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方形槽舆内,白醋透明清澈。
两条用纸片裁剪出的巧致游鱼,在两颗正红色“阴阳丹”的牵引下,如鲜灵活物般,在醋水中沉浮游走。
不像之前小木舟,因自身体积,沉浮上下时都需“阴阳丹”费力拖曳,导致行进笨拙。纸鱼单薄,浮力微,重量轻,基本对于“阴阳丹”的沉浮移动毫无影响,故显得异常灵动逼真,宛如活物。
槽舆前,满脸兴奋喜意的孔涟漪,音若金铃,乐呵呵地向一旁带着沉纱斗笠看得津津有味的瘦削女子述说道:
“大哥哥说,纸鱼可以选用彩纸剪裁,效果更佳,最好是用鲜艳色彩,模仿东海异邦的那种花尾金鱼、大眼锦鱼。而后将‘阴阳丹’制得小巧一些,藏嵌入纸鱼头部,这样一来,彩鱼翩游,口涌气沫,必会更加逼真夺目……”
“大哥哥还说,若是再有西域琉璃所制的透明鱼缸,盛放装载,必可以假乱真,忝为趣品……”
稍一联想孔涟漪所述画面,即便见多识广如孔词,也不禁眼睛一亮,暗自点头赞许,不得不说,这还真无愧最佳玩法一说。
“涟漪,你确定这位宁宝先生,之前不是恰巧懂这些?”她有些难以置信道。
孔涟漪现下已是丁保的忠实拥趸,闻言,皱鼻不满道:“小表姐,哪有这么多恰巧?哦,依你这么一说,之前大破慈将军是恰巧?解悟‘双龙通天、空中飞火’是恰巧?将‘小舟行船’以不同法子先后破题也是恰巧了?凡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圣公舅舅可是曾言,一二或为巧,三四则必然……”
“够啦,孔涟漪,不就随口问了一句,你这么跳脚作甚,居然把爹爹都给搬出来了。”孔词佯作不悦道。
孔涟漪吐了吐粉红小舌,做了个鬼脸,这才认真回想道:“小妹瞧得很清楚,在我用阴阳丹、白醋、小木舟展示完成后,大哥哥其实是有些惊讶的,似也不太能理解,当时的那种表情、神色是作不了伪的。随后,他还拿着阴阳丹又是捏,又是闻,又是掰扯的,琢磨研究了好一会儿,不过当时小妹也没感觉到大哥哥有什么收获。再之后,他便接连出了两个法子破题成功,还新教了小妹这么一个新奇有趣的玩法……”
“好一会儿是多久?”孔词有些认真道。
“差不多……总有一刻钟吧。”孔涟漪不是很肯定。
孔词顿时愕然,就只一刻钟?随随便捏一捏,闻一闻,胡乱掰扯一会儿,就这样不仅把‘阴阳丹’的秘密给通晓了,还更进一步,提出了一如方才孔涟漪展示的这种最佳玩法?还有这“不假人力,木舟自行游走”之题,真就有这么不堪一晒,谈笑间就连破了两遍,且还不带重样的?
一瞬间,她心中生平第一次升起一种极古怪的感觉,一直居高临下在才智上俯视众生的荒漠独行者,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疑似同类,结果还未来得及心生宽慰,就惊觉这人似乎不仅是同类,还是个不差于自己,甚至某些方面隐隐需让自己仰视的先行者?!
这种感觉说不上糟,但猝不及防之下,也未见得有多好受。
若是她知晓丁保用手捏、握、掰扯,实则都是虚晃,不想表现得太吓人而已,其实就仅是拿鼻子嗅了嗅,而实际耗时也远不足一刻钟,不知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心情?
“涟漪,跟我上去书房。”
半响,孔词平复住了复杂莫名的心绪。
但心底,却有一个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冷却下去的念想,如破开乌云的太阳,腾地窜出,耀耀于心,再难遮蔽。
……
孔涟漪认输,许诺不再寻衅出气,丁保和孔连顺都长舒了一口气。
尤其孔连顺,亲眼见识过丁保的无双鬼才,居然可以力挫恶魔妹妹及恶魔表姐,生生替自己解了围,对之愈钦佩感激。
他深知丁保此行目的,故未等丁保再开口,妹妹孔涟漪走后没多久,他便起身告辞,回家取爹爹的行牌去了。
“衍圣草园”之行的最大障碍已扫除,且是以这样一个相对平和稳妥的方式扫除,丁保心情也是不错。
待兄妹俩离开后,独自走出客栈,在这座名列央土六都的古城里转悠了一个上午,中午特意寻了家本地著名的酒楼,独坐高层雅间,单点了个曲儿,把该酒楼的特色菜肴一十八道悉数尝了个遍,酒足饭饱,这才甩袖离开。
有钱,真好。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回到客栈,步上三楼,刚一进房门,抬头就看到孔连顺、孔涟漪兄妹二人正坐在厅中等着自己。
孔连顺正襟端坐,满面愧色,犹如犯错的小学生一般,低着脑袋。椅子上似是长了钉子,心神不定,坐立不安。
孔涟漪则是娇呼一声蹿起,仰着苹果小脸,笑嘻嘻的,蹦蹦跳跳地便凑了过来,一声清脆如铃的“大哥哥”,仅只唤出了一个“大”字,看到丁保瞬间眯起的双眼,感受到周遭骤然冷却压抑下来仿若窒息般的空气,小鹿般活跃的身子像是中了定身法。
喉头一阵艰涩,好不容易才挤出后面两个字“哥哥”,却已是哑涩难听,连她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僵了片刻,丁保终于轻吁了口气,微敛起迫人气势,淡淡道:“事有变故?”
他之所以愿意留在这里,接受挑战破题,除了一点点额外小兴致外,主要是觉得这孔家兄妹二人还不错,对那素未谋面的孔词观感也尚可,所以想尽量采取温和点的法子,和和气气光明正大地进入“衍圣草园”。
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敌人多一堵墙,能不闹僵还是不闹僵的好。
尤其对方还是“圣门孔家”这样的存在。
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允许对方肆意毁喏,为所欲为,真要惹急了,他自有许多野蛮不讲理破坏性极大的法子进去“衍圣草园”。待到那时,只怕谁也落不了好,天下三大园是不是自此就变成两大园,恐怕也很难说!
随着他的话吐出口,孔涟漪但觉精神一松,小山倾倒般的压抑之感顿轻,顾不及心中惊骇,急忙摆着小手解释道:“不是,不是的,大哥哥你听小妹解释。”
一边说着,一边快拿出一物,是一个似牌非牌、似柬非柬、巴掌大小的硬质物事,呈递到丁保手中,稚声如铃道:“大哥哥,这是小表姐方才亲签的入园令牌。表姐说了,因生日当天要带宾朋游园,所以在她生日之前这段时日,衍圣草园就借于大哥哥你,只要不拆园烹兽,一切随意。”
丁保闻言一愣,猛地望向孔连顺。
方才见这家伙臊眉耷眼如丧考妣的,还以为孔词不讲信用,原来不是人家不讲信用,相反,这信用简直已经讲到了仁至义尽!而一切都只是这家伙觉得有负所托,还把自己此行的目的供出去了,感到丢面子,赧颜不好意思而已!
瞧这乌龙弄得!
他这厢还没说话,孔涟漪又道:“表姐还说了,大哥哥不 ...
是俗人,且就在草园中住,就不另下请贴了。她本人诚挚邀约,希冀大哥哥能于明年正月十一当日,移步草园前堂。”
正月十一,到现在还有两个多月时间,足够用的了!
丁保精神一振,一时心情大好,点头应道:“先恭贺令表姐孔词姑娘芳华永驻。到那日,一定再亲去前堂叨扰几杯。”
孔涟漪边说着话,边小心打量着丁保神色,见他情绪似乎不错,终于暗松了口气,心里一边腹诽表姐给她找的破差事,一边硬着头皮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丁保,纠结道:“大哥哥,实则,实则那个,表姐有一事想请大哥哥相助……”
丁保一抬眼,孔涟漪犹如惊弓之鸟,赶紧解释道:“大哥哥千万莫要误会,此非挑战,亦非出题,更非条件!充其量,仅算是一个请求……”
丁保揉鼻,苦笑:“我有那么可怕?”
“刚刚可吓死了!圣公舅舅怒,小妹都没那么怕过!”孔涟漪瘪嘴,夸张地拍了拍小胸脯,这才自袖中珍而重之地拿出一个孤本小册,翻至最后一页,递给丁保,小脸上神情一下认真了起来,“大哥哥,请看这里。”
丁保方才接书前,扫了一眼封皮,《洪公梦言八篇》,不太正常的名字。
拿到书后,顺着孔涟漪的指点,看到这最后一页最后一篇,内容极为简单,仅有寥寥几个字:
“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以艾于后承其影,则火生。”
结合此时的科技水平,这句话大概意思丁保一看便知,把一块冰削成圆形,将它举起来,使其一个侧面对着太阳。这样,阳光穿过冰块后汇聚成一点,在那里放些干燥艾草,少顷,这些物品会被慢慢点燃。
丁保看完,面色很有些古怪,抬头问孔涟漪:“孔词姑娘是想?”
“实不相瞒,此《洪公梦言八篇》乃是我孔家先贤遗书。小表姐如我这般年纪时,已然将前七篇全部试出,唯独这最后一篇‘冰火同盟’,自小试到现今,屡试屡败。故,小表姐想请大哥哥出手相助……”
丁保听完便乐了,这事不成功很正常,在不明道理的情况下,真要按这上面述说来试,试到天荒地老也别想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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