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就算她赶走岑欢，或者岑欢主动离开，他还是会千方百计把她找回来。而那时，她和他原本就不深厚的母子感情估计会因此事而更加淡薄。
既然不能赶她走，又不能让她自己走，那不如就留她在身边。
“欢欢，”她忽然语气软下来，脸色也缓和许多，这让岑欢感到受宠若惊，内心越发不安，“你现在也是一个母亲，我想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是不是？”
岑欢动了动嘴，点头。
“你外公知道你在国外生了个女儿，虽然很失望你一直瞒着他，但我来的时他还是让我带话给你，要你带女儿去看看他。”
听她这么说，岑欢心头一片酸楚。
其实母亲早提醒过她找个适当的机会和外公坦白这件事的，可她顾虑着其他种种，而小舅也没提起过，所以她才一直拖着，没想到事情会被向朵怡知道。
“这样吧，你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太辛苦了，我让段总管过来搬家，你们母女以后就住在我们那边。这样我和你外公平日里也可以帮你照顾孩子，你就安心上你的班好了。”
岑欢闻言心里一惊，震愕地望着已然一脸平静的柳如岚，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刚才不是说恨自己吗？那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和橙橙住到祖宅那边去？
“你觉得怎样？”柳如岚问她，语气却强硬得没有商量的余地。
岑欢不自觉蹙眉，犹疑了片刻才开口：“夫人，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您这样做是想把我放在眼皮底下时刻监视着，好让小舅没办法接近我？”
柳如岚美目一闪，有些讶异岑欢竟然猜中了她的心思。
岑欢说得没错，她要她们母女搬去和自己一起住，为的就是时刻盯着她。这样一来，就断了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岑欢见她目露诧异，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不由得苦笑。
“欢欢，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宽容的办法了，我保证你们母女搬过去住绝对不会受半点委屈。尤其是你外公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看重亲情，他会很疼你女儿，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而我只要你答应放弃对莛东的感情，劝他回头。”
回头？
岑欢琢磨着这两个字的意思，心里一阵苦闷。
她和小舅已经走得太远，就算回头，身后也未必就是能停靠的岸边。
“说了这么多，我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如果你不认同我这样处理事情，那你有没有更好的法子来解决？”
岑欢像傻子一样木然地盯着脚尖不语。
“你们是不会有未来的。你总该为你父母、为你女儿考虑，不能自私得总想到自己。”
柳如岚不厌其烦地说着那些岑欢早就听过千遍万遍的大道理，天色一点一点沉下来，客厅一片昏暗。
在岑欢沉默时，柳如岚已经自作主张打了电话让段蘅过来帮忙给岑欢母女搬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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