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城的水很深,京城的人很多。
京城的贵女向来入则覆面,出则坐车。
可是,即便众人都知道,京城的贵女多,在三天后,看见那如同看不见头尾的长龙一般,在大早起城门方一开,便抢先机似地,马不停蹄往影梅庵赶出的马车时,一众守城门的士兵,以及等着进城,负责给各个世家送新鲜蔬菜瓜果的老农,看到这样“万马齐奔”的场面,也是忍不住惊叹的,掉地上了。
“啧啧,这该是有多少人啊?”一个站在城门上,负责巡防的小兵,看到远处那只剩下一个黑点的马车,忍不住啧啧称叹起来。
最先出城的一辆马车,早已经跑的没了踪影,可是,现在城门口处,还排着看不见尾,最少百八十辆,等着出城的马车呢。
这么多的车架一同去影梅庵,到时候确定会有停车的地方?
小兵忍不住咧着大嘴巴,嗤嗤笑出声。
他身边的哥们,看了去影梅庵的官道上,那首尾相接的马车,也是乐不可支的小声说道:“这么多贵女,怕是整个京城所有世家里,无论是排的上号的,还是排不上号的,今天都去影梅庵了吧?”“何止呢。哈哈……”
两个小兵正议论纷纷,身后又过来一人,在两人惊悚不已的时候,猛的一巴掌狠狠拍在两人的肩膀上。
随后。又在两人无奈又嫌弃的翻着白眼儿鄙视他时,讪讪笑两声,继而。也忍不住谨慎又亢。奋的,和两人耳语,“不只是世家贵女,老子刚才还看到宫里的马车了。”
“公主?”两小兵眼光猛的一亮,不可思议惊叫出声。
“可不是。唉唉,倒是可惜了,只看得见车。看不见人,不然。今天可该咱们哥几个儿饱饱眼福了。”
“去你小子的吧,那些贵女们也是咱们哥几个能看的?行了行了,别说不该说的话,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
“去去,老子话还没说完呢。”后到的一位小兵又道:“唉,你们说,第一辆出城的马车是谁家的啊?”
两小兵同时摇头,“倒是没看清楚族徽。”
京城底蕴身后的一些世家,都是有各家的代表族徽的。
这些族徽,或雕刻、或悬挂,大多会在自家的马车上做上些标记,总之。大多都醒目的很。譬如:惠郡王府的车架上,大都刻着一只小小的麒麟瑞兽;周丞相家的马车上,刻着一个隶书的“周”字;长乐长公主府的马车上。雕刻的是一朵高贵盛开的牡丹花……
常年在城门口混的,眼力见是必须要练出来的。
这眼力见,便不止是包括识人的本事,还包括看物猜主,猜众人身份家世和背景的本事。
不然,若是他们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某位贵人,吃官司是小事。怕就是小命一个不小心就没了,那才叫冤枉呢。
至于第一辆马车,他们倒真是不记得,有没有悬挂族徽这东西。
第三个小兵又神神鬼鬼的道:“你们也没看清?呵,那你们觉得,那会是谁家的马车?”
两人再摇头。
第三个小兵却又叽叽咕咕,“怎么我觉得……那是秦王府的车架呢?”
另两小兵默默走开,不理会某人的疯言疯语。
秦王府的车架?
呵,呵呵,这笑话实在太冷了。
数遍整个京城,谁人不知秦王府现在连只蚊子都是公的?
他们倒是听说秦王最近养了个小倌来着,可那不也是个带把的?
什么,你说,还曾经见到过,有女子在秦王府门前下车?
呵呵,你丫的年纪大了,肯定老眼昏花了!
……
天方亮,今日最先出了京城城门的一辆马车,也已经在影梅庵的山脚下停了下来。
驾车的墨丁和墨乙,都是简单易了容的,倒是不怕被人认出身份来。
他们两个都过来了,可想而知,马车中现在坐的那位主,肯定会是谁……
“主子,到影梅山了。”
“嗯。”
车厢内传来男子嘶哑的一声轻“嗯”,仔细听,那声音却不是秦承嗣的,而是孙无极的。
车厢中,孙无极坐在秦承嗣左侧,看见被秦承嗣牢牢的抱在怀里,别说因为他们坐着的马车,跑的太快会不会磕到碰到她,怕是即便他们这马车翻了,她也会安然无恙的池玲珑。
小表妹此刻面色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一双樱唇,却艳红的如同要滴出血来。
孙无极看的心酸眼涩,心中一股无奈和悔恨的情绪,也如同海水翻涌一般,在胸中来回滚动颠覆。
最终还是移开视线。
孙无极道:“是现在下车,还是再等等?”
影梅山上传来古朴的钟声,那钟响声激起的涟漪,从半山腰开始,一圈圈向外荡漾开去,听在人耳中,只让人神台瞬间便是一清。
现在应该是影梅庵的僧尼,做早课的时间。
“再等等……”
良久之后,就在孙无极已经放弃和秦承嗣沟通后,才又听见那人喑哑的,几乎发不出声来的,低低的一嗓子。
孙无极神情一怔,随后却是无可奈何的哑然失笑。
好在……这人还没有傻透。
不然,救活了一个,又傻了一个,他可以承受秦承嗣的冷脸冷情,却完全想象不出,倘若是小表妹拉着他的手,哭哭啼啼的哀求他,那时候,他面上的神情,又该是怎样的崩溃。
车厢中静悄悄的。四周也静悄悄的。
整个天地间,好似都只有从影梅庵中传出的洪钟声,在四周回荡。便连鸟儿被吓得扑棱着翅膀飞远,万物复又回归静寂。
时间过了良久,直到旭日都高高升起,才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浑身黑衣的劲装侍卫来。
那侍卫那马车一侧单膝下跪,随后却是道:“主子,姑娘再过半刻钟。就可到山脚。”
“知道了,下去吧。”孙无极道。
“是。”
黑衣侍卫又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之后。孙无极才又扭头对秦承嗣道:“该上去了,不然,再过半刻钟时间,其余世家的马车也该到了。不方便。”
孙无极其实真正想说的,不是“不方便”三个字,而是——“你就作吧!”
因为秦王府都是男人的缘故,池玲珑拿着秦王府的名刺进影梅庵,明显不合适。
昨晚上众人商量着今天的行程,孙无极便是想着,先让秦承嗣把池玲珑送回池府去。
池府那边也知道了缘师太的消息,且他们也是打算,今日一早就赶时间出城门的。
把池玲珑换回去。有江氏在跟前陪着,他再让妹妹琉璃,以池玲珑在影梅庵中认下的义姐的名义。去拜访,今日跟着进影梅庵,便也能顺理成章的护在池玲珑左右。
...
且孙琉璃在一旁跟着,他们也安心,倒是最好不过的安排。
可惜,秦承嗣根本就是个疯子。别看他现在对外界的所有声音都不听不问的,可是。若有人敢从他手里抢池玲珑,那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秦承嗣不配合,孙无极无奈之下,也只能先且将琉璃派去池府,而他则陪同秦承嗣过来影梅庵。
影梅庵是不允许男子进入的,他们便决定,在众人过来之前,先把小表妹放在和琉璃约定好的地方,之后将五月换出来。
事情有够麻烦,也够折腾,可谁让秦承嗣他是大爷!
秦承嗣这次倒是有行动了,却是亲自将池玲珑用厚厚的狐裘包裹的严严实实,而后,在孙无极的讶异及哭笑不得中,就见他竟是一闪身便跳下马车。
继而,在墨丁墨乙,以及原本就埋伏在影梅庵的,秦王府众多暗卫的严密监视下,身形一晃,秦承嗣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半山腰的铜钟又接连响了三声,却是影梅庵的僧尼下了早课,该用早膳了。
这个时间倒是赶得正好。
孙无极和墨丁以及墨乙,在秦承嗣有了动作后,也都先后跳下马车,进了影梅庵。
影梅庵无梁殿中。
无梁殿乃是影梅庵的主殿,也是影梅庵所有僧尼做早课的地方。
这里之所以取名叫无梁砖殿,却是因为,这座仿南诏热喇寺建造而成的寺庙,为了防火,整座大殿在修建的过程中,没有用一根木材,庙顶没有挑梁结构,却是一个半圆的球形,整座大殿,全是用青砖一块一块堆砌而成。
可以说,就因为建造上的特立独行,这座无梁砖殿,在整个大魏都是赫赫有名的。
无梁砖殿,供奉在佛龛上的,乃是象征着“礼德”和“行德”的普贤菩萨。
他头戴五福金冠,身披袈裟,手执如意,宝相庄严,面上神情悲悯祥和,此刻看在远方的那双眸子,佛意潺潺。
普贤菩萨的坐下,却是他的坐骑六牙白象。
那白象高约三米,长五米有余,背部饰雕鞍彩带辔头,四肢遒劲有力,足踏莲花好像要起步远行,载着普贤去传经布道。
秦承嗣抱着池玲珑,站在杳无人迹的无梁砖殿中。
他直直的看着被塑了金身的普贤菩萨,看了良久良久,直到站在他身后的墨乙和孙无极,都觉得他面上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的时候,才又见,秦承嗣竟是出乎众人意料的,将手中一直珍而重之抱着的池玲珑,交到了孙无极手里。
而后,上前几步,倏然就在普贤菩萨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情景别说是孙无极这个外人看着诡异了,熟悉秦承嗣如墨乙墨丁,现在眼珠子也几乎都要脱眶而出。
他们主子从来都是只造杀孽的,什么时候,还信起菩萨来了?
然而,尽管心中暗涌滔天,墨乙等人,也都紧抿了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无梁砖殿中佛香袅袅,少年嘶哑的,几乎发不出声来的声音,却是清晰又坚定的,一点点传进众人耳中。
“秦承嗣生来便造杀孽,此后十几年,双手染满血腥,佛门拒不收徒,本是理所当然。然,此番心有所系,只恐……稍有不慎,便会让血流成河。现跪求菩萨,惟愿……保她性命无虞,若果真如愿,今生,再不造杀孽。”
殿外的西北风呼呼吹来,像刀子似的割的人皮肉生疼。
然而,墨乙和墨丁,此刻看着那个,如最虔诚的信徒一般,跪在佛前祈求的少年,却心酸的,眼眶唰一下便红了个彻底。
孙无极抱着手中人的力道,也蓦地加重。
尽管心性素来冷漠到无情,看着那个闻名西域和匈奴,震慑的番邦连边境都不敢再骚扰的少年,就如同一个最孤苦无依二郎一般,如同溺水的人一样,只想要抓住手中,唯一存留下的一点温度。
孙无极也忍不住双唇抿的更紧,抬头看向半空,只觉得今天阳光,刺目的让他险些睁不开眼。
ps:秦王洗心革面了,玲珑说,“那以后杀人你只管递刀吧,动手我来。”哈哈,阿扇在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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