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天过得着实难熬,学生们一面期待着今天晚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一面又对昨晚的经历心有余悸——华老师真的可以平安的带他们离开这里吧?他真的有这个能力吗?他……
他们固然坐立不安,但今天最不安的人应该就是桑宁了。
其他人不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至少大家都在一起,还有华老师在。
但她只有一个人。
她也缩坐在炕角,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手机——今天大家就要离开这里了,也不必再小心谨慎地节省着手机的电了。而且除了手机,他们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发掉这难熬的一天。
就连那本百鬼录,除了高学夫正在细致地翻阅第二遍,其他人实在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再去翻看。
桑宁不时地偷偷瞄着华玉盏,见他已经干脆跟蔡媛美和李泽俊并排横在炕上闭目养神。
他半倚在身后的墙上,双臂放在脑后枕着,叼着的那支烟似乎并没有在吸,只是任由它慢慢自燃,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薄烟。
因为他在这里,学生们都不怎么交谈,像是怕吵到他休息似的。
可是安静却像是加剧了心慌,白乐枝看看坐立不安的同学又看看不时偷瞄华玉盏的桑宁,最终她决定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只要打破这个安静。
她干脆往炕沿上一坐,直接发问:“华老师,你在学校是不是有什么后台?关系很硬吗?”
面对她这个令人莫名的问题,华玉盏睁开眼用眼神做了一个询问。
其他人的注意力果然也集中过来,白乐枝鼓足勇气继续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都让我们陷入危险之中,而且还有人受伤。回到学校之后我会去教务处投诉你的!所以,如果你是有什么后台投诉也白费的话,不如早点告诉我,我也好省了那个功夫……”
华玉盏轻笑,在这种时候敢光明正大的告诉他要去投诉他,还真是勇气可嘉。
他微微眯起眼睛,倒没有显出不愉快,只是拿下嘴边的烟反问:“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带大家游山玩水一下,就没有人会受伤了?”
这个问题白乐枝竟然没有办法回答!
“——不过你的确可以省了这个麻烦了,”华玉盏慢悠悠地继续说,“我后台确实很硬,你投诉了也没什么用。”
白乐枝硬着头皮坚持问一句:“有多硬?”
华玉盏想了想,“——我家里有个很爱多管闲事的‘哥哥’,趁学校有难的时候捐了不少钱,另外之前全面停课之后能够复课他也出了不少力,所以现在已经当了校董。”
白乐枝默,大家也默,对这个“哥哥”大家还是有印象的,就在出行之前他们还在班里讨论过,那个人似乎是什么华龙建筑的老总……家大业大,投诉无门。
“放心吧,我说过这次体验课到这里就结束了,会让你们平安回去的。至少这次会。”
学生们在心里默默的说:绝对不会有下次了!他们绝对不会再来了!
华玉盏说完话突然一伸手,不慌不忙地把烟头在窗户上探进来的一个东西上按灭。
等大家看清楚那个“东西”,顿时都一身白毛乍起——那是一颗饿鬼的头!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在大白天就看见饿鬼,它正把脑袋往窗户里伸,黑黢黢的一个脑袋,又干又皱,黑色的皮肤上像裹着一层蜡质显得很干硬,就像是喷了漆的黑色树皮。
它头长着一只短而尖的黑角,那双眼睛就像是昆虫的眼,也被一层硬壳子包着,在白天没有发出那种幽幽的光,就只是显出一点绿色。
它的头刚伸进来就被华玉盏摁了烟头,顿时又缩回去不见了踪影。
即使只是出现这一瞬间却也让大家惊呆了,这东西不是只有晚上才出来吗?怎么大白天的就出现了??
他们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只见天空一片黑沉沉的浓云低低的压着,比暴风雨来临之前更黑。
孟思敏第一反应就是一把抓住高学夫的脖领子扯过来,“看见没!看见没!?这回你亲眼看到了吧!?”
高学夫扶了扶眼镜仔细往窗口看,可是刚刚他一抬头就只看见黑影一闪而过,而此时再去看已经找不见影子。
于是他诚恳地回答了三个字:“没看清。”
孟思敏直到后来都在奇怪她怎么就没在这一刻一把把他掐死的。
白乐枝指着窗口看向华玉盏,“华,华老师……刚刚那个……”
“这不是你们的杰作吗?”华玉盏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坐起身,曲起一条腿把手臂搭在上面,漫不经心地说:“你们破坏了丧礼,小鬼们当然会不守规矩,大白天出来个一两只来找找它们的供品跑去哪儿了也不奇怪。”
他这两句话说得大家心里发毛,又一次感觉到自己就是那锅里的菜肴,饿鬼们已经迫不及待地等菜出锅好下酒了。
华玉盏这时已经下床来,提醒他们:“有时间害怕还不如赶紧收拾一下,背包就别拿了,需要带走的东西随身装好。我看今天天会黑的很早,大概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走了。”
他一语成鉴,刚过了中午没多久天就开始黑了。
大约是觉得他们马上就要去送死了,村民也没有给他们准备饭食,此时虽然腹中空空,但精神的紧张倒也没有让人觉得有多饥饿。
大家各自收拾起东西,但只是一趟教学旅行,除了手机还真没带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几件衣服,一点生活用品,扔也就扔了。
桑宁觉得她没有什么必要去收拾,等轮到她走的时候不是偷摸就是硬闯,带着包也无所谓了。
她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缩在炕边上看大家收拾,她其实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害不害怕,或者已经茫然得都不知道怕。但这副缩成一小小团巴巴看着大家的样子却让人觉得她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似的,看着都叫人觉得心疼。
——是的那竟然是心疼。
桑宁偶然碰上华玉盏的目光,竟然在他眼里看到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时,脑子里甚至都有些懵。
她想去寻找,但却找不到更多。
华玉盏的眼神只是一瞬就已经恢复了淡然,再没有流露出更多情绪。
不久大门一开,门外有人吆喝起他们,“上路了。”
——这种说法听着真让人觉得不舒服。
华玉盏轻轻抬手对他们挥了一下,“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桑宁交代。”
大家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看向桑宁的目光都透着同情,无法想象一个人留下来会是什么感觉。
等所有人都连搀带扶的出了房间,华玉盏走到炕前,桑宁抬起头看着他,见他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又沉又冷,像隔了一匹黑色的幕布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绪。
他俯下身靠近桑宁耳边,低声说:“想离开这里就自己出来,我在村外等你 ...
。”
桑宁一下就愣住,都还来不及消化掉这句话,就见华玉盏已经直起身转身走了出去,半刻都没有多做停留。
桑宁蹦下来就要追出去,只追到门口就被村民拦住。看见其他几个村民前前后后押送似的围着华玉盏和其他同学,正带着他们走出院子。
她匆匆喊了一句:“华老师!”
华玉盏回过头来看了她片刻,却还是转身离开了。
桑宁这回是真的懵了——自己出去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回来接她了吗??
…………………………………………
留下来的人等于是个“人质”,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丧礼关系着整个村子的安危,如果供品再次跑掉,留下来的桑宁会怎么样?
——跟随着送葬队伍,重复着昨晚的仪式,同学们只能默默祈祷并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
此时杨丰旭和高学夫分别背着李泽俊和蔡媛美,孟思敏和白乐枝帮忙在旁边扶稳,默默看着一身轻松走在最前面的华玉盏。
送葬队伍在饿鬼田绕行一圈之后像昨晚一样停在村口,村民把剩下的几口棺材又交错堆叠起来,并多放了两口空棺让他们把昏迷的两个人也放进去。
虽然一想到那两口棺材里曾经放过别的尸体,现在居然要把蔡媛美和李泽俊也放进去实在让人替他们觉得恶心,但为了不再招惹到村民以免他们一生气干脆把所有人都敲晕了塞进棺材,也只能乖乖把两个人放了进去。
另有人上前,让他们在棺材塔前背靠背围坐成一圈捆了起来。三指粗的麻绳捆了一圈又一圈,生怕再出什么纰漏。
可是终究村民不敢久留,即使再不放心也只能纷纷撤离,村长临走用那苍老嘶哑的声音警告:“如果你们这一次再完不成丧礼,想想那个女娃的下场。”
高学夫低声评价:“这种警告有什么意义吗?跑不掉的也就跑不掉了,能跑掉的难道一个人的性命比一群人来得重要?”
孟思敏当即就用捆在背后的手狠狠拧了他的胳膊,可惜疼得闷哼了一声的人却是杨丰旭……
这种时候就不要追究这点小错误了。
待村人离去,笼罩他们的又只剩下一支烛火,火光之外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里。
噗通的心跳声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他们在等待着,也许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东西从远处飞窜而来将他们包围……
不等幻想变成现实,他们只觉身上绳子一松,华玉盏竟然已经站起身来,随手扔掉断开的麻绳,“好了,我们走吧。”
——诶?这就走了?绳子是怎么断的??不用齐心协力地磨一会儿吗??
华玉盏低头淡淡扫他们一眼,“不走吗?”
回过神来的几人这才一骨碌爬起来,七手八脚地扯干净身上的绳子又去扶棺材里的两人,努力不去想内壁上那些斑驳的东西都是些什么。
等重新把两人扶出来背好,却发现华玉盏已经走出几步之外——田里的风吹着他的头发,他远目观察着远处,却像是已经忘记了身后还有学生没有跟上来……该说是心不在焉还是情绪不佳,总觉得华老师有点不在状态!
这对于还要仰仗他来活命的学生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好现象!
他们赶紧跟上去,华玉盏侧目看他们一眼,有那么一瞬间让人觉得这眼神就像在说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里救他们似的……
——这果然是大大的不妙吧!
大家默契地不说话只跟随,走在最前的华玉盏背影纤长有力,很奇怪这并不健壮的背影却异常的让人有着安全感。他大步走在田间随时警戒着四周,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似乎对于应付这样的情况再习惯不过。
最让人感到疑惑的是,今晚那些成群的小鬼竟然都没有出现。
远处的麦田间偶尔有窸窸窣窣的骚动也只是一闪而过,他们隐约能够感觉到似乎已经被饿鬼包围着,却迟迟没有扑上来。
这个问题应该去深究吗……?
他们小跑地跟在华玉盏身后,明明他依然步履优雅的迈着大步,他们却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突然华玉盏脚步一停,一直提心吊胆的四个人差点吓得心脏都蹦出来——然而他们越过华玉盏的身影看向前方,却一下子愣住了。
田间的小路上站着一个人,是个人。
娇娇小小,一身洋红色的运动衫,一头卷卷的蓬蓬发……
他们脊背发凉地转头看了一眼高学夫背上的蔡媛美,然后又看看小路上似乎茫然地不知该往哪儿走的娇小身影。
“媛美……”
白乐枝鼓足勇气叫了一声,前方的蔡媛美带着一脸梦游似的茫然回过头来,似乎用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们,脸上刚显出一点欣喜想要向他们走过来,刚迈了两步人却消失在空气里不见了踪影。
他们愣了愣,“华老师……那是……?”
“不用在意,只不过是蔡媛美结了鬼缘之后被拖进饿鬼田的一缕魂魄,只要带她离开这里就会消失了。”
——那另一个桑宁呢?是不是也有某种他们所不知道的简单原因,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有桑宁的先例,他们并没有对眼前刚刚出现的蔡媛美太大惊小怪,而又因为这个蔡媛美的出现而对桑宁感到稍许释怀。
“华老师?我们还不走吗?”
他们现在只一心想快点离开这里,然而前面路上的蔡媛美已经消失了,华玉盏却还是没有继续前行的意思。
他只是凝视着仿佛无限延伸的小路彼端,从那尽头的黑暗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靠近——
他们都很清楚那是什么,那个东西又要来了吗——?
比起对于其它各种饿鬼的恐惧,这个东西却让人感受到无法抑制的排斥和恶心,寒意渗透四肢百骸,两腿不自觉地开始发软……
“你们呆在原地等着。”
华玉盏说着抽出皮带上的匕首——那是一把七寸长的单刃匕首,他把它藏在宽皮带的内侧没有被村民发现。
明明在黑暗里匕首却像是反着锐利的光,华玉盏反握着匕首冲向远处的黑暗里,昨晚那东西被桑宁的匕首刺中时发出的□□又一次响了起来,却还要凄厉许多……
“那把匕首……是不是跟桑宁昨晚拿的那把一样?”
见过那把匕首的三人面面相觑,难道华老师跟狐仙大人或是守护灵有什么关联吗?总觉得最好不要去深思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也不知道前面怎么样了,华老师一个人没问题吗……?”
他们正担心着,却发现华玉盏一走,四周那些匍匐环绕的鬼怪竟然窸窸窣窣地在靠近——“我,我们还是去找华老师吧!”
意见一致通过,他们拼命往华玉盏离去的方向跑去。
远远刚看到有人的身影,突然迎 ...
面一个黑影飞来,他们只能匆匆闪身避过。
落到地上的竟然是那东西连头带脖子,还有脖子上长出来的另外那半张脸,一整坨打了个旋停住,迅速化成一滩恶臭的烂泥疙瘩。
他们诧异地转头,就看到华玉盏正踩在被削掉了脖颈和头颅的那东西身上,凌空一翻跳下来,在半空几刀就把那东西卸了八块,在他落地的瞬间也七零八落地散落下来。
学生们看得目瞪口呆,一时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看着他站直身体慢慢拍拍衣服上的灰,转过身来在乍起的夜风里一步步走近——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利落,像电影里剪辑出来的画面,没有半点狼狈。
“不是告诉你们在原地等着的吗?”
华玉盏略嫌不耐烦地看着他们,对于自己出手被看到的这件事带了那么一点不满。
——所以他始终不怎么喜欢带学生这件事,那些半大不大的孩子似乎总是学不会听话两字。
他微微一扬下巴,“还呆着干什么?该走了。”
“啊……是!”四个人这才回神,扶好背上的人慌忙跟上他的脚步,再不敢对华玉盏有半点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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