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三人兴尽而归,各自兜着一大堆东西。自来到长安,珠儿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韩言语给自己买了这么多东西,日常也对她这么好,让她有些晕晕乎乎的。若不是燕琳若几番咋呼,红蕊整日里言辞敲打,珠儿保不齐真的要成了韩言语的死党了。
可她心中还是惧怕着。韩言语不敢动府里的任何人——即使她知道叶儿也是夫人的人,她也不敢把叶儿怎么样。但燕琳若就不同了,此女面如菩萨,心却如蛇蝎,即使笑着,也能让珠儿冷汗直冒。处死青薇,打残荻花,背后骂韩言语“贱人”,要处置她和孩子,把雪歌柳芽儿弄进府里……步步为营,每一招都暗藏杀机。
珠儿不想死,母亲死前叮嘱珠儿一定要好好活着,姐姐重病不起被军士留在路边的时候,也告诉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了母亲和姐姐,她可不能死……不能死……
可是韩言语以诚待她,无微不至地对她好。她要是还当燕琳若的眼线,岂不是太对不起韩言语了?
她忽然想起了那夜楚彦熙逼问自己的情形。楚彦熙也知道她和燕琳若的事,这位冷面冷语的皇子心底明镜似的,却未必做不出来绝情的事——更何况自己本就是个战败部族的女奴!
怎么办啊……珠儿仰头盯着院子四四方方的天空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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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娘家盘桓了十日,该到回府的日子了。婵娟和珠儿忙着打包韩言语的用具,还有一些送给燕琳若等人的礼物。早在三天之前,韩言语觉得回家时日接近,与父母兄长家曜聚日无多,便又着急上火,脸上起了一片烂疔。回府的前夜,韩言语装了太多心事,难以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竟一夜未睡。
次日一大清早,十五皇子府执着侧夫人的依仗来迎接韩言语回府。赐福管家和二房总管郝威走在最前面,再往后是打扮颇为俏丽的雪歌和柳芽儿,他们身后是一队穿着宫服的仪仗队。
韩言语最不喜摆谱,回娘家那日便是告了夫人,悄悄从侧门走了。今日回府却搞得如此声势浩大,附近的居民小贩统统跑来看热闹,把个朱雀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这是谁的主意,弄得这般声势浩大,怕别人不知道我回娘家了吗?”韩言语得知了消息后脸黑如墨,“一定又是燕琳若!”
珠儿不解其意,问道:“出动依仗,这是为了干什么啊?”
韩言语冷笑一声,先吩咐婵娟拿一套合仪制的宫装出来,才缓缓答道:“她这么做,一者无非是想跟我示威,二者,按照规矩,府里身份低些的,要去迎接身份高的回府——这也是在敲打雪歌柳芽儿,她燕琳若打算利用我这次回娘家大做文章。”
这也能做文章?珠儿想不明白回个娘家能做什么文章,但即使这样,珠儿还是感觉到了一股股的杀气。女人们的战争甚至比楚凌曦发动的战争还要惊心动魄——在战场上,你起码不会迷失方向,一味杀敌即可;然而,在女人的战争中,稍不留神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且今天的盟友,不一定明天还是。
正在胡思乱想,韩言语褪去了外衣,珠儿赶忙和婵娟一起帮着她换上宫装。这是一袭玫红色的宽袖宫装,乃是皇子侧室的仪制。她随后拿下头上的墨玉花钿,换了一支缠了金丝的云雀步摇,又在脑后的发髻上插了一朵金箔描红的**花。
“昨个儿不是才买了一套红宝石首饰吗?给我拿来。”韩言语又拿起梳妆台上的青黛画眉,又道,“珠儿,把你擦头发的青丝香给我抹一点。”
婵娟和珠儿一个对视,知道韩言语打算盛装出门,各自转身去拿她要的东西。珠儿有些担心怀有身孕的韩言语用香好不好,可这时间对手都比划上门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待一切准备停当,珠儿给她披上一条银白色的昭君套,扶她出门。
仪仗队见韩言语出门,急急放炮静街。赐福郝威率领诸人跪倒,雪歌柳芽儿跪在门廊一侧。雪歌今天打扮得倒是素净,不像平日里那般花里胡哨——只是看韩言语的眼神依旧狠戾怪嗔,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大仇呢。
韩家老小将韩言语送出门外,她扫过跪地的诸人,神色肃正道:“都起来吧!”
“请侧夫人上轿!”待诸人起身后,赐福躬身道。
“慢着,”韩言语懒懒扫过依仗之后道,“敢问赐福管家,为何旗帜多了两幅?轿顶子也多了一只凤珠?”
忽然,她声音尖厉而阴冷:“我岂敢用夫人的仪仗?这是大不敬!”珠儿只觉得背后森森冒冷气,若不是韩言语细心,一眼便看出这是皇子的正室夫人才配用的仪制。若是糊糊涂涂就上了轿,回去府里岂不是又一款罪名?
赐福一步上前,不卑不亢地答道:“这是夫人的意思。侧夫人如今怀有身孕,将来诞下小公子,必定是要扶正的。这也不算名不正言不顺。”
“岂敢?”韩言语冷笑,“若是个公子倒不说了,如若是个女娃儿呢?”韩言语忽然放开珠儿婵娟,“腾”得一下跪倒不起,高声道,“府里规矩,长幼尊卑皆有别,我并非恃宠而骄,更不愿僭越无礼,求管家成全,否则韩言语绝不敢回府!”
赐福见状,吓得魂不附体,早在徐太医宣布侧夫人喜脉之后,楚彦熙和燕琳若都有训话,韩言语免除一切礼节。这侧夫人一向弱不禁风,要有个什么意外,他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他本能地想要往后跑,打算即刻降低仪制,可是出门之前燕琳若下令用夫人的仪制接回韩言语——他可是哪一头都得罪不起啊!
想到这里,他头上虚虚地渗出一层冷汗,赶紧跪地道:“侧夫人您识大体是好的,只是天气甚冷,降仪制颇费一番周折——冻坏了您和小公子,奴才实在吃罪不得。请您还是先请上轿吧!”
韩言语跪地不言。珠儿一步抢进骂道:“侧夫人吩咐你听不懂吗?不过是拿掉两面旗子摘一颗凤珠吗?费什么周折?哼哼,你也知道侧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小公子得罪不起啊?还不快去!”听到这话,连婵娟也吃惊地看着她。珠儿自己也惊呆了,自己怎么敢说出这番话来?这不是明摆着得罪夫人吗?话已出口,改也来不及了,珠儿只好把戏做足,狠狠地瞪着地上的管家赐福。
“是是……奴才这就去办!”赐福赶忙起身跑到仪仗队行事。
韩言语微微抬起眼,冲着珠儿点头微笑。
韩夫人的贴身小婢云翠悄悄走进,又塞给珠儿一小包东西,见没人注意,又退回韩家队伍中。不过一会儿仪制降了,韩言语这才起身上轿,一时间又是炮声齐鸣,韩家人恭恭敬敬将队伍送出去。
珠儿和婵娟一左一右跟在轿子边上,雪歌和柳芽儿在她们前面,雪歌歪着头,不知跟管家赐福商量什么。珠儿想来她也说不出什么好话,索性看也不看她。
“珠儿,前面快到府里的时候,跟管家说一声,我要下轿。”韩言语虚撩起轿帘一角,轻声说道 ...
,“再去把拜垫拿出来,我要用。”
“侧夫人,您这是何意?”珠儿不解其意,小声地问。
“她都跟我过两招了,我回一招不算过分吧。”韩言语低低地笑了一声,合上轿帘不说话了。
这是要斗气么?珠儿隐隐觉得不妙。可她并不知道侧夫人打算用什么招式对付燕琳若。她只得照着韩言语的吩咐行事,先去把拜垫拿出来,而后又小跑着追上赐福管家,把侧夫人的命令传达到。谁知赐福一听便有些慌神,仿佛知道了韩言语要做什么,脸便黑了。
还没走到十五皇子府前,韩言语要求下轿步行。珠儿赶紧跟婵娟一道,伴着她往前走。差不多快到照壁跟前,韩言语要珠儿放下拜垫,一步便磕一个头——吓得诸人都上去扶,生怕韩言语动了胎气。
本在账房打理府中账务的燕琳若听说了此事,顿时脸色黑了半边。当下带着红绿双姝往大门口去。只见韩言语一路叩拜已然近了,忙将热情的笑容堆上脸蛋,一路嗔怪地跑过去:“妹妹这是何意?快起来!”
韩言语动作不停,一直拜到门口的台阶前才缓缓起身,又冲着韩言语深深一福,道:“臣女为皇女叩拜!”
燕琳若听罢脸色猛地一沉,忽然想到这韩言语行的是大燮皇族最高规格的“步叩”之礼。照着规矩,只有皇族嫡女,也就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或者是封号为“固伦”的公主方可收受。而燕琳若的生母乃是皇帝的妹妹,不过是皇帝封的“固山公主”,按身份只和没有爵位的皇子之女等同。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韩言语竟对着自己行这么大的礼,明显打算阴自己一把。自己刚才居然忘了神,居然用了“快起来”这三个字!如果传出去,自己居然敢受步叩之礼。被扣上“僭越无礼”这四个字是一定的……大燮等级之森严,僭越二字足够毁了自己和镇梁王府上下!
“妹妹你这是何意?!”如果说刚才那句是带着点嗔怪带点关切,那么燕琳若现在这一句问来,多少就带着些狠狠地质问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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