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蟠一路从剑门出发,到了青海、甘肃、四川的交界之处,这处是四川的西北部的高原,紧邻着青甘两省的是大庆的若尔盖大草原,阿尔吉驻地在草原靠近青海的一个小城。
在川北的大草原上,汉人与藏民混居,过着一半逐水草迁移、一半畜牧而居的生活。在这个海拔较高的高原绿洲中,薛蟠又见到了夏桂了,穿着军服的他,更有了一种天地苍茫潇潇独立的气势。
“夏大人,我们又见面了。果然如同段大哥说的,有你这样的将领保家卫国,大庆朝的百姓才能安枕无忧啊。”薛蟠在先前递了拜帖,在阿尔吉的一家客栈中等待夏桂,他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弄清楚,夏桂究竟是谁。
夏桂见到了薛蟠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对于他话中的恭维也没有当真,大庆的百姓是不是安全,没有人真的能铁口直断。“不用客气了,我是个粗人,叫大人太拘束了,称我夏兄便可。薛兄这次来阿尔吉,是为了领略有名的川北高原草原的风光吗。说来夏天才是最好的时节,那个时候,一望无际的草原,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在草原中还星罗棋布着许多湖泊,波光粼粼,许多支流小河更是把草原上的这个湖泊串联起来。湖中的游鱼肉质鲜美,到时候可以一尝。”
薛蟠见他说的热心,也没有推诿,距离夏日将至也不过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也希望能去看看青海那边的局势。“就是不知道这里去青海那里方不方便,西宁郡王的封地上也有很多美丽的风景,青海湖便是在他的西宁城边上。”
“没有什么不放方便的,这里与那里也一直有往来的商队。不过……”夏桂想起到最近斥候带回来的关于青海的动静,那里似乎有些从南方来的商队,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还有疆地那里的蒙古联军真的太平了吗?往年春天的时候,总是能听到他们又向南方迁移,打劫物资之类的消息,不过今天直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半点的动静。“薛兄真的要去的话,还是再看看的好,今年的情况有些不对。”
薛蟠见夏桂停止了话题,识趣地没有继续问下去,说不定事关军事机密,他能提醒自己一句话也就不错了。刚刚赶路到了阿尔吉,薛蟠也有些困乏,他与夏桂没有多聊的太久,只是大致地了解了这个草原的风貌与习俗。
夏桂作别薛蟠的时候,也不知是处于什么用意,留给了他一块令牌,“薛兄如果有急事,可以凭借此物,直接入营找我,我也会告知看守的士兵,不会让你吃闭门羹的。”
薛蟠先是推辞了一番,没想到夏桂此意已决,只好谢过他收下了令牌。
在床榻上休息的时候,薛蟠还在想着夏桂的身份,他以前教过很多的学生,却是与眼下的这位对不上来,到底是不是他的故人,与他一样跨过了时空而来。根据在段先那里套来的话,四川的改变应该就是出自夏桂的手笔,带着北洋时期明显特征的那些事物,陌生却熟悉的做事风格。想着这些事情,薛蟠竟也是睡着了。
也是注定了这一夜薛蟠睡地不安稳,在三更半夜地时候,外面突然吵了起来,他被这个动静给闹醒了。推窗一看,原来应该是漆黑的街道,相继燃起了火把,几队士兵占满了街道,还分出了一队人马,在挨家挨户的搜查着,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人。
过了一会,客栈的楼下也有了动静,在官兵们也没有说要找什么人,一间间房间敲了开来,马上轮到了薛蟠。他开门的时候,看到三位小兵,不过这些人都是神色肃杀,看着他们的样子,绝对是手中有过人命,不是什么花空架子。
“请配合公务!”带头的话不多,也没有多加解释什么,只是细细地查看了房内可以藏人的衣橱与床底,动作利索也没有打乱任何薛蟠的私人用品。没有发现什么痕迹,那人又说了一句,“多有打扰,请见谅”,就转身离开了,前往下一个地点。
薛蟠不知道他们在查找什么人,不过翌日清晨的时候,整个阿尔吉城的气氛徒然紧张了起来,本来热闹的早市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只有一两家包子铺还开着门,街道上的士兵没有减少。
“大爷,小的打听到了,昨天是在抓一个敌犯!”当归进了屋子,压低了声音对薛蟠说起了他听来的消息。“说是从西边来的人,好像是偷摸到了军营里面,要窃取什么情报之类的,惊动了军营里面的人,逃到了城里。不过在一座寺庙里头,被抓住了。”
“那有没有人说为什么街上还是有这么多的士兵?”薛蟠感觉情况不对,想到之前夏桂的言犹未尽,眼下的这个场景,很像是大战前夕城中戒严的样子。
当归没有想的这么复杂,“好像是怕那个人还有同伴,会伤害到城镇上的百姓。”
是这样吗?薛蟠心中存疑,万一真的是遇到了战争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更要问西北营帐中的一干将领,他们都是眉头紧锁。在西北大营镇守的是在当年的四川战役中立下大功的粱盛。他不像史家的兄弟那样因救过皇上,被封了侯爵,却是在之后调任到了高原草原的西北阵营,一直与西宁郡王遥遥相对。皇上当年为了以示对于西宁郡王的表彰,将青海封赏于他,但是这不意味着皇上信任他。于是在三省交界的地方又设立了西北大军,这样一来,说起来也是为了保卫三省的安全。西宁郡王也不能说皇上是忌惮他,而另设驻军了。
“你们说说这一战应该怎么打?昨天抓来的那个人已经招认了,那个老匹夫已经与后蒙的勾结,不日之内大军就会压境。我们这里只有十万人,而他们的联军兵力为百万,根本就是实力悬殊。”粱盛看着沙盘,他们这次面对的可是来势汹汹的虎狼之师,却在前期悄无声息,可见准备的充分。
“将军,我们已经急报京城,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死守阿尔吉,一旦这里失守,西宁联军就会甘肃与四川。现在蒙古草原那里的情况不明,是不是也与这支叛军有所勾结,要是如此,一旦让叛军进入陕甘之地,则是形成了夹击之势,京城危矣!”
“事分几头,他们应该会分为三路,分别进攻玉门、兰州、阿尔吉。我们应尽快与玉门、兰州的守军取得联系,才可以形成一个半圆的守卫圈,阻挡他们进入中原的势头。”
帐中将领们群策群力,可是他们都不能否认,驻军与叛军的兵力相差悬殊,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他们才进入春季粮草的准备不充分,并不适合拉锯战,难以守城。并且西宁郡王在这一带经营多年,对于地形山河也是了如指掌,没有想到他一朝叛变,居然勾结了外敌。
这次与百万叛军之间的对抗,几乎可以预见到全军覆没的悲剧,可即便如此,也要守住大庆西边的门户,等到援军的到来。
“夏桂你留下。”粱盛在军事会议后叫住了夏桂,“关于粮草,你有没有办法从四川那里调集一批过来,就是算我们向商人们买的。大战一开始,没有粮草是万万不行的。这次事出突然,要是等到京城那里来运粮,估计大家就都饿死了。”
...
“将军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夏桂向粱盛承若到,心中已经是想到了另一个人,在粮草上薛蟠比他的能量更大,要是能通过薛蟠的路子运来一匹匹粮草,起码温饱问题可以解决。
夏桂没有耽搁,马上去了镇上找到了薛蟠,详谈此事,不出他的所料,薛蟠同意了这个请求。
“夏兄,大战将起,能尽一份力的地方,薛某当仁不让。但是薛家并不经营粮店,要想获得更多的支持,还是要梁将军出马,先上报朝廷,看看能不能召集粮商们共同面对这个问题。”
薛蟠可以通过山海阁临时征集一批粮草,但是薛家做的不是粮食生意,再要更多的也是无力了,而且薛家主要的商铺集中在大庆的东部,对于西边经营不多。
夏桂知道薛蟠的意思,事急从权,“薛兄放心,这次凡是抗敌有功的商铺,我一定会向上请命表彰,他们不仅仅是商人,也会是保护我大庆西边边境的有功之人。”
薛蟠深深地看了夏桂一眼,果然夏桂的思维与一般的大庆人不同,他没有将商人视作低人一等的想法,“有了夏兄这句话,想必那些掌柜们也会慷概解囊了。没有什么比有功于民更重要的了。”
就在阿尔吉的军民们齐心协力抗敌的时候,叛军从西宁挥师而下,分为三路,一路直攻玉门,一路直扑兰州,一路向着青海的东南延边久治进发,与阿尔吉隔着草原鼎立相对,战事一触即发。
叛军没有任何的犹豫,用它猛烈地兵力冲击着甘肃与四川形成的半圆形防御线,这一仗打得极为激烈,薛蟠在阿尔吉的城镇里面,看见了许多断肢残手的士兵,他们被送到了临时在大街上搭建的医疗帐篷中。
街上百姓的形色匆匆,他们都投入到了这场战争中,或者学习包扎伤员,或者熬煮着大锅饭,为了士兵加餐,几乎是全民出动,将家中可以用得上的,帮得了忙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要是缺少了衣服,就临时赶制,要是没有了药草,分批押送往前线。
梁将军说了这一仗要是胜了,那么大家相安无事,以后百年之内这里将是太平之地,要是败了,那么他们就会成为鞑子的奴隶,失去了自由,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懦弱的人早早卷铺盖逃走了,却是有很多人留了下来,不过是短短十日的时间,整个阿尔吉已经天翻地覆。
青壮年们已经加入了军营,在敌我悬殊的情况下,从民间扩兵其实也是杯水车薪,但是这些为了保护家园的汉子们,表现出了极为英勇的一面,几乎是以一敌十,连西宁郡王也没有想到,看上去最为薄弱的阿尔吉居然成为了一根最难啃的骨头。
孩子们被迫长大,女子们走出了家门,他们或者不能挥剑,不能杀敌,但是接管了后勤工作,整个城镇中到处就是这些背后的英雄们,他们救治伤员,稳定着后方。
昨天,新帝登基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阿尔吉,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上皇选在这个人心动荡的时候退位,选择的还是不常在朝中出现的郇昰。大家想要反对,但是西南一带的官员却是全力支持,现在最重要是西边的战事,要是有谁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动摇人心的话,那么就不要怪国法无情。
随着新帝登基的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援军的消息,好在这次上蒙古那里没有连成一气,反而是坚定地站在了大庆一边。后来才知道,原来西宁往之所以可以与后蒙联合,就是因为蒙古诸部发生了内乱,而西宁郡王许下了保证后蒙一统蒙古诸部的同盟誓言。
援军从山西与河南而来,还有十天的时间才能达到交战的前线,所以只要在坚持十天,胜利就在眼前了。
“不能在这样了!”西宁郡王看着手中的情报,他与太上皇打了一辈子交道,对方这时候选在退位,是为了迷惑众人,让众人以为新帝登基根基不稳,让他们麻痹大意,但是他自己绝不会上这个当。“全力集结火力,务必在三日之内拿下阿尔吉,他们撑不住那么久了,一定赶在大庆的援军到之前,占据那个交界处的根据地!”
“可是,粱盛在四川也是用示弱于人,坑了前朝的军队一把,我们就这样进攻不会损失兵力吗?”一个后蒙的将领说着,他们这些日子已经领教了粱盛这个不要命的疯子怎么打仗的了。
西宁郡王不着痕迹地瞪了那人一眼,他不喜欢有人否定他说的话,这些蒙古联军真是烦人,想要土地没有伤亡怎么可能。不过现在还是要借他们一用的时候,本以为阿尔吉最好拿下,来这里的都是他自己的军队,没有想到伤亡反而惨重,这些蒙古人凭什么不大出血一下。
不过西宁郡王还是半是和蔼半是为他解惑地说,“四川多山,那里易守难攻,当初才有了粱盛的可乘之机,这里是草原,他们能有什么本事,难不成还能请动神仙,天降旱雷吗!”
翌日,叛军的兵力猛增,将久攻不下的阿尔吉,被叛军狠狠地压制住了。要是叛军保持这个势头,到了后天的清晨,此处必破。
城池已经十分残破,根本看不出来薛蟠来时的样子,到处都是伤员,没有人说话,大家似乎要把力气留着,为了最后一秒与敌方同归于尽。
当夜,夏桂一脸灰尘地在一个医馆中找到了薛蟠,“薛兄,如今大难临头,距离援军到来还有五六日,可是我们最多还能撑住一日半,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薛蟠看着夏桂的左臂应该受了很重的伤,听大夫说今早为了救下粱盛,夏桂挡了一刀,伤已至骨。薛蟠心中叹气,这个时候,他不应该留,却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离开,无论是出于什么考虑,阿尔吉不能失守。
这几日城中百姓都已经连成一体,任何人在这个时候离开,都是一种背叛。“夏兄,你都还带伤上阵,我又怎么可能离开呢,不到最后的时候,我是不会走的,如今周围几个城镇的粮草,都要经过我手,我又怎么离得开呢?”
夏桂看着烛光下的薛蟠,此时此景,像极了当年沪海沦陷的时候,那个年事已高的秋先生说着,你们还能为了革命而战,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又有什么不可以。是秋先生用他的一命换回了自己的一命,可惜他没有等到大胜的那一天,死在了枪炮之下。
“秋先生,你又何必呢?大庆不是大清,大庆也早就不是民国了。”突然之间,夏桂眼中流下了浑浊的泪水,他不知道是为了谁而流泪。前世今生,物转星移,相同的命运却再一次上演。他不希望,这个时代唯一的故人,会与当年一样,牺牲在了自己的面前。
薛蟠愣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个记忆中模糊的身影,“你是木樨?怪不得我想不起来了,你的样子与那个小丫头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这时,对石头记没有太多印象的薛蟠,却是乍得想起了一件事,夏桂不会就是那个夏金桂吧,出生长安夏家,本也是富贵皇商,早年丧父,后来与母亲去了京城,嫁给了那个呆霸王。
“你难不成本名夏金桂?!”
夏桂苦笑了一下,“世间没有夏金桂,从来只有夏桂,其中曲折,我日后再与先生说, ...
只是先生你真的不能留了,我们等不到援军了。”
薛蟠在知道了对方是谁之后,却放下了心来,“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你一点准备都没有吗?在四川这些年,不会就只弄了报纸这种东西吧。当初你可是喜欢枪炮炸药那种东西,怎么没有私造一些。如果没有,那也不用担心,我虽不通此道,这些年也是想办法研究了一些,明日就可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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