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打乔钺离宫后,一连着下了两日的雪,天空灰蒙蒙的,外头风在不停的刮着,没人愿意出去,原本小景子守在外头,容妆怕他冻坏了,便让进来了,一屋子的人聊聊笑笑,也甚是温暖,而自打怀孕以后,姚姑姑照顾的越发细致,连阿萦素日里爱偷懒,如今都勤快起来了,什么都不让容妆做,一个劲儿的抢着做。
容妆伫立在窗边儿,透过窗纸打眼往外望去,隐约能看见高耸楼阁矗立在飞扬风雪里,岿然不动,冰冷无情。
心下一思,今日已是第三天了,明日乔钺就该回来了,隐隐越发期待,也有些担忧,苏令芜想扬威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真的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吗?
午后元旖过来了,小景子撩开厚重的帘子,元旖满头落雪,一时就好似白了头,容妆微微笑道:“你怎么顶着风雪就过来了?也不怕冷。”
元旖抬手拂落雪花,一边走近容妆,一边把手炉放在案上,笑道:“这大雪天守在阁里实在无趣,而且我总觉得有些不安稳。”
容妆颦眉问道:“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这两日,安静的过分吗?就好像故意沉寂一样。”元旖挑眉看容妆,眸光流闪。
容妆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是,我也隐隐觉得不妥。”
“算了。”元旖挥挥手,“管她的,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说罢,元旖拿眼睛不断的打量容妆,笑道:“我怎么瞧着你最近胖了许多。”
容妆低眸一笑,轻声回了一句,“我怀孕了。”
元旖一惊,“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三个月了,皇上没让传扬出去,能安稳一时是一时吧。”
“恭喜你。”元旖笑着,容妆点点头。
元旖想了片刻,未语先笑,“如果生的是个儿子,那不就可以和我小侄女结娃娃亲了?”
容妆不由一笑,“想得早了点吧,至少半年后才见分晓呢。”
二人闲话许久,元旖也未曾离去。
约莫未时中的时候,苏令芜带着人来了红妆阁,毫不客气的便径直闯了进来,容妆和元旖面面相觑,元旖冷笑道:”还真是大举动,来这么多人,果真安稳多了,总会有风雨的。”
容妆缓缓起身,问道:“德妃娘娘,这是做什么?”
苏令芜冷笑,眼角眉梢透露着势在必得与得意,“有人告诉本宫,你容妆私藏凤纹玉,本宫为堵悠悠之口,自然要来查证一番,若所言属实,那可是触犯了大忌。”
闻言,容妆与元旖一刹那都不由蹙紧了眉,凤纹,凤龙玉璧?
容妆看向元旖,二人对视,元旖目光里的紧张担忧若隐若现,容妆沉默了半晌,复才问道:“那德妃娘娘想如何查证?”
“当然是,搜宫。”苏令芜说话间,凤眸微微眯起,寒光乍现,便是容妆也不由一惊,心下了然,看来苏令芜是胸有成竹了。
容妆当然不能允许此事发生,但心中也明白无疑是螳臂当车,遂沉了心绪,冷声道:“搜宫之事,不可行,我红妆阁不在后宫,乃是玄景宫所属,恕我直言,娘娘并没有权利搜宫。”
苏令芜缓缓走到容妆面前,左手抚摸着右手腕的玉镯子,细细转动,弯唇嘲讽一笑,打量容妆道:“看来近日过得太滋润了,你人倒是胖了一圈,胆子也大了,本宫的话也敢驳,你真当皇上还能给你撑腰呢?”
“是非恩怨如何,德妃娘娘心里有数。”容妆抬眸,对上苏令芜的眸,苏令芜虽然比容妆高出半头,但容妆的气势却丝毫不弱于她。
容妆本也不想此时开罪与她,然而她已经找上门来了,躲是躲不过的,依照苏令芜阴狠毒辣的性子,哪怕是妥协卑微,也打消不了她心里的半分嫉恨。
苏令芜冷道:“本宫执凤印,对后宫里的一切都有处决的权利,至于你,大家心知肚明,往高了说你是嫔妃,往低了说你不过就是个侍寝的奴婢,到底都是后宫的女人,既然是后宫,那么就在本宫的管辖之下,本宫当然有权利!”
苏令芜招呼一众内监,“给本宫搜,有敢阻拦者,就给本宫抓起来!”
“是!”齐齐的一声应吼,仿佛雷声一般击打在容妆的心上,身子不由一颤,有人从她身边穿过,撞了她一下,身子摇摇欲倒,一旁的姚姑姑和元旖赶忙一同扶住了她,容妆稳住身子,被姚姑姑扶着往旁边空地而去,眼瞧着宫人的动作,她的确没有办法阻止的,只能干看着,小景子和阿萦阻拦,不让他们搜查,那些人上去就踹了小景子一脚,阿萦赶紧过去扶起他,容妆启唇道:“你们靠边吧。”
一言方落,只见苏令芜得意讥讽的一笑,容妆很清楚,苏令芜是胸有成竹了,她打定了主意突然赶来,一搜之下,凤龙玉璧自然是暴露无遗,只要届时人证物证俱在,便是乔钺回来,也没法去怪罪苏令芜。
连拂晓给绣的鸳鸯被,都被扯到了地上,这架势,当真是想把她置于死地。
翻箱倒柜,满地狼藉,容妆冷冷发笑,冷眼观着这一切。
直到有宫人翻到妆箧里,最底层那带锁的小盒子,苏令芜才看向容妆,目光带着挑衅与得意,锁自然是得不到,苏令芜自然知道,所以连问也没问,直接让宫人撬开了,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的,无疑是那块世间无双的那年久故物,凤龙玉璧。
容妆微微阖眼,总算结束了,有些事情确凿在眼前的时候,却比担忧悬心那种感受要好过几分。
宫人拿着凤龙玉璧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苏令芜接过来,对容妆冷道:“证据确凿,你就是嘴巴再厉害,也该百口莫辩了,容妆。”苏令芜冷冷的递到容妆面前,让她看,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容妆不答,任由苏令芜冷目视她,苏令芜道:“你不说无所谓,本宫来说,这是凤龙玉璧,阑廷第一位皇后,文穆皇后之物,这凤纹龙纹,又有哪一样是你区区一个容妆所该拥有?”
苏令芜眸如利刃,做足了气势,直逼迫的容妆心绪难平,容妆思索了半晌,只淡淡道了一句,“此物是皇上所赐,娘娘若是不信,就尽管处置了我。”
苏令芜果然当即迟疑,半眯着凤眸后退了两步,气势消失无踪,旋即半晌才恢复过来,眸子转动不定的道:“来人,先把容妆给本宫押到内刑司关起来,口说无凭,等皇上回来再行处置。”
元旖见状,目光落在容妆的肚子上,蹙眉过来求情道:“德妃娘娘,此事是否先暂时搁置,容妆的身体弱,内刑司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怎么能去得,还望德妃娘娘能网开一面,暂时先容她留在红妆阁里,娘娘若是担心,禁足便是。”
姚姑姑等人也同是咬着牙求情,委曲求全只为容妆安全,心里的怨恨也不敢流露出一分,容妆瞥向元旖,容妆清楚,求情是没用的,苏令芜逮着这个机会,哪里会让她好过。
苏令芜看看容妆,对元旖道:“少在这装姐妹情深 ...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和容妆沆瀣一气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后宫谁人不知。”
苏令芜拂袖转身,两个内监作势上来要押着容妆,容妆当然知道求情没用,只会更惹起苏令芜的厌恶,遂不去抵抗,只甩开内监的手,冷道:“我自己走。”
众人无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容妆被带走,姚姑姑等人急的团团转,偏偏求助无门,红妆阁里一下子就陷入了死寂的气氛。
内刑司的牢房里阴暗无光,是关押犯错宫人的地方,四周墙壁潮湿晦暗,一灯如豆不单没有光明之色,反而平添沉闷诡异,容妆眼瞧着,不免心生寒凉,浓重刺鼻的潮湿气味扑面袭来,容妆抬手掩鼻,不由皱起了眉。
四处一打量,高耸的墙壁一方小窗透进来的疏影浅光也不能增添光明,同样反而令人觉得萧条凄冷,潮湿气贯穿本就不大的牢房里。
容妆不由冷笑,真没想到还能来到这个地方待上一待,这经历,也是不平凡了,内刑司的总管姑姑也不敢给容妆气受,只是表面应和苏令芜,当苏令芜带人走了以后,所有人对容妆也不敢亏待了,依然还是恭恭敬敬的,又给添了个炭盆御寒,倒暖和了许多。
约莫傍晚的时候,天色暗了,牢房里自然也暗了下去,有宫人来给添了蜡烛,容妆盯着红烛泪层层流下,就那样呆呆看了许久,直到有人打开门,是元旖和曲玉戈一同来了,容妆笑笑,看来还没孑然一身。
元旖眉眼打量四周,厌恶的以锦帕掩起鼻子,沉闷的声道:“这破地方,怎么是人待的了的。”
容妆轻笑,“这里可太多人待过了,不过我倒是第一次进来。”
曲玉戈唤宫人进来,宫人抱着两条棉被,得令过去给容妆铺好在地上,元旖带来了食盒,一应饭菜让宫人都端了出来,倒是点心居多,元旖道:“你落在这地方,我估摸着你也吃不下去什么东西,所以就和姚姑姑商量着,让阿萦给你多做了些点心,不会冷掉,饿了的时候就可以吃点补充补充体力,毕竟你现在可不是……”
元旖说着噤了声,余光瞥了一眼曲玉戈,容妆看了一眼,笑道:“无妨。”
元旖再道:“毕竟你可不是一个人了。”
曲玉戈闻言,倒是震惊了一时,旋即便恢复过来问道:“你怀孕了?”
容妆点点头,对曲玉戈笑笑道:“多谢你能来看我。”
曲玉戈无奈笑笑,“我落魄的时候,唯有你记得我,我当然记得,而且一辈子也不会忘。”
有些人就是如此,黑暗寒冷里有人给了一点星火的温暖,哪怕是极微小极微小的,也能够铭记在心。
容妆是,曲玉戈这直爽的性子,自然亦是。
元旖在旁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容妆问道:“怎么了?”
元旖喃喃道:“容妆,是我对不起你,玉璧的事都是因为我,我当初也是有私心,怕玉璧事发,所以才借花献佛给了你,没想到,如今真的被人盯上了。”
容妆垂眸思忖了,后道:“既然你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怪不得你。”
二人不敢过多流连,在离开后,容妆抱膝坐在了棉被之上,心中思索着,凤龙玉璧的事,苏令芜因何得知,许是自己闲暇的时候把玩,被有心的外人瞧见了,毕竟红妆阁来往的人也不少,再谨慎也许也有意外的时候,也兴许是元旖送来的时候便被人盯上了。
容妆抚摸着肚子,沉落之中,总有一点温暖燃着,她不是一个人,她的孩子在陪着她,总是有依靠的,况且明日乔钺就回来了。
再晚些时候,宫人送来了晚饭,容妆瞧了瞧,当然不会吃,容妆在这等陌生又脏污晦暗的环境里,自然是睡不好的,浅眠朦胧中,仿佛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容妆有些心惊,于是端起蜡烛,借着微弱的烛火,瞧见竟然有老鼠正在吃着那些宫人送来的饭菜,这潮湿阴暗的环境,生老鼠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容妆心里一阵失落,沦落到与鼠作伴了,还没想一会儿,那老鼠嘤嘤的异常叫了几声,便倒在了一边,容妆大惊,赶紧过去瞧了瞧,竟然,竟然被毒死了,容妆把目光转移到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之上,没有什么异常,却触目惊心,容妆连连后退两步,却没有惊叫出来,先熬到明日再说,今晚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对方下毒的人若是知道失手,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容妆拼不起,她现在不是一个人,有些事情,能隐忍下来的,就隐忍下来,上次触碰到身下血液的感觉,那种生不如死,她这辈子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容妆这一夜睡的也是极其不安稳,动不动就醒来,烛火燃尽了,只有炭盆里有零星的火点,容妆只好在无尽的黑暗里睁着眼睛四处看看,什么也看不到,黑的让她格外害怕,没有乔钺在,没有烛火在,只有她一个人,她那么怕黑,只好静静的闭上眼睛,抵挡着那份黑夜里的凄寂和寒冷。
容妆把手放在小腹上,感受着腹中的温热,幸好,还有孩子陪着,她想乔钺,很想很想。
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熬到了清晨,天光透过小窗投射进来,不浓,只有浅浅的白光,但容妆知道,天亮了。
祭礼结束后,御驾一定是起早便返宫的,现在大抵已经动身了,皇陵处于帝都之外,约莫两个时辰能够回来,容妆心里微微安稳了些,悬着的心也落了几分。
目光再次望向那些饭菜上,眸子不由寒了一分,这毒药是谁下的,谁要杀她。
应该不是苏令芜吧,苏令芜没那么蠢,她容妆若是死在被苏令芜囚禁的时间里,苏令芜也不可能逃脱的了关系,苏令芜便是再心急除掉她,大抵也不会选择这般近似玉石俱焚的办法,莫非,是夏兰懿……
容妆摇摇头驱散心思,应该也不可能,夏兰懿应该不会恶毒至此,但又会不会是被嫉妒蒙蔽了心,也未尝可知。
容妆暗自庆幸,幸好,幸好安然无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夏兰懿竟然来了,容妆微微讶异,想着夏兰懿来此,是存了什么心思。
夏兰懿一进来,看向那死去的老鼠尸体,又看了看那饭菜,不由目光一紧,问道:“容妆,这是怎么回事?”
容妆面无表情,冷道:“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有人想要毒死我,结果失误了,我还要感谢那只老鼠,救了我一命。”
容妆挑眉,看向夏兰懿,目光冷漠,想看清楚夏兰懿的表情,奈何牢房里如此阴暗,她终究只能看清楚一个绰约的轮廓。
夏兰懿道:“你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我去求求德妃,让她先放你出来。”
容妆笑道:“不必了,进都进来了,一夜也过了,我也不差今日,倒是多谢贤妃娘娘的好意,容妆心领了,这里环境肮脏,娘娘贵体,不可久留,就请回去吧。”
夏兰懿盯着容妆看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听见牢门再次上锁的声音,回忆着夏兰懿的话,容妆的心,如沉到了寒潭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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