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妆在乔钺怀抱中,一动不动,痛意蚀心破骨,但总算多了一份依靠,还是她最稳实的那份依靠。
容妆想,乔钺也是心疼的吧,那也是他的孩子,但他还这样一味安慰她,容妆顿觉不该,于是抬眸看乔钺,声音里有着哽咽,“我不是故意的,真的,这次真的没有,有人推我,是有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我才摔倒了。”
乔钺也大概想到了,听着容妆哽咽的声音,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但好在容妆总算镇定了下来,“是什么人?”
容妆沉思片刻,以漫长的语调缓缓说着,“我原已经睡下了,被恶梦惊醒之后小景子就敲门告诉我,容衿……出事了,我惊慌之下摔了一下,但是不重,从夙玉宫出来就被一个穿着内监服饰的人推倒了,我只看到一个背影……”容妆脑海里回忆昨夜的情景,蓦地,语气突然就沉重了,“也怪我,如果不是听到衿儿出事的消息惊慌失措,也不会摔倒,也许就不会……”
乔钺当即打断她,“少乱说,你在明敌在暗,暗箭难防,不要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乔钺的语气微急,带着几许责怪却是柔情,听的容妆心里一暖,眼泪来的更加汹涌。
乔钺问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容妆方才哭的太过声嘶力竭,如今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你一直忙到如今,我并没有机会见过你,而且,我是想等稳定了再亲口告诉你的,你国事那么忙,岂可为我分心?”
乔钺沉沉一叹,拥容妆更紧,低沉柔声道:“昨夜累了,好好睡一会儿,我陪你,不怕恶梦。”
容妆往他怀里蹭蹭,浑身早已精疲力尽,倦意也是袭了上来,闭上双眸。
晨曦的光芒越来越明,鸣蝉莺啼,绿意葳蕤。
许诣进来通报,站在帷帐外唤道:“皇上,封大人来了。”
乔钺闻言,看了看睡眠中的容妆,压低了声音轻柔道:“朕知道了,你先出去。”
许诣走后,乔钺看着容妆苍白的睡颜,眸色复杂而柔和,抬手为她拂理脸颊滑落的鬓发,乔钺轻轻柔柔的为容妆盖上被子,缓缓离开。
***
宣宸殿里封铭已在等候,见乔钺进内,忙作揖道:“臣参见皇上。”
“免虚礼,说。”乔钺疲道,径直坐到主位赤金龙椅上,“什么事?”
封铭转身面对乔钺,见乔钺神色疲乏,便问道:“皇上怎么了?”
乔钺揉揉额头,“一夜未睡。”
封铭蹙眉道:“皇上可要保重。”
乔钺点点头,询问道:“所为何事?”
封铭上前一步,深色官靴重重踏在缃丝毯上,凛色道:“潇王这么多年来表面对任何事都提不上心,只顾游历四方,实则狼子野心招兵买马,俟时而动,如今边关战乱,又生天灾,灾地以南一带,近日谣诼横生,便是他潇王的功劳,他总算找到机会施展一番了。”
封铭觑一眼乔钺神色,继续道:”想必皇上早有所闻,外有谣诼谓承衍年……气数将尽,故而才上有天灾下有**……”
乔钺冷笑,墨眉微挑,“气数将尽?朕不愿担一个对亲兄弟赶尽杀绝的恶名,留他一命,倒让他觉得他有篡位的本事了。”
“皇上仁德,他人却不见得领情,近日里水灾之地传说潇王拿出了自己的俸禄布施灾民,皇上当初为他建的府邸,倒成了他收留灾民的场地了。”
乔钺冷笑,“朕还真小看他了,还懂先给自己造大声势和仁善名声。”
“正是如此才不好除去,倘若此刻加罪,百姓必然以为皇上气量狭隘容不下仁臣,若是不除,任由他如此下去,势力必将越发庞大,到成气候便不易了。”
“那朕,就给他加官进爵。”乔钺轻笑,眼里眉间皆是不屑,“既然你也说了他如今在百姓眼中是仁臣,朕又怎能不善待?”
“皇上的意思是?”
“朕会加封他亲王爵位,赐领精兵一万,奔赴边关,襄助容策杀敌,他不敢不去,有容策镇守,他生不出事端,若他不能隐忍下去,等不及起了事,那在任何人看来,都将是乱臣贼子。若他心思沉稳就此隐忍下去,十载沙场受苦辛,年深月久,且……”乔钺挑眉往封铭,意味绵长,“古来征战几人回?”
相对间,封铭了然一笑,“皇上远见,臣,明白。”
“你且密切注意着。”乔钺方说完此言,那边阿萦已经急匆匆进了来,忙通报道:“皇上,妆姐姐醒了见您不在……”
乔钺眉头顿时一蹙,目光隐隐含着担忧,封铭闻言,虽然觉得震惊,但到底早已猜出七八分,见怪不怪了,见乔钺如此,忙道:“事情既定,臣便无事了,臣告退。”
乔钺点头,封铭转身缓缓退去,路过阿萦身侧,略一停下脚步,纁紫相间的长衫颤动,侧目瞥阿萦一眼,阿萦亦侧目,对上他的目光,先是蓦地一惊,旋即微笑点了点头,封铭这才加急离开。
而乔钺亦在他走后,急忙出了宣宸殿,回到宣裕殿见容妆,一走进偌大的龙床边,明明还余几步之遥,容妆却已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安,盯着他,容妆颤声道:“我醒过来就不见你。”
乔钺坐在床边,抬手抚上她的发丝,低声道:“封铭有事禀报。”
容妆双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眼眶渐渐蓄上了泪水,惹得乔钺连连蹙眉,问道:“怎么了?”
容妆咬着下唇,直到将嘴唇咬的绯红,也一言不曾发,看的乔钺焦急无奈。
而容妆心里早已五味杂陈,只有她自己知道,睁开眼睛那一刻不见乔钺,那一刻心里的慌乱,已经到了极致,孤独陡然升起,让她坐立不安,见到乔钺这一刻,方才微微平静。
容妆扑过去搂住乔钺的脖颈,哽咽道:“昨日夜里我做恶梦,容衿离开了,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的身边,就剩我一个人了,一个人。”
容妆此刻,怕极了孤寂,怕极了想起容衿和孩子之后,浮现的那种几近令人窒息的感觉。
然而,她又为什么要压抑自己,不想乔钺离开是真的,想在乔钺身边是真的,乔钺是她最大的慰藉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所以,感情也是真的。
所以,爱也是真的。
容妆想此,将乔钺抱得越发的紧,乔钺微微惊讶,旋即拍拍她的后背,“是你太紧张了,不要怕。”
而他心里说,有我在。
***
容妆翌日回了红妆阁,乔钺派了阿萦过去照顾,但阿萦到底年岁轻,尤其生育一面更是茫然一片,断然是不懂照顾,乔钺本有意调内仪司的老姑姑和医女来红妆阁当差,但容妆不愿意让陌生人进入红妆阁,也厌恶那些姑姑们拜高踩低的嘴脸,便拒绝了,但她也怕自己有所不懂,伤了身子,便向乔钺提及了存酒堂的姚姑姑,道是老熟人了,乔钺自 ...
然也就没有不允许的道理,另外容妆还特意向乔钺提及了拂晓,原本宫妃陪嫁的侍婢,若是宫妃已逝,按理来说是也要继续留在宫里,经由内廷司分配到其它宫里的,容妆怕拂晓受委屈,到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人,知根知底,放在身边也不是祸害。
红妆阁里原本只有一个做粗活的宫婢和小景子,如此一来,人数陡增,但到底都是熟悉的人,容妆尚还能无所顾忌,平日里姚姑姑照顾容妆细致周到,当真如同对待女儿一般。
论及和姚姑姑相识之初,还是当初姚姑姑从酿酒局向存酒堂送酒,然而却打碎了贡酒,原本是要打发到内廷司赐死的,恰好被去取酒的容妆见到,容妆便为她求了情,彼时容妆已得先帝青睐,说话自然有分量,宫里的人哪有不是对上极尽奉承之能事的,所以姚姑姑便被打发到了存酒堂看守。
再后来的许久里,姚姑姑对容妆极是感激,直到如今,一直以来都是真的把她当女儿一样。
阿萦则是变着法的给容妆做点心,精致无比,比御膳房的都要合容妆胃口,原本身体就虚弱,要不是有阿萦的手艺,容妆还真是食不下咽了。
拂晓则整日里伤心沮丧,一双水灵的眼睛不断肿的红红的,姚姑姑便不让她出现在容妆的所住的主阁里,生怕她引起容妆的伤心悲痛。
八月中旬了,天气尚炎热,但好在红妆阁里冰雕够多,很是凉爽,乔钺每日都会来看容妆,相处间少了曾经的剑拔弩张,有些事总算都想通了,不再逼迫了。
经此一事,容妆的身份彻底浮现于众人面前,和乔钺的关系,以及落胎,所有的一切,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阖宫惊动,一时间后宫所有话锋都围绕着容妆而来,许多人来访试探抑或看笑话,无论如何,总之都被姚姑姑寻了由头挡在外面了,一个也不让进来,这不单是姚姑姑保护容妆不受伤害,也是遵从乔钺的意思。
而在容妆调养身子的这些平淡的日子里,也自然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而对容妆冲击最大的是,叶羽铮死了。
是的,自尽。
彼时听到叶羽铮死讯传来的时候,容妆正坐在冰簟上抚摸着垂落的凉玉穗子,一阁的人闲闲谈天,小景子不经意的将此事脱口而出,顿时惹得容妆一惊,一手瞬时猛地扯下了凉玉穗子,散落了一地,众人面面相觑,暗骂小景子口无遮拦。
而容妆久久不曾言语,目光扫过众人,无一人应答,全都垂首愧疚,不敢看容妆。
这自然是乔钺吩咐的,乔钺陪容妆再次受到打击而伤了身体,便吩咐下去,阖宫不准提及叶羽铮之事。
但百密一疏,容妆还是知道了。
由叶羽铮之事,令容妆重新回忆起了容衿,初时时常梦见容衿,后来乔钺时常来红妆阁陪她同眠,也就渐渐过去了。
如今再次想起,悲恸亦同时再次席卷。
容妆觉得最遗憾的,始终是容衿在香魂消散最后的那一刻,终究也没能等到叶羽铮,没能等到她为之孕育血脉,付出了年轻生命和万千锦绣的那个男人,容妆想,容衿大抵也是不后悔的,至少她勇敢过,哪怕注定了万劫不复。
对于叶羽铮,容妆没能止住泪,到底是自幼长大的情谊,也就只有他一人能抵如容家的兄妹情。可是现在,三个人不在了两个。
叶羽铮终究以结束他年轻的生命,来成全了对容衿的爱。
上穷碧落下黄泉,容妆只愿,愿叶羽铮和容衿总有一处能相见,从此能安遂,那便是最好的,最好的了。
而非像容衿说的有今生没来世,硬生生的将爱和情湮灭在这逼仄的一生里。
叶羽铮是在夙玉宫撞柱身亡的,经不住容妆的逼问,姚姑姑缓缓道出了此事,那一日,叶羽铮为容衿守完了三七祭,穿着一身白衣,去了宣宸殿,向乔钺认罪,随后便到了夙玉宫,在容衿寝阁立床铺最近的大楹柱前,逝世。
大抵他是为了能与容衿,魂魄相近,再续情缘,所以选择在此,了却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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