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容妆从没想过,沈茗禾还会要求见她。
连着几天的阴郁天,晦暗朦胧,一点生气也没有,落花随着雨水零落成泥碾作尘,清新的香气和雨水清新混合着,倒是令人处之神清气爽。
午后的小雨淅淅沥沥下着,宣裕殿里静默沉沉,夏末的午后总是令人昏昏欲睡,容妆瞧着姚姑姑和阿萦等人都有些瞌睡,便让人都回去休憩了,殿里守着的人少了,连呼吸都近乎听不到,太沉静,以至于容妆都觉得有些无趣,侧目一瞧,乔执正在矮榻上睡得香甜安稳,容妆拿着书卷坐在桌案里,也不由露出了恬淡静好的笑容。
这一刻,她满足,守着儿子,等着乔钺忙完了朝务回来,大抵也没有更能让她思之便觉欢喜的了。
容妆坐在桌案里,细细翻书读着,外头突然有宫人进来通报,道是沈茗禾求见。
容妆微微怔住,旋即便蹙了眉,沈茗禾,沈茗禾来做什么?心里加以思忖,半晌了才回过神来道:“让她进来吧。”
宫人离开后,容妆抬眸望向殿门口一眼,敛眸不加以理会,兀自继续看着书面,半晌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容妆微微抬了头,沈茗禾渐渐走进来,走向她的桌案。
眼前的沈茗禾已经不再是当初风姿绰约的那个沈嫔了,她的目光很沉冷,整个人穿着一身深蓝破旧的衣裳,不再神采奕奕,而是颓废了许多,脸上还有几道泛着红的鞭子伤痕,是受了打了,她没有带伞,身上被雨淋得都湿了大片,头发也贴在额头两鬓,很是落魄的模样。
容妆心里一闪而过了苦涩,旋即定了定神,看着她问道:“你要见我,为什么?”
沈茗禾盯着容妆久久,眼里越发的散了凛冽,冷笑应道:“当然是看看你得意的模样。”
她居高临下的站在桌案前,容妆过了须臾,觉得无趣也冷了神色,回道:“既然你并没有事情,那你就离开宣裕殿吧,我并不想看见你。”
沈茗禾笑的花枝乱颤,四下环顾,目光落到矮榻上的乔执身上,突兀的闪过一丝异样,旋即便恢复如常,她看容妆说:“我在这次偷偷跑出内刑司来见你,自然是有原因的。”
容妆扬眉问道:“为何?”
沈茗禾回道:“我可以想办法帮你除掉夏兰懿,但你要想办法送我出宫,我不想留在内刑司,那里生不如死。”
容妆缓缓笑了,“你找错人了,我和夏兰懿并没有仇怨。”
沈茗禾反倒冷笑:“别以为就你聪明,夏兰懿看皇上的眼神儿,任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是爱皇上的,所以她是你最大的威胁。”
容妆勾唇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反而来了一丝兴致,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沈茗禾道:“我反正也是废人了,我不在乎拼这一把,毕竟在宫里浸淫这么久,手段自然是有些的,夏兰懿宫里也有受过我恩惠的人。”
容妆冷笑,挑眉望沈茗禾略有精光的眼眸,道:“想必你是想来个一举两得,把夏兰懿害死了,再嫁祸到我身上吧?那么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你那么恨我,如今又因我落魄,除非我疯了,否则对你避之不及,怎会与你做事?”
沈茗禾眉目蓦地一蹙,像是被人猜中了心思一般,眸子里的神采越发黯淡了,她想了半晌,又重新换上一副冷笑对容妆道:“容妆你很聪明,是的,你如此害我,我怎会让你好过,我抱了必死的心,但是我要的是……玉石俱焚……”
容妆眉头一皱,不悦的看着她,还在容妆尚未反应过来时,沈茗禾已经抢走先机,飞奔向乔执,原本她离的就近,这一刹那容妆瞪大了眼睛忙急速从桌案里跑了出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茗禾从矮榻上抱起了乔执飞奔出去,殿里守着的人不多,事情又发生在一瞬间,着实是太过突兀,并没有人能反应过来,一个个宫人都杵在原地,容妆最快的反应过来往外跑去,旋即一殿的人都慌了神。
殿外的雨势不知何时已经大了,沈茗禾疯了一般的连声大笑,墨黑的发丝被雨水浇打着,一声声仰天大笑,在此刻宛如鬼魅幽灵,也极是瘆人。
她一眼便看见那殿外蓄满了水的大瓷缸,眼里闪过一丝狠毒,她怀里的乔执早就被惊醒,一声声大哭着,小小的孩子被雨珠子打的睁不开眼睛。
沈茗禾飞奔到大瓷缸前,垂着眼睛看着乔执一眼,有一刹那的犹疑,但当她回过头,看到容妆和一众宫人侍卫奔跑追赶过来的身影时,她便下定了决心,一松手将乔执浸入了那满满一缸的水中。
雨水击打着水面,泛着水花,乔执在水里扑腾个没完,沈茗禾像是发了疯一般的使劲推着乔执的身子把孩子往缸里按下去。
容妆眼见这般场景,一刹那几乎要晕倒过去,但她心中救儿子的信念支撑着自己,脚下不小心摔倒了,她赶紧不管不顾的起来,侍卫们脚速快,最先来到缸边,一群人把沈茗禾扣住了带到了一边,又手忙脚乱的救乔执,待乔执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窒息了,身上的水瞬间哗啦啦的往下流淌,容妆奔过来的时候哭的不能自已,从侍卫手里抢过了乔执抱在怀里,慌乱的压着乔执的身上,企望他能够把水吐出来,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御医!御医!”
乔执在被容妆击压了无数下之后,突然猛地吐出了一大口水,哇的哭了出来,哭的响亮,也明亮了容妆的一颗心。
容妆安抚乔执,抱着孩子走向沈茗禾,在她面前抬手,用尽了全力打了她一个巴掌,清脆响亮。
容妆大声喊她,“稚子何辜?稚子何辜!”
沈茗禾被容妆打的歪了头,睁着眼侧目看她,嘴角流了血丝,冷笑,“错在他是你的儿子,该死不无辜!他死了,你将生不如死!”
容妆摇头,头一次这么希望亲手手刃了一个人,她几乎咬牙切齿的对沈茗禾说:“你该死。”
容妆侧目瞧着乔执苍白的小脸,冷道:“既然我护不了我的孩子,避免不了着明刀暗伤,那我就让他从小耳濡目染,教会他所有要害他的人,敌人,仇人,通通不留,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就拿你的血,祭奠我执儿从此失去的赤子之心,让他学会踏着别人的尸体,来成全自己保护自己。”
容妆冷冷的眯起眼睛,唤侍卫把沈茗禾拖下去,自己抱着乔执跟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谋害皇子的罪名,你死一千次也够了,沈茗禾。
那侍卫的刀刺进沈茗禾身体的时候,容妆并没有一丝难过,只是那般淡漠的看着,看着沈茗禾缓缓倒下去,身体流淌出来的血染红了身下大片的雨水,流了很远很远……
容妆默默呢喃,“怕什么,这后宫,不就是血染出来的,这江山,不也是血染出来的,而玄景宫,亦得见血红……才能永久巅峰至尊……”
在那之后让人把沈茗禾的尸体扔出宫外,容妆在凄风冷雨中身体发着颤,却怎么也不肯松开乔执,任由宫人要也没有用,抱着孩子走回宣裕殿,就在已经到了宣裕殿前的 ...
时候,容妆终于忍不住,跌跪在了地上,乔钺已经得到禀报赶了回来,远远便见到容妆这般颓然,乔钺甩开宫人遮挡的雨伞,忙奔过来二话不说把她抱在怀里,容妆抬眼看了看乔钺,乔钺让小安子抱走乔执,容妆给了。
乔钺抬手将容妆淋湿的鬓发拨到一旁,目光里全是心疼,容妆一接触到乔钺温情脉脉的眼神,瞬间变哭出了声,不顾风雨凉,扑到他怀里,痛哭失声。
“乔钺,她要杀执儿,执儿只是个孩子……”
“乔钺,为什么都要针对我,为什么都要害我……”
“乔钺,带我走,带我走,离开是非,离开这肮脏的一切。”
“乔钺,我怕,我真的怕,执儿若是出了事,我要如何活……”
“乔钺,我好累……”
容妆最后在乔钺的怀里昏倒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冉缜已经守在了殿里,乔钺也在床边守着。
容妆神思方清明过来,就拽着乔钺衣角嚷嚷着要乔执,冉缜忙回道皇子没事,只是呛了水。
姚姑姑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容妆接过来,一见到乔执清亮的大眼睛,容妆已经含泪盈睫。
环进了胳膊把乔执紧紧抱在胸前,又亲了亲他的额头。
乔钺紧紧皱着眉头,在旁手覆着容妆的背,缓缓安慰着,屏退了宫人,乔钺对容妆道:“妆儿,我已下令沈家抄家处斩,为你雪恨。”
容妆歪歪头靠在乔钺胸膛一侧,呢喃道:“幸好执儿没事,幸好及时……否则我要怎么面对你,又要怎么面对自己……”
“宫人都告诉过我,你不该让她进殿,她服役是不允离开内刑司地界的,她能出来说明是暗地生了不轨之心,否则不会逃出来。”
容妆想了想,回答道:“是我的错,我一时大意以为出了什么事她才出来的,都是我的错。”
乔钺抬手拢紧了容妆娇弱的身子,“不怪你,过去了,都过去了。”
“嗯,乔钺我好累,我想睡一会儿……”
乔钺接过了小乔执唤奶娘抱走,扶着容妆躺下,给她盖了薄衾,“睡吧,我在这看着。”
容妆闭上眼睛的时候,心也跟着渐渐沉静,有你在旁,便能得个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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