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话间,一家子都到了地头。
青苹记得上回走的时候,苞谷梗子都还是绿油油的呢,苞谷米才长出嫩嫩地一小不点儿,个个背着大红帽儿。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梗子都蔫了黄了,苞谷也都挣开了苞衣,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籽儿来,瞧着可喜人了。
而这块光秃秃地碱盐地,在硕果累累地苞谷地儿中间,就显得特别打眼了。
虽然,这会儿已经不是种植甜高梁最好的时节了,但这东东就是个贱的,对季节的要求也没那么严格,只要在霜降之前收割就可以的。
然而在下种子之前的松土过程,就有一些小小的注意了。
松土,必须要深耕细整,土块细碎,无大坷垃才行。因为这样可以促进土壤的熟化,改善土壤的结构,为种子发芽和出苗创造适宜的土壤环境,
青苹首先做了试范,又讲解了一番,然后挽了袖子就埋头苦干了起来。
洪氏没得说的,抡了锄头就在另一边娴熟地刨了坑。她原本的出身就是个农民,在娘家的时候也没少干农活,只是因为后来嫁到叶家,被叶有福贯懒了,但手艺还是在的。
钱氏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才笨拙地挖了第一锄。
钱氏在嫁到叶家之前,一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嫁过来之后,因为无地可种,也一直没有下过地。不过她也是个聪明的,一学就会,不多会儿就已能够熟练地使用挖土工具了。
姑嫂俩一边挖地,一边闲聊。
洪氏那边队伍虽大,可劳动力并不强。
因为绿苹如苹没抡两翻土,就果断耍起了大小姐脾气,将锄头往边上一撂,罢了工。、洪氏气得翻白眼,朝绿苹如苹骂骂咧咧地吼着,“俩个怂包蛋,平日里不是挺能么?这
会儿挖个地就恼火成这样?看人家青苹,出去见了大世面回来,照样使得动锄头!”
青苹心里暗笑,却没有插嘴。
钱氏看不过眼了,“唉哟!我的个后娘呢,这两姐妹儿平日里被你娇惯的,都快赶上城里的千金大小姐了,哪会使劳什子的锄头哇?你不会耐着性子好好地教教么?真是——”
“我教,我怎么没教了?可这俩笨丫头哪有青苹聪明,什么都学不会?真是瞎忙活了!”
“嘿嘿!那是!咱家七兄妹里头,也就青苹有大出息,你老以前可是看走眼啦!”钱氏那张嘴,什么时候都不忘奚落洪氏。
洪氏讪讪地笑着,“其实,那也是为青苹好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青苹和钱氏相视一笑,这老婆子,居然也能念两句谚语,还真是稀奇了!
再看安国安康两兄弟,这会儿正领着宝儿,在地里拣那些碎石子儿和大块的珂拉,来来去去地忙乎着呢。
青苹不由得万般感慨。
自己从小生在农村,长在农家。每当农忙的时候,也都会帮大人们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比如,收割小麦时,也知道挥舞着镰刀,割下麦梗,码放整齐,让爸爸拿篾条捆了,用扁担挑着回家。
又比如,抢收苞谷的季节,总喜欢在地里与弟弟一起掰苞谷比赛,回到家里看着堆成小山似地苞谷棒子,就特别地开心。
但要将苞谷籽儿从棒子上掰下来,却是需要用巧劲儿的。大人们早已有了经验,将长条板凳推倒,把解放鞋底儿倒插在板凳腿上,然后拿着晾干了水汽的苞谷,整个儿地从上到下地反复使劲搓擦,苞谷籽儿就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似地,骨碌碌地往地上滑落。
然而到了水稻的成熟季时,就快要到开学的日子了。大人们忙着打谷子,小的们就忙着赶作业,去学校报到,再领了新书回家,撕下墙上的对联,比划了尺寸过后,裁剪了包书皮……
后来,长大了,就去乡里念完了初中,再去县城念了高中,最后去了省城念大学,再后来参加了工作,谈了男朋友,然而最终,却又回到了生养她的故土,重新创业,开启了另类田园新人生……
一直到太阳落坡,大伙儿才总算将这块地翻了个遍,个个累得直不起腰来。
洪氏喘着粗气道:“青苹,今儿个天晚了,咱们明儿个再来下种子吧。”
钱氏也在喘气,“你明早起得来吗?别到时候赖着不起床,我可不好意思来拉你!”
这钱氏,还真是把洪氏给吃得死死的。
青苹估摸着今天就算下了种子,也来不及施肥,干脆明天上午再来弄好了,于是一挥手,吩咐收工,俨然一家之主的范儿。
可不是,眼下的叶家,就她一人挣口粮呢。
回来的路上,青苹瞟着边上的新凤村,心里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便让钱氏带着孩子们先回家做饭,她自己则和洪氏一起去了新凤村。
看上去,新凤村果然比飞马村气派多了,红的砖,灰的瓦,家家户户筑着小院,绿黝黝的爬山虎爬满墙头,红花绿叶渗出墙来,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青苹就不明白了,同是这嘎达,这村与村之间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难道县令大人的七姨娘姚二妹,就有这么大的神通,让他整个新凤村都变得这般强大?
还是,另有内情?
迎面好些人与她们擦肩而过,却都没有停下来打过招呼。
洪氏的脸皮要厚些,死皮赖脸地缠上了一个老婆子,终于问出了学堂的具体位置。
自然,这学堂没有前世的学校那般气派和规模。
其实也就是一间稍微宽敞点儿的大厅,里面摆了二十张左右的桌凳,最前面一张大案桌,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许是因为天色已晚的缘故,空荡荡的大厅里,一个人影也无。
“有人吗?”
“有人在吗?”
青苹连喊了几声,都没人应。
关键时刻,还得是洪氏的大嗓门厉害。
因为洪氏接连吼了两声后,外面就有了响动。
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穿一件月白色的布衣,头发闲闲地散在脑后,眸子清淡如水。只见他背着手,施施然地走进,“两位是找人吗?”
青苹在看到他的一刹那,直觉好象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然而那人在看到她的面容后,顿时面露惊喜,“姑娘,原来是你!”
“怎么,你认识我?”青苹心里的惊讶无可形容。
男子像倒豆子似地,一阵稀里哗地倒出了往事来,“姑娘,你忘记了。六月十八那天,老鹰桥那里,你不是帮一队出殡的队伍说过公道话吗?”
青苹立时“哦”了一声,猛地一拍脑门,笑了,“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位捧灵牌的公子!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后来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问姑娘你的芳名,我一直为这事儿懊恼了好久。老天真是开眼哪!”年轻男子太 ...
激动了,“姑娘,我叫花无醉,你呢?”
“叶青苹。”
洪氏瞪着一双老眼,一会儿看看青苹,又一会儿看看那个叫“花无醉”的男子。满脸的黑线。何着这两人只顾着叙旧了,倒把正事儿给忘了?
“青苹姑娘也住这个村吗?我来了也有不少日子了,怎么没见过你呢。”
“哪里,我住飞马村。嗯,就那——”青苹以手指着不远处的飞马村。
“哦,原来是这样。”
“咳咳!”洪氏故意清咳了两声。
青苹这才想起,此来的目的。于是转口问起了学堂的事情。
花无醉的脸色瞬间变得黯然,“其实我今儿个过来,是收拾行李的。你也知道的,家里老爷子忽然辞世,我娘大受打击,已经病了好些天了。偏生大哥远在京城,又公务繁忙,哪时有时间顾家。我也就只好暂时跟里正辞了工,回家照顾一阵子。”
“嗯,节哀顺变,照顾伯母要紧!”青苹一边安慰着花无醉,一边也还是说出了自个儿的目的,“其实我今天来,也是听村里人说起,这新凤村里的教书先生教得好,我就想着替我们飞马村请一位饱学之士回去教导孩子们呢,可惜——”
花无醉不待她说完,就急忙截住了话茬:“没事儿!待我娘病好,我就有时间了。反正新凤村这边我是辞了工的,到时就算去你们飞马村,也是说得过去的!”
青苹自然明白,他这是想要报恩呢,真是个实诚的好孩子!
然而想起自家村里的条件,又觉着过意不去,“可是,咱村的条件,比不得新凤村这边。”
“那有什么,只要有学生,哪里都一样。”
“那就这样说定啦。”青苹顿时喜笑颜开,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人员方面的问题,“代我问伯母好,等以后有了时间,一定登门拜望伯母。”
“谢谢青苹姑娘。”之后,两人愉快地告了别。
洪氏在旁瞧了半天,硬是没插上句嘴。待重新往回走的时候,洪氏就再也忍不住了,“那人是谁呀?你看起来跟他很熟呢?他真的要到咱们村里来教书吗?”
这女人,实在是个多嘴的,不八卦要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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