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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景山,陈圆圆买来几套男装,四人换上,向着城门方向走去,打算连夜出城。
第一次走进平民生活,走在京城大街,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穿着青灰色棉布对襟短衫做普通少年打扮的朱颜抚了抚自己的脸,保养得宜的白玉指甲上刮下来一层泥屑。因为这张脸实在太出众,陈圆圆不得不用黄泥在她脸上抹了一把,饶是这样她仍不满意,因为她的眼太美,仿佛黑宝石落进了水银里,盈盈流波,荡漾层层涟漪开在人心头,如这春日的雨,细润无声却有清爽宜人。如今经历这样的悲与苦,属于豆蔻少女的纯与娇褪去,更添了一分冷和艳,高贵淡雅如一株月宫中的玉树琼花,是那样遥不可及。
一轮淡淡的弯月挂在天上,影影绰绰洒下淡淡的光辉,犹不及星光璀璨,被京城里冲天的火光一冲,益发显得苍白如三尺白绫。
昔日繁华喧闹、灯火彻夜、号称有千家商铺的玄武大街上,人迹寥落,所有的店铺都关着门,偶尔从灯火不明的门缝里传来几声哀嚎和抽噎。
宽阔的青石板路上到处是滚落的瓜果、箩筐、铜鼎,到处是摔碎的瓷器、撕裂的绸布、踏碎的面人,随意飘飞的字画残页、胭脂的残香、浓烟的刺鼻气味,整个玄武大街以一种被践踏、蹂躏、摧残的破败姿态幽幽啜泣,气息凌乱而微弱,肢体残破而疮痍。
不小心踩到一棵青菜,那棵饱受战乱之苦的青菜在朱颜脚下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触动人心弦,似乎是有人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在她心上,一阵阵地抽痛。
不远处几个腰挎长刀的兵丁摇摇晃晃与她们迎面走来,传来一阵轻狂恣意的笑声,在这清冷的春夜犹为刺耳。朱颜看到陈圆圆脸上凝了一层寒霜,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那樱桃红长穗缨络被猎猎晚风吹动如灵蛇吐着狂信,发出咝咝的低鸣。
一阵浓烈的酒气袭来,兵丁们喝的酩酊大醉,歪歪斜斜地看了她们四个几眼,骂了声:“夯货!”
红桃柳眉一横,跨上前一步,要出口教训这些出言不逊的奴才。陈圆圆按着剑柄的手按住了红桃,将她推回,脸上堆起敬畏和谄媚的笑,压低嗓音说:“兵爷,毛小子不懂事,您千万不要跟我们乡下人计较,小的原本是乡下的佃户,来给城里的老爷做短工,每天被老爷打骂,多亏了闯王我们才有命回家,这些铜钱您拿去买酒!”她从腰里掏出一串铜钱恭恭敬敬地献给一名兵丁。
兵丁听到她称颂闯王李自成已经心头一喜,再见铜钱俱都发出轻蔑的讪笑,接过铜钱放在手里掂了掂,轻轻一挑,那串钱的麻绳散落,铜钱簌簌地滚落在地与石板撞击发出叮铃的清脆响声,不及那名兵丁身体摆动时怀中微微露出来的珠玉相击的声音悦耳。
“这点钱就想打发你爷儿,当爷儿们没见过钱么?”他扬刀对红桃恫吓一下,由于动作幅度太大,怀中掉落出一锭银子。他用脚踢倒陈圆圆面前,道:“拿去!”
“跟这些夯货费什么话!走!再找家店看看有没有好货!”其他几名兵丁见状哈哈大笑,拉了他离去。
陈圆圆弯腰捡起那锭沾染了血迹的银子,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曼声道:“这些银子不知葬送了多少人性命,那些先帝宁愿自己身死都要保全的百姓性命在这些所谓的义军手里不过是草芥,随意烧杀抢掠……我们早成功一天,百姓就早一天脱离这苦难”
朱颜对陈圆圆轻轻道了声谢,睨了红桃一眼,红桃知错,低垂下眼睫,道:“公……公子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朱颜没有理她,跟着陈圆圆继续前行。
她是养在深宫高墙里的金凤凰,金尊玉贵,出入不是乘辇即是坐轿,从没有步行走过这么多路,脚上的粗布硬底布鞋硌得娇嫩的脚心钻心地疼。脚下的长条形青石板路映着赤红的火光变得滚烫如在熊熊炭火里烧了几个时辰的烙铁,每走一步都如履其上。
这路是这样漫长,在如雪的月光里仿佛没有尽头,双腿酸软无力,她咬牙,抹去额角浸出的细碎汗珠,一步也不肯落于人后。
踽踽穿过几十条街,走过小半个京城,一行四人来到西城门。
那里有零落的百姓排着队等待出城,一队身穿叛军甲胄的兵勇依次盘查过往行人。凡是衣衫褴褛的不加盘查便放行,衣饰稍微好一点的便要搜身检查,查出来的那些银钱饰物全都揣进了怀里。对于女子更是严厉,稍有姿色的便被拉到一边奸yin,青砖石垛墙角,有数十名衣衫被撕毁的女子在哀泣,那些裸露的雪白肌肤如被马蹄践踏的残雪,在月光下狰狞的伤痕流淌着汩汩鲜血。
朱颜只看了一眼便心头一恸,脚下一个不稳,多亏红桃及时扶住了。
她们身上的衣服与褴褛还有一些距离,是不可能被放行的,若要搜身她宁愿死。朱颜攥紧了笼在衣袖中的匕首看着陈圆圆,陈圆圆纤长的指握在宝剑上,悄悄弹出一截剑刃,转瞬间已经将城门口所有驻守的兵勇数量、分布打量清楚,那截剑刃悄悄弹回剑鞘。她纵然功夫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付八十多名身强力壮的兵勇。
前面的人很快搜查玩,再过不久就要轮到她们,红桃紧张的拉着朱颜连连往后退。
一名小头目走过来,一把扯过最前面的陈圆圆衣领,喝斥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拖拖拉拉做什么?老子等会儿还得去迎春院找小凤仙乐呵乐呵呢!哪有功夫陪你们罗嗦!快点!”把陈圆圆往前一扔,拍了拍手掌,等着朱颜她们自己往前走。
她们站在队伍中间,前面隔了三米多的空隙没有递补过去。
“怎么回事?”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穿透暗夜的空寂振雷一般传来,如一柄铜锤锵锵砸向人耳,嗡嗡地响。接着是一阵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随着一声“吁——”的吆喝,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骑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疾驰过来。
“闯王!”小头目端正身子恭恭敬敬喊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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