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秋将至的时候,薛蟠与郇昰作别卫若兰与白皙笈,北上进入巴蜀。有道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里与外界的交通确实不便利,因为盆地结构的地理特征,让它呈现出山川险固之局,横卧的东西向山脉与南北向山脉,纵横交错让此处形成了封闭的地势。自古以来巴蜀就是兵家的必争之地,‘昔之立国于南者,必先失蜀,而后危仆从之。’历史上的几次南北对持中,北方的胜利很多是得益于对于四川的上游的经营。广为人知的三国鼎立之局被打破,就是在魏国灭了蜀国之后,控制了四川的上游,打破了制衡的局势。吴国只能增兵荆州,一度迁都武昌(鄂州),来应付上游的受敌二镜的不利局面,可见蜀地的重要性。
“我一直很想来巴蜀看看,这里山杰地灵,俊才辈出,前可见武侯,后可游草堂,站在这里的时候,似乎感觉那些英魂并为散去,他们还在这里默默看着曾经心系的百姓。”薛蟠遥望着剑门关,脚下地势险要,群山迭出,却也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郇昰望着茫茫群山,也是心有感怀,“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唐说三国已不再,我们说唐也消亡了,转眼之间三国已经消亡在了时间的烟尘中,那家王朝又真的能够千秋万代呢。”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五哥,怎么把后面的两句给漏了,这天地之间能固守的东西本就随着时间变化,而我们要做的先是找个地方投宿,看着这天色,今晚就是除夕了,总不能露宿山头吧。”
薛蟠与郇昰在阆中与当归殷溪等人汇合了之后,就打算前往段先的家,就是那位在福州的茶诗会上遇到的巴蜀人。他们一路从巫山的方向向着剑门走,一路停停走走真的要到剑门的时候,又是春节了,除夕的这一夜他们前往一座寺庙中投宿。这座寺庙在山腰之上,规模不是很大,整个庙宇也就二三十个和尚。
几人难得在除夕之夜里,没有吃大鱼大肉,而是与僧众一起吃了一顿素斋,接着听着方丈讲了一个时辰的经,然后开始了辩经会,这是庙中守岁的一个环节。薛蟠与郇昰他们是俗客,在此夜没有了平日的那些讲究,与僧人们一同聊着天。说起来是辩经,其实就是说说人生的领悟与佛经理解。待到子时的撞钟声响起的时候,新的一年在幽幽的茶香与佛香中悄然而至。
对于薛蟠与郇昰而言,这样的除夕之夜也是绝无仅有了,他们以往这个时候,一个与家人欢度,一个却不得不在宫宴中板着一张脸。此番有三分清冷,七分静谧的除夕,两人一起坐在屋檐之下,近看檐角下悬挂的角钟,远看空中孤照的明月,并肩而坐的时光,也在人心中流过温暖之感。
小寺庙之中并非只有他们一行六人的投宿,同样没能够在家中过年的还有两位,在斋饭席上也见到了。这两位游人,不知是何处的人,也不是多话的性子,在刚才的辩经会上,坐在了薛蟠他们的边上,看上去像是一主一仆,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说话。
就看到那位青年公子停在了寺庙中的小亭子前,借着月色凝视着那副对联,也是夜晚寂静,才听到了他喃喃念诵的声音,“一屋一橼,一粥一饭,檀樾膏脂,行人血汗,尔戒不持,尔事不办,可惧可忧可嗟可叹;一时一日,一月一年,流光易渡,幻影非坚,凡心未尽,圣虹未圆,可惊可怕可悲可怜。”
薛蟠与郇昰对视了一眼,间隔不远,他们都听到了那个声音中的苍凉与释然,刚才见过的那位青年人,仿佛与薛蟠同样的年龄,大概也才十五六岁,想不到他的语调会是如此。
薛蟠捏了捏郇昰的手,他不知为何想要上前一观,这种语调似乎在哪里听过,却想不起来了。两人走出了廊檐,看到了月色之下的少年。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我们能在除夕之夜,共投戒影寺也是有缘了。在下薛蟠,这位是我的兄长伍旬。”
此刻,浮云飘散了一些,月光直接照在了那人的身上,才看清他身着一袭灰衣,上面绣着祥云的暗纹,看上去与薛蟠差不多的高,似是一张雌雄难辨的脸孔,却硬是被那不苟言笑的表情显出了一种肃杀之气,“夏桂,长安人士,暂居天府。”
就在三人的凝视之间,前院突然热闹了起来,再一看天空,几个烟花接连在凌空绽放,耳边传来的是几个小沙弥的玩笑声,没想到这里还有烟花之乐。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今年的烟花中还有这样的花色啊,山脚下王老实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但是七杀星不也是在这两宫之中吗?大过年的放这些东西真的好吗?”
“你个呆子,心中有像则入魔障,心中清明则万事大吉。放与不放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是,师兄说的有道理,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是我想差了,来来我们继续放烟花……”
三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话,他们静静地等着天中的烟花散落开去,直到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夏桂才缓缓开口,“两位是来蜀地游玩的吧,这里与中原不同,还是有很多新奇的东西,你们不妨去集市转转,要比在山中看名胜还有意思。”
“夏公子对这里熟悉吗?我们是来访友的,一路上走过了不少古迹,倒是没有好好在集市里头逛过。可否说些听听?”薛蟠与郇昰虽然走过了大半个蜀地,却没有好好深入过集市中。
夏桂的语调并不十分热情,却带着一种真诚,“近的可以有薛家的山海阁,他们卖的东西都不错,不过那些你们在其他地方也看到过。要说当地的特色,几位若是在这个久住就会发现,这里的生活细节有很多不同。例如洗澡用的香皂,茅房中的抽水机械,书局中的书册也是多种多样,邸报的内容丰富。蜀地与外的交通不便,很多东西这里有的,外边不一定有。”
薛蟠一听当场愣住了,也是他养气功夫好,才没有表现出来半分,郇昰却是察觉到了他有些不对劲,“楸枰,你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薛蟠回神看了一眼郇昰,点了下头,“我是有些好奇,这抽水机械莫非说的是可以将污秽之物自动排走吗?”
夏桂理所当然地肯定了,“薛公子以前没有听过吧,也难免奇怪了,第一次见的人都说那东西巧妙呢?想起来这东西是在王大人离开四川之后,才开始普及起来的,王大人可不喜欢新鲜的东西,也正是赶上好时节了。”
听到夏桂提到了王子腾,郇昰也不免多想了一下,却发现对面坐着的少年脸上没有分毫的异样,就像在闲聊一般。“夏公子知道的真不少,是在学堂中听闻的吗?有时候夫子就喜欢说些闲闻野事。”
夏桂干笑了一下,摆摆手,“我那是什么读书人,伍公子高看我了。不过是投身军营,混口饭吃罢了。”
薛蟠与郇昰没有想到看上去身形俊秀的夏桂会从军,看他的样子在军中的地位应该不低吧?“那也一定不是小兵,看夏公子的样子,也必是一位儒 ...
将。”
夏桂谦逊地摇摇头,“我哪算是什么将领,不过固守一方而已。好在这些年大庆渐渐太平了,我等也是过的清闲的日子。才能在除夕听听寺庙钟声。”
“夏公子来自长安,怎么会在这里入了伍呢?”薛蟠对眼前人有着一种好奇之心,这位看上去年少老成,明明老家在长安,又怎么会在巴蜀定居,而且一个人在除夕之夜来到山间小寺庙守岁。只是问了之后,薛蟠才惊觉唐突,万一冒犯了对方,提起了伤心事就不好了。“是我冒昧了,夏公子就当没有听过,我们喝茶、喝茶。”
“薛公子说了相逢即是有缘,何必再说冒昧呢。”夏金桂没有感到尴尬,“我自幼丧父,跟着母亲生活,长安的祖业渐渐守不住了之后,就来了蜀地谋生,十多年前又逢归蜀令的颁布,蜀地对于来川的定居的人提出的条件都不错,我与母亲就生活了下来。不过她在三年前因病过世了,独留了我一个人。一个人的生活没有什么意思,我就参军了。说起来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秘闻。”
原来是听闻归蜀令来的啊。大庆的历史与薛蟠原来生活的历史有所不同,却在一些地方奇妙的相似了。在原来的时空中,明末清初的时候,明君、清军、起义军在四川这个地方交战了很久,在长达十几年的战争中,这个天府之国,很多城镇夷为平地。当时来攻打张献忠的清军将领是李国英,他帐下的有一幕僚刘达,记录过:见乎尸骸遍野,荆棘塞途。昔之亭台楼阁,今之狐兔蓬蒿也;昔之衣冠文物,今之瓦砾鸟鼠也;昔之桑麻禾黍,今之荒烟蔓草也。山河如故,景物顿非,里党故旧,百存一二,握手惊疑,宛如再世。
这场战争使得四川很多的人都避入了云贵、湘粤之地,到了顺治年间十室九空,许多人都逃走了,绿林草莽林立,却根本没有能够打劫的对象。后来康熙执政采取了‘填川’的政策,让湖广云贵的人迁入巴蜀,其中来人可以是当年离开的,也能是想来这里发展的。国人重土安迁,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才慢慢恢复了蜀地的繁华。
大庆与其历史不同,却还是发生了很久的战争,主要是与前朝的战争,这里就是最后的战场,胶着了十年之后,这里与原来的历史中一样,遭到了很大的破坏。皇上颁布归蜀令,希望可以有更多人来建设蜀地,不过每年过来的人并不多,就让这个政策持续了几十年,夏桂要是因为这个原因来到蜀地也未尝不可。
“不说我了,两位是从京城来的吗?”夏桂调转了话头,刚才在郇昰叫薛蟠的时候,他心中一顿,这个楸枰会是当年的秋先生吗?
夏桂心中的疑惑脸上却是半分也看不出来,薛蟠惊讶于出现在四川的稀奇之物,在这一刻也没有深究夏桂的神色。
“我们从江南来,也在京城呆过一段时间。”郇昰回答到,“夏公子的口音听上去也有点京中的味道。”
被郇昰这么一提醒,薛蟠也恢复了镇定。是的,仔细辨别夏桂的声音并没有长安那里的感觉,反而戴着一股淡淡的京腔。薛蟠忽地直勾勾地看向了夏桂,他总算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不对了,这个语调太像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改好了,还加了一小段,先买的童鞋们可以食用了,为弥补刚刚大家的等待,加个小剧场~
话说多年后的薛蟠与郇昰
“蟠儿,昨天我做梦梦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有会动的铁盒子,还有人钻在一个箱子里面讲话。”
薛蟠想难道是梦到现代的汽车与电视了?“箱子里面讲什么了?”
郇昰不开心地皱眉,“那里面好像在说红楼梦,我看到了三哥登上了皇位,然后你打死了人,关入了大牢。能不能不要这么虐心…”
薛蟠肯定这是原著剧情,淡定安慰,“梦都是反的。”
郇昰从背后抱住了薛蟠,“可是我收到了惊吓,需要安慰!”
薛蟠起身把一大摞奏折放倒桌上,“工作是减轻压力的最好方式。”
郇昰:说好的爱的亲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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