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馥心听了他话,觉得这是个上禀真相的好机会。立时屏退了左右,敛衽正色下拜,叩头道:“皇上既然知道臣妾之心,臣妾请求皇上赦免臣妾干政之罪!不过,即使皇上不赦臣妾之罪,臣妾也要说!”
楚翊瑄见她神色自若眼神却甚为坚定,已然猜出了大半她要说什么。楚翊瑄却是不答,自己为自己盛了一碗粥,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馥心明白,自己若是再不说,只怕这一生都没机会说了。若是赌赢了,定能扳倒沈家;若是输了,最次也能抹灭宸妃在他心中的无上地位。于是,馥心再次叩头,以沉稳地声音说道:“皇上,前些日子,禧姐姐差一点就被害死了!姐姐身边的老嬷嬷玉梅,给姐姐尝药,却给毒死了!皇上,臣妾通过太医院,查到了当日煎药余下的药渣,里面加了少量剧毒的钩吻草!想必皇上定然知道,先帝南下亲征南越和宛城的时候,兵丁们便遭遇到这种毒草——此物以水溶之毒性最烈,往往投杯已卒!”
楚翊瑄不动声色地继续喝粥,一点都没有打断馥心的意思。
“皇上,臣妾知道,宫中一直有人看我们姐妹不顺眼,想要致我们于死地!皇上,臣妾真的害怕呀,所以才求人查过,并暗暗记下这种毒草的味道……免得将来有人真的在臣妾的饭食汤药中下了毒。臣妾还不知道!”馥心说着说着,看着他面无表情一点都没有悲痛震惊之意,想来这些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原来。自己的枕边人竟是这般的冷酷无情,让她真是痛彻心扉,不免眼泪夺眶而出,盈盈而落,“皇上,臣妾自打进了宫,一直战战兢兢。几次三番都觉得活不下来——若非幸运,只怕早就在阎罗殿里了。臣妾真的害怕呀!”馥心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只是哭。还是捏了帕子,偷偷看着皇帝的脸色。
“朕知道,所以,你才求了明少颐。对不对?”楚翊瑄终于喝完了一碗粥,将瓷碗和汤匙放下,才是懒懒说道,“这宫里规矩大,琳儿你也是知道的,私相授受在这上清皇城也是一款大罪!”
摆明了兴师问罪的架势,馥心反倒是不怕了,立时把沈诃在精卫海战场上的种种作为一并说给了楚翊瑄听。馥心的心思最简单不过!宸妃便是要害死自己,自己也得将宸妃所有的阴谋说与皇帝听!便是死。也要告诉皇帝,她宸妃的沈家,是如何阳奉阴违。如何的丧心病狂!
楚翊瑄听她说完,脸上渐渐升起了一股愤怒,他第一次在馥心面前露出了杀意!他低头看着馥心,面前的伊人儿面色凝重而不露一点惧怕,像极了那些视死如归的烈士。皇帝陛下的愤怒不由得帘栊,继而缓缓收缩减弱。最终消失殆尽。他只是叹了口气道:“你却是一定要这样逼朕吗,琳儿?”
馥心跪在地上。仰着脸动情地望着他,用一种更加凄冷的目光回望着他:“皇上,不是臣妾逼您,而是宸妃在逼您,难道不是吗?”
不知为何,仇恨和愤怒已经收拢的楚翊瑄登时犹如点燃的爆竹,一瞬间跳将起来狠狠骂道:“海馥心!朕给你的宠爱一定是太多了!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应该恪守的规矩!”
是的,终于爆发了!属于皇帝的愤怒终于爆发了!馥心知道,不管自己在怎么告罪,皇帝也一定会处置自己。还不如彻底与皇帝说明白,即使给打入冷宫,也不枉了。说着,馥心再次叩头道:“皇上,您怎么处置臣妾都可以,但是,臣妾一片丹心,只为了大燮!臣妾在星曜城就听老王爷说过,外敌入侵固然是强硬,但是最强大的敌人,还是我们内部的!臣妾知道,后宫干政是大罪,也知道跟太医私相授受也是大罪,但臣妾做这些事情,问心无愧!只求皇上善待梓茂!”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显然是等着被重罚了。反倒是这样,楚翊瑄竟是消弭了怒火,长长地叹了口气,许久才缓缓道:“琳儿,你知道,朕赐你‘娴’这个封号,是什么意思吗?”
馥心不知他缘何这样一问,立时便呆了。
楚翊瑄喟叹道:“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写到,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绝殊离俗,妖冶娴都。你的美貌,与宓妃相比并不逊色,只是性子太过刚烈,仿佛是巾帼豪杰,却在宫中并不平安——朕希望您超群脱俗,更要优雅娴静,所以,才赐给你‘娴’这个封号!”
馥心听了,才是明白他的赐封号的意思——白晓媛的宜,燕柔嘉的慧,只怕都有提醒她们转心性之意。馥心定了半晌才道:“皇上的意思,臣妾全然明白。臣妾辜负了皇上的心意——只求皇上降罪。”说完,叩头下去,再不看皇帝一眼。
楚翊瑄半低下眼睑,冷冷看着馥心。许久,他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先是喝来苏瑾,随后一字一顿道:“传朕的旨意。海馥心言行无状,冲撞朕在先,目无尊上在后;不足以领一宫主位。着,褫夺封号,降为昭媛,搬出扶风殿,改居偏殿。即日起,闭门思过一个月。”(详见公共章节内后宫等级一览)
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惩罚?不过是没了封号,从昭仪降到了昭媛?馥心略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楚翊瑄是长情的人,宸妃如此张扬跋扈,他还念着旧情,一直对她好;恐怕,这般轻罚自己,也是念着当日旧情吧!否则,不说那条死罪“后宫干政”,就是“私相授受”这一条,理由也足够让宸妃把馥心打入冷宫秋离。
馥心想着这些,却也叩头下去:“臣妾领罪,谢主隆恩。”
楚翊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起身之后,一手按她肩上,低声训道:“好自为之。”说罢,轻轻收回手,快步离开了颐福宫。
“恭送皇上。”虽然知道他不会听见,馥心还是高声冲他的背影说道。
除夕那日,各宫都是喜气洋洋,唯有颐福宫逢春殿惶惶乱乱,宫人们个个犹如丧家之犬一般。馥心被贬,紧接着就被移往偏殿逢春殿。
“不过是贬做昭媛,又不是打入冷宫,一个个哭丧着脸干什么?”馥心竟然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大过年的,不都要喜气洋洋的吗?来年这才能顺嘛!”
逢春殿远不如扶风殿气派,连寝殿都甚为狭小。馥心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里比扶风殿舒服——眼看起来倒有些家的样子。
她叫苏喜带着李怀和江玉去花房拿来许多水仙花,然后跟兰月她们把逢春殿装扮一新。反正楚翊瑄下令让她们闭门思过,也不必晨昏定省了。
“这人嘛,可以有霉运,但不能有霉相。越是倒霉的时候,就越是得喜气洋洋,这样,霉运很快就能过去呢!”馥心取来剪子修剪开得正旺的大红杜鹃花,“看,就像是这花一样,越是修剪,越发能生机勃勃才是呢!”
兰菱见她不卑不亢,越发对馥心生了敬畏佩服之心。她颔首笑道:“所谓胜不骄败不馁,便说得是咱们小主了。”降了位的馥心不再是昭仪,便不能再称之为娘娘了。
“其实,我也不算败了。”馥心略是笑了笑,在没有说话。自己的心思怎么能跟她们说得清楚?她昨日胆 ...
敢冒险与皇帝说出实情,其实除了跟楚翊瑄的恩义,还有就是深知楚翊瑄最近正因精卫海上的战事头疼。那些红头发红眼睛的焰族外敌,远比一个宸妃麻烦百倍——败局将近,走马换将是一定的。馥心存了心思,是想让王爷上阵杀敌!
若是立下军功,便能让王爷摆脱困局!
即便败了,哪怕是战死沙场,也胜过整日困在平山帝陵!
她无比清楚王爷的心思,因为他们是如何的心心相印!若王爷战死,她海拉苏珠儿便是随他去了!黄泉路上,他们相扶相依就是!
谁能想到,昨个儿馥心竟是存着这种心思的!她们高高在上的昭仪娘娘,集宠爱于一身的昭仪娘娘,竟从来就没在乎过身份地位,皇帝的宠爱!富贵荣华,还比不上跟王爷一起时快乐开怀的笑!
给馥心兰菱三言两语安抚过来的女孩们,这才有了些生气,兰月建议大家包饺子吃。
“好,咱们这宫里,大宴小宴的,总是闷坏人,还不如弄一下家常便饭来吃——咱今儿就当做寻常老百姓家!”馥心笑笑,而后指挥道,“红蕊的手艺最好,来调馅料;兰菱兰月你们和面;小乔和云岚洗菜!”众人听了,一个个由着吩咐忙活起来。
眼见得天气越来越阴,隐约可见星星点点雪花下落,随后竟越发大了起来。昨个儿下令馥心闭门思过,除却养胎的白晓媛,也只有付羽瑶远远地隔着门儿望了一眼。
馥心知道她的心思,便叫苏喜传话过去,自己平安无事,让她放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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