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的天还算明朗,暖暖的浅光冲破霜寒洒落在大地,疏影斑驳,看似祥和一片。
容妆坐在桌案里看书,唯有姚姑姑近身在旁,容妆一手端着书卷,右手伸手去端了茶杯,不经意唤了一句,“阿萦……”
原想叫阿萦添些热茶,转眼觉察不对,眸一滞,抬眼扫视一圈,兀自摇头笑了笑。
姚姑姑亦是笑道:“妆儿糊涂了不成,阿萦已经不在咱们这儿了。”
容妆幽幽缦缦的点点头,嗫嚅道:“是吧,一时还缓不过来,习惯了,眼下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姚姑姑重重的叹息一声,在茶案上端了壶过来,给容妆的茶杯里添了三分的茶水,边轻声道:“谁说不是呢,莫说妆儿,便是姑姑我也是觉得孤了啊。”
容妆垂眸想了想,问道:“姑姑啊,后日阿萦该三日回门吧?送个信去封府吧,叫她直接回宫来,别回容府了,再派人通知我哥也过来。”
“是,记下了。”姚姑姑点了头,踟蹰着问了出来,“那夏贤妃还在佛堂,妆儿怎么打算?那人可是不能留了啊。”
容妆微不可见的皱了眉头,抬眼瞥了姚姑姑一眼,神色沉了沉,起身道:“我去看看她,大抵她此刻也想见我。”
出了宣裕殿,没有传轿辇,容妆仅仅带着姚姑姑一人往沉香塔去,一路的花儿草儿多是凋零了,风过激起寒栗,到底是入冬了,哪怕天儿看着暖和,外头待久了也是冷的很。
容妆着了紫红的披风,整个人冒着初冬的寒,却也格外的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相比跪在佛堂前诵经的夏兰懿,自然气势高的多。
大堂庄严宁静,檀香缭绕,缕缕荡开幽然,宛如亘古传来的诵经声声,让人的心也静了下来,夏兰懿披着素净梨花的薄披风,发上珠钗缀饰多数去了,墨发上只簪着那只乔钺所送的碧玉莲瓣簪子,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嘴唇微微动着,看似极是虔诚。
容妆挥手示意,姚姑姑便将大堂里的人都带了出去,容妆点了细香插在佛龛前的小香鼎里,随后跪在夏兰懿身旁的蒲团上,唤了一声,“贤妃娘娘。”
夏兰懿也不曾即刻答言,眉目动了动,并未睁开眼睛,半晌才启唇轻道了一句,“你来了。”
容妆双手合十,目视前方,回道:“来了,我想见你,我也知道你想见我。”
夏兰懿淡漠的笑了笑,“你如愿了。”
“为什么要那么做?”容妆轻声问着,语气从容,并不逼迫。
夏兰懿回道:“你应该谢谢我,帮你试了皇上的心思。”
容妆不由哂笑,“为何要谢你,不劳你动手,我亦知道他的心思。”
“我为你验证了。”夏兰懿彼时才缓缓睁开眼睛,手垂落在身侧,侧目望容妆,眸里有一丝冷漠,她盯着容妆问道:“你敢说你从没怀疑过,遇到事情,皇上会相信你,还是怀疑你?”
容妆亦与她对视,笑了笑,“自然有过,只是现在不会了。”
夏兰懿仿佛故意的一般,“那你自然要谢我。”
容妆依然笑,从容应一句,“谢你?那便谢又何妨,谢你让我看清楚,乔钺他对我有多么坚定,谢你让我看透彻,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多么不渝,也谢你没有真的伤害到我们。纵使千帆过尽,他仍然在我身边,你做的所有事,都只是促进我们感情的升华,那我便……谢你夏兰懿……”
容妆的目光起了挑衅,嗤笑道:“不过巫蛊之事,漏洞百出,是你受伤过后头脑不清,还是嫌日子太平淡,给你我找乐子?”
夏兰懿笑的低沉,“其实我都知道,的确是漏洞百出,可是……我的目的并不是害你,我只是想试试……试试他到底像不像你口中所说的那般信任你……”
容妆问,“那你的结果呢?”
夏兰懿自嘲的勾唇笑,“输了,满盘皆输,我原想,只要他有一瞬间的怀疑和迟疑,于我我都不算输……”夏兰懿低垂了眉目,“我没想到,我是如此惨败……”
旋即,夏兰懿又点了点头,“是,他相信你,在没有调查之前,便一丝一毫都没有怀疑你,所以我夏兰懿,认了。”
“既然如此……”容妆微微含了笑,询问道:“以后能否莫再伤我们?”
夏兰懿笑意蔓延在苍白的脸上,绵长而莫名,“我打你那一巴掌,是打你一泄怨气,你得到了所有我得不到的……”夏兰懿抬眼瞧容妆,“容妆,你永远不知道我的痛有多痛……”
容妆缄默不言,夏兰懿自言自语一般,“我不伤你?我不伤你?哈哈哈……那我的痛苦,谁来弥补?”
容妆叹息一声,“这世间的苦痛都是自寻的,说苦也苦,可你甘愿深陷不离,便不能怨天尤人,怪不得任何人,皆是自己寻来的……”
“你若不痛上一痛,我怎能甘心啊……”这一尾音拉的绵长,而后夏兰懿眉目含笑盯着容妆,莫名而森然。
容妆骤然觉得气氛寒了许多,容妆有些不安,起身欲离开,匆忙看了一眼夏兰懿,却正对上夏兰懿灼灼的目光,夏兰懿突然起身把容妆拽了回来,仿佛疯了一般用尽了力气把她摔在一旁,容妆瞪大了眼睛,事情发生的太过突兀了,容妆盯着夏兰懿,不寒而栗,夏兰懿竟然藏了匕首,她竟藏了匕首?这是预谋的,夏兰懿竟疯狂到了如此地步。
容妆逃离不得,夏兰懿拿着匕首渐渐逼近,容妆后退,再后退,直到撞上了佛像下面的檀木案,夏兰懿仿佛绝望一般的默默念着,“我已永失所爱……”
匕首直面冲来,寒锋绽白光,极是瘆人,容妆躲闪之下,双手攥住了夏兰懿的手腕,不让她的匕首落下,剑拔弩张的对峙间,容妆问道:“你要杀我?夏兰懿,你怎会变得如此不择手段?”
夏兰懿笑的阴狠,“不,我不杀你,只是让你痛一痛,我再伤伤自己,让外人看看,再看看皇上这次相信谁……”
“你疯了……”容妆摇头,手上用尽了力气和夏兰懿对抗着,不让她的匕首落下来,眼看着刀锋闪寒,尖儿锋利让人胆战心惊,容妆急了,含了愠怒的喊道:“夏兰懿你疯了!你疯了!这样一而再的试探有意思吗!我告诉你,不管你再来多少次,乔钺依然还是相信我!永远是!”
夏兰懿似乎一怔,容妆也来不及多想什么,瞬间将她的手腕打歪一边,匕首顺着飞了出去,容妆迅速捡了起来,夏兰懿冷冷一笑,容妆竟觉得她的眼神里有解脱和蓄意的味道。
容妆觉得心里的不安更深了,但是,容妆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匕首,匕首都不在她手里了,她伤不到自己了,还怕什么,可是容妆却没想到,夏兰懿下一刻又冲了上来,二人本就距离咫尺,她一刹那突兀的冲过来,容妆根本躲闪不及,原本容妆拿着匕首就是以抵御的架势冲着她。
夏兰懿猛然过来的瞬间,身体直冲进了匕首锋芒,容妆听见了刀锋将皮肉刺破的声 ...
响,那一声音在她心底扩大再扩大,容妆瞪大了眼睛,唇瓣张开,整个人已经呆滞,容妆缓缓低下头,那匕首……那匕首就那么刺进了夏兰懿的胸前……
血,血流出来了,鲜红鲜红的,侵湿了夏兰懿的衣裳……
容妆难以置信的摇摇头,不,不……
夏兰懿释然一笑,身体也未动分毫,她伏在容妆身边,轻声道:“这才是我的目的,容妆,我要让你亲手杀了我,我要成为你的梦魇,让你挥之不去,成为你和他之间永远的阻碍……你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人通知了他……你猜他看到这幅场景,会怎么想……他会想,是你杀了我……呵……”
容妆摇摇头,已经有些慌乱,恍惚抬眸间,正见到乔钺带小安子姚姑姑等正往里进……
夏兰懿余光似乎也看见了,她轻声在容妆耳边说道:“我生无可恋,你让我永失所爱,我就让你永无安宁……”
容妆从没想过,夏兰懿这样温和的女人,也会走上这等绝路,选择这么决绝的方式,也要将自己生生镌刻进别人之间,何必呢。
说完了这句话,夏兰懿用余光看了乔钺一眼,容妆看的分明,那一眼里饱含的情意,丝毫未减,还是那么浓,哪怕知道乔钺不爱她。
这个蠢女人,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甘愿连命都不要了,容妆突然觉得恨不起她来,恨不起来,只觉得她的一生都是悲剧,富贵荣华障目,掩盖之下的真实都是孤寂清苦。
夏兰懿的目光缓缓移回来,她突然再次用力的一耸动身体,匕首的锋芒整个刺进了她的身体里。
容妆再也忍不住,终于嘶喊了出来,那一声宛如震彻九霄的响亮,让乔钺瞬间加快了步子冲了过来,却在接近身边时,乔钺的步伐停在原地,目光里带着不可置信,就那么看着,也滞然了。
容妆哭了,真的哭了,她真的觉得夏兰懿做到了,容妆从没亲手杀过人,手上的鲜血是夏兰懿的,通红的一片,那将成为她的梦魇,午夜梦回一直跟随着她。
她忽然想起曾经问过苏令芜还是白清嫱的那句话,午夜梦回,你不怕被梦魇缠身吗?
真可笑,报应在她身上了,夏兰懿这个女人,温柔而决绝,宁死也不肯让她好过。
容妆推开夏兰懿,身上沾染了她的鲜血,容妆跌跌撞撞爬向一旁,夏兰懿奄奄一息,目光还看向乔钺,解脱而释然的一笑,溘然失了气息,夏兰懿,死了……
容妆靠在朱红色的楹柱前,双手环绕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眼睛有些呆滞的看着夏兰懿,眼角泪痕未干。
乔钺回过神来,连忙过去将容妆搂在怀里,连声安慰道:“我来了,我在这,你别怕。”
容妆靠在乔钺怀里嚎啕大哭,乔钺把她抱的紧紧的,只能用身体给她安慰。
乔钺吩咐小安子,“吩咐下去,谁也不许再提此事,贤妃自尽身亡,以贵妃礼葬,通知夏家,你该知道怎么说。”
小安子忙道:“是,奴才明白,皇上放心,奴才会派人处理好。”
乔钺抱起容妆,姚姑姑解下她的披风,盖住了她身上的血痕脏污,容妆目光空洞的环着乔钺的脖颈,一句话也不曾再说。
乔钺抱着她出了沉香佛塔,站在塔外往里看了看,那分明是虔诚礼佛之处,却成了殒命之地,果真这宫里,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乔钺丝毫不再停留,上了御轿回了宣裕殿,一路都抱着容妆,而容妆也一路无话,目光依然那般空洞而呆滞,乔钺的心一直悬着,一刻也不得安宁。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连乔钺也有些难以置信,夏兰懿转眼之间就香消玉殒了,可是那不重要,眼下容妆这般样子,他该怎样做才能令她恢复如常……
(https://www.tbxsvv.cc/html/52/52712/13830394.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