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成氏的担忧,苏齐徽放下手中的书册,蹙着眉尖迎向成氏:“肖蒙今年该十四了吧?”
“嗯,可不是!”成氏咂了下唇,眼中忧色不减,“以前几个孩子都还,常在一起玩我也就没怎么管制,不过现在大了,再这么下去,总归不好!肖蒙毕竟还是外姓之人!”
苏齐徽收回视线,看着桌案悠悠地道:“肖蒙是个苦孩子,肖大夫妇去得突然,留下他兄妹两个,寄在肖二家,虽少不了吃穿,但受憋屈是免不了的!”
闻言,成氏脸上微皱:自己问他两孩子怎么办,他说什么苦不苦是什么意思?
“你倒是拿个主意,难不成就这么任他们在苏家庄里出双入对地?”成氏睨了苏齐徽一眼,口气不快。
苏齐徽没有听出成氏语气中的异样,重新拿起书册,淡淡道:“一会儿,等苏儿回来,你和她说道说道便是,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经过这次,更长大不少!你的话,她会听的!”
听此,成氏点点头,目光盯着一脸淡然的苏齐徽,发现这次回来,他整个似变了一个人一样,身上少了许多锐气,好像一下子年长了好几岁。
成氏微微一叹,不愿再想像他父女二人在海面上的遭遇,忽而正色道:“以前苏儿的事,我都交给你管,以后我可得要插手了!苏儿今年十二了,也该收收她的性子,女儿家还是得有女儿家的样子,你瞧贝儿,任到哪里,人家都一径夸!”
三女儿苏贝是成氏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一手带大的,贤良淑德,又才色双绝,这两年,不时有媒人前来说媒,不过都被成氏给推掉了!
苏齐徽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贝儿有贝儿的好,苏儿有苏儿的好,两个闺女不分伯仲,不分伯仲!”
成氏心知丈夫这是在拐着弯袒护苏苏,忙不依道:“我打算趁这几月好好关她一关,休养休养的同时收收心,以后不给她随意出门了!”
“嗯!这件事几个月前我同她说过,她也答应了!”苏齐徽表示赞同。
成氏方才满意地离开。
而另一厢苏苏正走在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肖蒙身侧,怀里抱着通体雪白的苏白,一脸自在。
在屋里呆了一个月,闷得她直发慌,早上听艾蓉说肖蒙来找,她实在心痒难受,此际适逢入秋时节,许多昆虫这会儿自然死亡,且已交配完毕,翅膀颜色最是艳丽,正是收集昱珀饰材的上佳时间。
是以,苏苏有些迫不及待,巴不得早一刻爬到后山上。
“蒙哥哥,你最近有上山么?”苏苏望着北边不远处的九座山头,问向肖蒙,没戴帷帽也未蒙面巾,对自己一张因为暴晒变得又黑又严重脱皮的脸完全不以为意。
肖蒙从她脸上收回视线,无奈地摇摇头,启口应道:“最近去了趟江宁府,也就不久前才回!你的脸……这回……脱皮得”说着,他温白的脸微微泛红,“比每年都要严重!”
“嗯!”苏苏抚着苏白背上的细软绒毛,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脚下步伐加快,口中不停念叨,“不知咱们今年的运气怎么样,听说,大哥、二哥领着宅里一众小早就上过山了,还攒到不少好东西呢!现在都已经快九月,中秋都过了!”
肖蒙低头轻轻笑了笑,安慰道:“反正以后时间多着是,不在乎这回。今儿我带你往深山里多走走!呶,我还特意带了个大箱子!”
“太好了,蒙哥哥!”苏苏转过脸来,看向肖蒙手中拎着的木箱,面上笑容灿烂。
尽管她脸上皮肤深一块浅一块,但糟糕的皮肤掩不住她五官的精致出彩,尤其蛾眉下一双眼眸最是神采熠熠。
肖蒙被这笑容闪得有些眼晕,偏过头去佯装遥看前方的山头。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最中间的一座山脚下,苏苏怀中的苏白一见到山林,便异常兴奋躁动,不住地往外蹿。
苏苏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嗔道:“先说好,不许给我跑远了!也不许乱吃东西!”
苏白十分乖巧地颔首应下,苏苏见了,抿唇一笑,然后把他放到地上。
苏白一得自由,嗖地跃到距离最近的一棵枝桠上,发现树上结着黄灿灿的果子,揪了两颗将要塞进嘴里。
立在地上的苏苏忙发声阻止:“苏白——”
闻声,苏白只得扔到果子,攀跃到另一棵树上。
肖蒙握了握手中的长剑,带着苏苏也开始动身爬山,不远不近地跟在苏白后面。
直到半山腰,他们终于小有收获,捉到好些只或才将将死去或仍在奄奄一息的彩蝶。
肖蒙将捉到的彩蝶小心洒上特制香料,防止彩蝶退色,然后放进窄小的箱格中。
待回去后取下翅膀,加些香料进行熏蒸防止腐烂,然后晾个一到两个月直至羽翼彻底干透,再在上面淋洒一层中药白芨,等干燥后再次淋洒,反复起码三十多次后,翅膀上面会形成透明薄膜,进而用鱼鳔煮热,刮平冷却。
如此便可以根据饰品需要将蝶翼修剪成各种造型,镶嵌到金银饰槽之内,一件色彩斑斓的昱珀饰品底座即完成。
这个过程说起来并不复杂,但是真正做起来却要极其小心,稍有不慎,便会破坏了轻薄易碎的羽翼。
苏家庄里不少人会做昱珀,然肖蒙知道,真正能做得好的不过寥寥几人,而苏苏却是这寥寥几人当中的一个,可她才十二岁!
苏齐徽夫妇两人不愿把女儿张扬出去,所以,苏家庄的人省得苏苏手艺的并不多,肖蒙是其中之一。
有时,他常常会忍不住惊叹,苏苏一双纤巧细手,怎么能做出恁般精妙的首饰制品!
九合山,是苏家庄的母亲山,也是苏家庄孩子们最爱玩耍的地方。
无论是肖蒙还是苏苏几乎每年都要爬个两三趟,因此,山上哪里有路,哪里没路,他们都一清二楚。
半个时辰后,他们即转战北邻的一座山头,只是,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即便爬到山顶却也不曾捞到什么好物事。
苏苏不甘心,坚持还要再爬一座山,肖蒙看天色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虽心里担忧回去晚会挨苏苏娘亲的责怪,但他实在不忍拂掉苏苏的热情,便带着她朝再北面的一座山头进军。
九座山越往北去,山头越高,山体也越陡峭,二人带着苏白不死心地沿着倒数第三座山的窄道朝山上爬。
可一路仍然收获不多,爬到大半时,不过只捡了些寻常昆蝶,苏苏耷拉着肩膀,觉得极是扫兴,连脚下都没有什么劲头了。
肖蒙瞧她走路不带劲儿了,关切地询问:“累了?”
苏苏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应道:“蒙哥哥,我看今年也就这样了,咱们回去吧!”
肖蒙看到苏苏一脸失望,心里也不是滋味,然事实确是他们来晚了,好东西已被人家在先头取走,也是没办法的事,惟有再等来年了!
“苏苏,今年咱们 ...
来得有些晚,待明年,明年咱们一定赶在最先头上山!”肖蒙嘴角勾起一抹鼓励的笑,和暖明煦,让人看了就觉安心。
苏苏抬头觑向肖蒙,这才注意到几个月没见,他的面貌似乎有些微变化,五官没什么变化,但眉毛比以前更浓,脸部线条也比以前来得硬朗不少,嘴唇上下隐现一层小胡茬。
在苏苏看来,肖蒙的脸不是极俊美,却很周正,和父亲的脸有几分神似,令她觉得甚为亲切忠善。
而她一直对长相异常俊美的男子存有偏见,结合这几年在外的经历,她私下总结:男儿若长得过于俊俏,不是草包便是草包!
这个总结因为几个月前的遭遇,她从新整编为:男儿若长得过于俊俏,不是草包便是匪寇!
肖蒙被苏苏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抬步朝前走,一边提醒苏苏:“苏白呢,是不是跑远了?”
经他提醒,苏苏也发现身边没了那团白影,遂收起思绪,跟在肖蒙身后。
没走一会儿,二人突然闻得前头有人声,苏苏因为担心苏白,便脚下加快,朝着声响处走去。
苏白是一只世上颇为罕见的畜物,小时候还会四下炫耀,这些年渐渐懂得人情事故,晓得苏白的希罕,苏苏便不愿轻易带他出去示人。这次带他出来,纯粹是因为她被关得狂闷。
这会儿发觉苏白不在眼周,又听到前头有人嬉笑的动静,苏苏心头难免紧张,脚下动作轻盈迅速。
肖蒙瞧她面上隐有焦急,忙不迭抽出长剑,紧随其侧。
走了两步,苏苏侧过头,瞥了一眼肖蒙手中的长剑,眉尖徽蹙:又不是遇着野兽,山上都是庄里的人,用得着拔剑!
肖蒙被她一瞥,会意她的目光,心道也是,遂悄声将剑递回剑鞘。
当他们二人穿过一段小径,绕过几丛灌木,眼前视野稍稍开阔,声响也近在耳边,只听一个少年满含激动地低声叫道:“洛尧,别急着住手,看那儿——快射下他!”
苏苏预感不妙,抬眸前顾,就见半空中一个身着青色劲衣的少年听闻后,就空朝后翻了个筋斗,立定即抬臂搭弓射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紧接着,几丈外的一棵松树上传来一声悲惨呜咽,随之就有一团白物滚落下来。
苏苏睁大双眼,惊得心胆欲裂,疯也似的抢过去:“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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