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祤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递了过去。
晏紫汐接过。
‘在这个黑白的人生里,我的全世界只有她,我把我的全世界托付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泪珠滚落,啪嗒落在纸张上窠。
“去吧,他宁可不要皇位也不想再面对你,我想,在他心里,恐怕真的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君凕不回来继承皇位的事情,已经在朝堂掀起了轩然大波,不止朝堂,连诸国都开始议论纷纷,皇上八百里加急圣旨一道道送出,却只得来一道道抗旨。
最后君凕似乎被逼狠了,直接丢回来一句话。
“有本事就把我撤了,没本事就安分呆着!要连这点独断专权忍不了,还传我皇位干嘛?谁听话你传谁去!”
一句话狂妄的直接将君世渊气的三天没下来榻。
直至那时那刻,楚祤终于明白,全世界不是一句唯美的形容,那,真是全部……
“可……可是。”晏紫汐心里胆怯着。
楚祤笑笑。“没什么好可是了,他的心已经被伤成这样,你还忍心看他继续伤下去吗?如果是担心皇位就更没必要了,你在他心里的地位还不明白吗?再不济,不还有我吗?”
“你?”
“储君若想换人,能换谁?皇上不蠢,江山不会交给没能力的人,那么,有我在,你怕什么?”楚祤刮刮她的鼻头。
晏紫汐心头重石终于狠狠落下,长吁一口气之后,抬眸静静看着他。“楚祤,谢谢你。”
风轻轻吹拂,楚祤顿了顿,缓缓抱紧她,轻柔的就像小时候那样。“先别急着谢我,有条件的。”
“什么?”她回搂上他,也许这是这些年她心底最没负担的一次拥抱。
“把他带回来,浮图不能没君主。而你……如果失败了,不管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娶你。记着,我都在这里等你。”
楚祤说的轻巧,但晏紫汐知道他心里在流泪,十年韶华,等待的又岂止她一人?可是这辈子,只怕,亏欠的终究只能亏欠着了……
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一天是冰雪融化,初春阳光轻洒的日子,她回眸扫了眼那个一身月白简单暗纹儒衫,清淡俊美的宛如谪仙的男人,他跟君凕很像,恍惚间,她曾多次感觉就像是君凕在目送着自己。
但是心底里也实实在在的告诉着自己。
“他”终究不是他……
楚祤目送着她离开,他知道,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缅怀自己的爱情,从今以后,或许连陪伴都是种奢望,她的身边终将有人……
想起她走之前那个问题,‘楚祤,你为什么愿意放弃?’
他知道她问的是她跟皇位……他当时笑了笑没有回答。
此刻,心里一个答案慢慢浮现。
汐儿,曾经我也执念,可是是君凕身体力行的告诉了我,真正的爱,是给不了一个人幸福的时候,舍弃自己,选择成全……
慢慢转身,身后,宗离与皇城的禁卫军统领都静静伫立。
楚祤慢慢抬眸,扫了眼巍峨皇宫的方向,唇角慢慢勾起冷笑。“封城,但凡皇上的任何人马都不准放出皇城,一切暗影暗卫统统阻绝。”
两人单膝跪地叩首。“是!”
半日后,君世渊在龙乾宫勃然大怒。
“什么!那丫头居然敢走?”
难道她真以为自己不敢储君换人了吗?
愤怒提笔,不一会儿楚祤就被叫到了金銮殿上。
可当圣旨到达楚祤手上时,他静默的扫了一眼,慢慢抬手,一道银白色气流在指尖萦绕,轻轻一攥,圣旨变成千万碎片。
君世渊不置信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抗旨。”楚祤幽淡的走到金銮殿一侧静静坐下,毫不顾忌金殿之上的人是九五之尊。
明摆着的话让君世渊睿眸紧蹙。“祤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皇上,你看你生病几天好,还是我生病几天好?”
狂妄近
乎于逼宫的话惊吓住了在场所有人,楚林峰心头一颤,蹙眉。“祤儿,这是你的机会。”
“什么机会?”楚祤笑了。“我姓楚,似乎很久前我都说的很明白,君家江山关我什么事?父亲大人难不成想让楚家世代忠烈,到这一辈背上谋朝篡位的名声,让列祖列宗泉下无颜?”
楚林峰心念一动,因他那句‘我姓楚’眼眶微热,又因他那句‘列祖列宗’彻底红了眼底。这么多年了,楚祤虽然优秀,却从未如此顶门立户般公开承认自己是楚家独子。
他以为……不会了,最起码面对至高无上的皇座时候,没有哪个男人还愿意去认一个朝臣为父。
可当三年前他问及楚祤想不想要皇位的时候,他的回答也只是五个字。
‘想,但我姓楚!’
他当时以为楚祤被冠上楚姓而发出的这么多年的不甘心,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楚祤至始至终都在把自己当父亲,把楚家当家……
君世渊勃然大怒,一拍龙案站了起来。“你是朕儿子!”
“看起来皇上病的不清,臣建议,即日起封宫,皇上专心养病,等王君回来主持朝政的好。”楚祤笑笑,挥了挥手。
很快,宫闱大闭,看着突然冲上殿的禁卫军,君世渊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两个最优秀的儿子,一武一文,一个征战沙场开拓疆土,一个把控朝堂稳定江山。
真的……全反了!
第二天,听闻皇帝被储君不回朝气成重病,一封由新任丞相大人代写的皇昭从宫殿飞出,直指迦南国土。
与此同时,长青的山坡上,一匹雪白的银狼驮着一面容恍若洛神妃子的绝色少女如光影般飞奔。
晏紫汐紧张的一直拍着兔子的脑袋。“儿子!慢点,见你爸爸也不用这么激动!”
兔子撒着欢儿跑的快乐,这是它第一次驮着晏紫汐跑这么远的路,放开的四肢感觉极度畅快。尤其是听到晏紫汐给它改称呼了后,激动的“嗷呜,嗷呜”叫了一路。
以至于所有的小动物跑了个干净,连一只觅食的豹子看到的那个刹那,晏紫汐后襟发凉,兔子一声咆哮,豹子夹起尾巴就簌的窜走。
当下,晏紫汐觉得好不威风。
左青龙,右白虎。
哦,不对!是左青蛇,右黄猫,这走哪去都没人敢欺负的节奏!
……
阳春三月,月朗星空,碧绿碧绿的草海里,君凕静静躺在一个草坡上,曲着膝盖,一只手垫在脑后,一只手举着酒壶浅酌。
魏林过来的时候,他脚边已经滚了三个空酒壶。
坐在身侧,感受着夜露凝在草尖上带出的微凉沁感,凝视着天空,感受着美轮美奂的月亮散发着柔 ...
和光晕,也开了壶酒封喝起来。
“君上为什么不住进皇城宫殿?”
虽然占领了迦南皇城,但是如今,他们还是在皇城外安营扎寨。
“……”君凕没有说话,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魏林又淡淡笑笑。“你还在想着她吗?”
“没有!只是想等婚后再住进去。”他回答的干脆,但只换来魏林更深的笑意。“你还是不想走这一步的吧?”
觉得只要踏进那里就是牢笼枷锁,你的心底是否还在期盼着什么?
君凕侧头静看了他一眼,或许明白了他在想什么,轻笑着摇了摇头。“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魏林,回不去了。”
“……”魏林深叹一口气。“可是……王爷,你知道小郡主心里是有你的,或许只是事情太突然,她当年没有体会过来而已。”
君凕不说话,魏林继续道:“而且你也知道她当时因为楚公子被挡刀,所以一时间心有感激也是情有可原的。”
顿了顿,见他依然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喊道:“凕,我们多年兄弟了,小郡主也是我一眼看着长大的,十年了,其实大家都很想帮你,只是如今的你越来越冷,似乎你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君凕仰望着月空,良久,淡淡吐出一句。“我的世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的世界送
人了,一个人都没有。”
魏林不解,君凕却继续淡淡道:“魏林,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没必要了。你也说十年了,十年……如果那样的朝夕相对连她一点动心都换不来,非要等我离开了才能记得我的好,或者别人帮她挡一刀,她就能决定嫁别人,那样薄弱到一碰就碎的感情,我要来有什么用?”
“她喜欢我?喜欢多深?喜欢我当皇叔还是喜欢我当义父?亦或者喜欢我能保护她?我不知道她的喜欢是什么……猜错了一次,又猜错了一次,累了,不想再为这些事情伤神,我也不再是一年那个冲动的愣头小子,买醉,忘情。”
“已经二十五,岁月在老去,她正年轻,我却已无法再年少冲动,陪她玩不起感情的猜心游戏……”
“就这样吧,不想回去了,到此为止吧,她要结婚了,我也要结婚了,她嫁她的幸福,我娶我的责任,挺好。”君凕放手,唇角轻轻泛起苦涩,仰躺在草坪上,凝视着天边皎洁的月光。
不愿再去思及其他。
“……”魏林彻底沉默,一句话都接不上。
一句责任,让他彻底明白了君凕心底在想什么。
最苦不过帝王家,最伤不过痴情冢。
偏偏他两头都占了,一份看不到回报的爱情,他要怎么去两全?当肩头的重担越来越多的时候,他要怎么去抛弃他的国家与子民,全部付出只保护一个女人?
当生命的天平将他推到责任与爱情之间去权衡的时候,他要怎么去找人去诉说那种苦?
所以他选择将婚期定在她之后,宁可冒着错失帝位的危险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放纵与任性,所以自己才能在这朗朗月空下听到他最后的心声吐露。
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让能给她全部的男人去呵护她。而他还能坐在远远的高座上,用守候的江山与安宁给她永远的拥抱。
欲戴王冠,必先承其重。
他一切都计划好了,等最后这段岁月过后,他将会封闭自己,关进牢笼,彻底走上一条孤独的不归路。而这一次,将永远不会再回头。
魏林静静的看着已经成熟稳重的君凕,那样理智的把一切都考虑好,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只独自把一切默默承担的君凕,哑着嗓子,发现自己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似乎一切都那么正确,可似乎一切又都错的离谱。
良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晚风徐徐而吹,魏林第一次感觉君凕竟然如此的孤冷,以前是命运逼就的,如今是命运承托的。似乎在他的人生里,除了这两个字,没有其他。
他说他的世界送人了,一个人都没有……
魏林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正在这个时候,魍魉赶了回来,夜色撩动,墨色身影掂着草间飞掠过来,翩若惊鸿。
“原来你们在这里!”
两人都没说话,魍魉大咧咧的往草坪上君凕身边一躺,顿了顿,从腰里掏出来一个玉扣花结递了过去。
“她说最后一个了,你要是扔,就扔在同一个地方,我看她实在可怜,就接了,反正王爷你就是费力扔扔,别怪我啦。”说罢,还兑了兑君凕的胳膊。
魏林探头一看。“咦,跟去年的不一样……”
君凕静静接过,看着上面绣着的花样在月色下淡淡凝望。
魍魉一听不一样,来了好奇,凑头上去。“咦,我都没仔细看,这是什么鸟花纹?”
君凕睫毛轻颤了颤,黑瞳凝远,想起她曾经拽着自己,说要教自己认更先进的阿拉伯数字,看了一会儿,淡淡道:“是壹……”
“壹?壹为什么写成‘1’这个样子?”魍魉好奇,又推了推魏林。“去年是什么样子?”
“不记得了。”
“哎,算了,反正那死丫头就是落钱眼里的,我还有事,先走了!”魍魉见君凕没打自己的打算,干脆见好就收,拔腿就跑。
等人影远去后,魏林才噙笑道:“行了,别藏了,我知道去年的你最后又捡回来了。上面绣的什么,给我看看?”
君凕抬眸,黑瞳不爽的别了魏林一眼,慢慢抬起另一只手,从袖袍中掏出一个银色样式一致的玉扣花结。
魏林探头看了一眼,好奇道:“这又是什么?”
“贰……”
“贰壹?何解?”魏林蹙眉。
君凕摇摇头,沉默不语,魏林淡叹一口气。“可惜第一年的被你扔山涧了。”
君凕点点头,依旧不语。魏林见他眸光开始悠远,干脆起了身子,也离开。
月色下,君凕静静看着玉扣花结,良久后,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了后,慢慢从怀中又掏出一个红色的玉扣花结。
三个一起摆在月光下,峰眉紧蹙。
521?
什么意思?
……
当晏紫汐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天,夜间,当她大咧咧闯进军营的时候,不少士兵都诧异的看着她。
一个个发出惊叹之声,可看着她身边威风凛凛的狼与手腕上缠着的青蛇,又不敢靠近。
“哪里来的仙女,好漂亮!”
“是啊,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呢!”
“她居然找君上?”
晏紫汐想找人问,又看他们一个个那色眯眯的样子干脆闭了口,拍拍兔子头。“儿子,嗅嗅你爸爸在哪!”
兔子吐着粉红色的舌头蹙蹙鼻头,一 ...
愣,突然“嗖!”的窜走。
更快的,花朵跟她的小青龙都跟见鬼了一样“簌”的跑了个无影无踪。
“喂!你们去哪!给我回来!”晏紫汐跳脚,突然感觉身后笼罩住一片阴影。
心鼓一颤,她飞快回头,看着月色下面如冷阎,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整个人都顿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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