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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近凌晨，车队的人陆陆续续都去睡了。季炀依旧留在火堆旁，由于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一时也没有困意。
柴火燃烧，不时传来毕毕啵啵的细小爆裂声，少年的脸色在火焰的背后显得阴沉不定。
李叔是个豪爽的汉子，确定季炀不会带来什么麻烦后，也就放开了，拉着他说这说那，倒是让季炀涨了不少见识。
只是知道的越多，他心里也就越不安定，果然还是想的太容易了。伽罗固然是大陆青少年最向往的地界，但是那儿就像是练制毒蛊的蛊盅。没有天赋，没有实力，冒然前往，只能变成最低贱的养料。
况且这距离也是一个远的不现实的问题。
就像那个小雪，她不是直接去伽罗王国的某一学院。而是资质达到要求，先前往拜占庭，凭借商队东家的推荐名额，在拜占庭有伽罗的招生测试点。通过测试后，等凑够一定数额的学生，最后统一由高等修者送往伽罗。
这要是他徒步去的话，就算有地图，有盘缠，也得半年到一年的功夫。
最让季炀忧心的，还是他的图腾状况。乌泽明确告诉过他，他的图腾已经崩毁了，但还是有希望重新修补或是再觉醒的。但季炀不是小孩子，乌泽当时费那么多劲让自己融血，这说明他对图腾修补或是二次觉醒其实没有报太多奢望。
他也知道自己绝不能轻易使用血脉的力量，否则绝对会出事。母亲已经证明了这东西的危险，所以他必须想办法破局。
“出来！”
季炀忽的喝道，然而周围静默无声。“我看到你了！”
四下里依旧幽静。
季炀的声音终是变得无奈起来“好了，小雪，别闹了，我都看到你的影子了。”
听他这么说，一个小小的身影果然从后面跑了过来，正是李雪，之前那个调皮的小姑娘。
她过来坐在季炀旁边，气鼓鼓的道“你就不能装不知道么？”
季炀反而一脸疑惑，“知道什么？我刚才只是无聊随便咋呼一下而已，没想到……呵呵。”
“你！”李雪一时气极。
“好了好了，找我干什么？”
“把我的羽毛还我。”
小孩子就是太天真，这样直奔主题真的好么，季炀暗自叹息，心里莫名的想逗逗这个小姑娘。
“啊？你说那个啊，毁了，那玩意丑了吧唧还碍人心情的…唉，你怎么咬人。”
本来只是逗逗这个小姑娘，没想到她突然就狠狠咬住了季炀的胳膊。这一下用力极大，季炀下意识就想把她扔开，但是刚要动手他就停住了。
她居然哭了，眼泪打着转不断流下来。季炀一下就慌了，不知道说些什么，连忙从怀中拿出那根华丽的羽毛。
“羽毛在这呢，别哭了啊！是我错了，我错了？”
看到羽毛，小姑娘立刻消停下来，拿起那根羽毛，极为爱护的抚摸着，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却笑得极为开心，看上去就像个大花猫。
季炀松了口气，扬起胳膊一看，嘶！赫然是两条隐隐见血的牙印。不禁抱怨道“不就是根羽毛嘛，至于么？”
李雪看到了那伤口，也不好意思起来，季炀也没有真的怪她，挥挥手意思算了，就要回车里休息。
“对不起。”声如蚊呐，季炀也没太听清，疑惑的朝李雪看了看，被他这么一看，李雪更不好意思了，闭着眼睛几乎是喊着出来句“对不起”。
看到这姑娘涨红的脸蛋儿，季炀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复又坐下来，柔声道“没事！这根羽毛很重要吗？”
李雪点了点头，又将头埋在膝盖中“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
这声音有着柔弱的颤音，季炀下意识的就问道“那你母亲……”，然后他就反应过来，心里暗骂自己太蠢了，听这语调，还有留的这个字眼……
果然气氛沉默了下来。
季炀如坐针毡，终于受不了这种气氛，正想找个借口离开。
“娘亲去世好几年了。”
“哦，这样啊！那太不幸了”季炀正在想借口，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下意识的接口回道，说完他就想抽自己，这种话，自己的智商哪去了。
连忙看向李雪，发现她抬头瞪着自己，眼睛通红，季炀心虚了下“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在想别的事，我没有别的意思，别介意。”
看到季炀这副狼狈样子，李雪不由笑了起来“没什么，都好几年了，我也不是很在意啦。”
见她确实没有太在意，季炀长长叹息一声，就这么躺下了来，忽的道“李雪，……”
“叫我小雪就好了，他们都是这样叫我的。”
“嗯，那小雪，你们为什么救我呢？”
小雪显得很惊讶“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季炀依旧看着夜空，看不清表情，声音平静到淡漠“怎么可能理所当然，我的死活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吧！”
“不能这么说。”小雪也躺下来看着夜空，“人的性命是很伟大的。”
这个姑娘语音虽然轻柔，但神色却异常坚定，“娘说过，人离开这世上以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她所爱护的人，我就娘说她会一直看着我的。”
某根心弦被挑动，季炀下意识的向着东北角的夜空望去，隐隐似乎有颗青色星辰明灭闪烁，感动漫上心头，季炀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努力仰着头不让小雪看到他的狼狈。强笑着转移话题“我娘也这么说过！”
“是吧是吧！”小雪显得特别高兴“我娘还说过，星星其实是特别伟大的，它们有好多城镇加起来那么大，只是离得特别远，所以看上去特别小。”
“嗯，是真的哦！”
小雪更开心了“没错，而且星星的数目多的数不清，它们亘古长存，还有恒河流沙的说法呢，伟大吧！”
季炀悄悄抹了把脸，笑道“是啊，确实很伟大。”
“所以说啊，既然星星是人变成的，那么人就像星星那么伟大，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小姑娘跳起来叉着腰，一脸得意。
“这样吗，有道理呢！”，季炀怔了怔，也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心情蓦然平和安宁许多“我去睡了，你也快点去睡吧。”
说罢就回了车厢，因为刚才听说车队里有几个修者，担心对方看出些什么，他没有尝试铭感言灵什么的，直接睡下了。
我就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娘，你也是在天上看我吧！放心，我一定会毁掉荒禁救你回来的，一定，一定可以再相见的。。
第二天，车队依旧平静前进。因为昨天晚上的交际，不少人也认识了季炀，车队的这些汉子跟着李叔这样豪爽善良的人许多年，性格都较为和善纯朴，他也没费多少功夫就和这些人混熟了。
季炀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来尽自己能力的回报这些人的恩情，这不光是他的性格所在，同时，他也深深明白，所有善意都是有价值限度的。
是以季炀主动要求帮忙驾车，李叔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教了教他驾车的技巧，不难，但很费心力。正是一份适和他的工作。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车队的众人都很高兴，只需一个多时辰，就能到边境了。过了边境，就会有人来接应换班。
这趟货物运送，眼看就要完成了。
季炀也松了口气，荒漠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哪怕这是母亲留下的印记。能离开当然是好的，同时，他也有些失落和不知所措。
他能体会到，这些人的善意是真诚的，所以面对离别自然有些舍不得。而到了拜占庭，他又什么都不认识，完全不知道怎么去伽罗，未来何去何从也没有具体的想法。迷茫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
当然，他毕竟不是一个普通孩子，兼之有许多必须要做的事。虽然一时没有什么主意，但季炀心里清楚，只要不断迈出一步，就一定能看到新的风景。
李叔看上去格外兴奋，他这把年纪，就图个安稳，能平安无事的离开这块鬼地方，他心里也高兴。本来平时中午都会停下车队修整一下的，但这次他一反常态的高呼道
“兄弟们辛苦，都加把劲，前面就到峒关了，到了峒关后，我请客，让大家好好享受享受。”
“好！”
“说定了啊，李头……”
一时间众人的热情皆被点燃起来，队伍以更快的速度前进起来。
季炀依旧帮忙驾车，不知为何，刚才的那股兴奋劲忽的就消失了，反而有丝丝寒意漫上心头。他的直觉一向准确，之前几次没有救到他也只是因为自身太弱，但凡预感都是应验了的……
虽然现状一片顺利，但这种不安就像锋芒在背，他的表情不由自主的阴翳下来。
小雪这丫头这两天一直赖在季炀驾驶的这辆马车上，小孩子不容易记仇，那天的过节早就忘了，可能是年龄相差不大的缘故，反而跟季炀玩的极好。此刻见他表情阴沉，疑惑道“炀哥哥，你不舒服吗？”
看到她一脸关切的样子，季炀连忙放缓表情“没事，刚才想事情而已。对了，商队的武器装备都在哪啊？”
“问这个干嘛？每个人的武器都是随身带着啊！要说剩余的话，高叔叔在中间那辆黑色马车里准备了些备用的。不过品质都不怎么好。”
“没什么，到边关我就要离开了，所以想准备些防身的东西。”
小雪很吃惊，一脸不舍，“那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嘛！或者我们一起去伽罗啊，你不是正好痛苦吗？”
“啊，确实是，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季炀一脸温和笑意“要不你先去，我一定会来的，到时候，你罩着我好了。”
小雪闻言，拍了拍胸脯，装着豪迈的样子“没问题，到时候我一定罩着你。嗯，那个时候你就要叫我大姐头。”
看着她那平坦的胸脯还有格外认真的表情，季炀心想，这算不算养成呢？呃，自己不是这种人啊！不过挺有意思的。
“好，好，我可爱的小雪儿大姐头，能不能帮小弟弄一两件防身的东西呢？”
“没问题，等着。”说着这丫头就跳下车门，一溜烟抛开了。
呃，传说胸大无脑，这分明是胸小无脑嘛，还是说小孩子都这么好骗。季炀摸了摸下巴，恶意揣测道。
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起来，他反而放开了，啧啧，有意思，到底会发生什么，还真是好奇啊！
车队又前进了一个时辰，翻过一座上，就能看到峒关了，这一路上明显多了许多草木，虽然还是有些荒凉，但已是多了不少生机。
中途小雪给季炀偷，哦不，是拿了两把匕首，此刻正揣在季炀怀中。这一个时辰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但他没有放松。心里一只绷着一根弦，是以也有些疲惫的感觉。
他心里有些感慨，这么多天的赶路，才堪堪离开母亲一个术式的影响单位，她们，还真是强大啊！不过，就要这么离开了么！
一时竟是有些痴了。
砰！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下意识的朝着声音来源看去，是队伍里最中间那两个最华丽的马车！
季炀赫然看到两个身影破开马车，跳将出来，居然径直朝着后方掠走。
“想逃，逃的掉吗？”
一个极傲慢的声音响起，季炀的瞳孔缩了缩，只见那个在前面的所谓修者大人忽的顿住身子。
然后他的脑袋就飞了起来，大蓬鲜血如花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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