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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你觉得这能混过去么?”韦昌荣对韦泽的方法感到担忧。比李维斯更早知道国家兜底计划的就是韦昌荣,视察了试验田,体会到合成氨威力之后,听韦泽说起粮食过剩就变得很容易接受。毕竟么,亩产达到八百斤的事实就放在眼前。以这样的产量为基础,加上小学数学的辅助,计算出一个理论上可行的结论并不困难。
“我不知道阮希浩他们到底怎么看待自己的重要性,我也不知道阮希浩他们是不是认为他们自己往地上一坐,地球就停转了。我只知道中国必须向前走。再过三年,这帮闹腾的人里面得有一半以上就退休了。作为老兄弟,当年谁肯咱们走,咱们就带上谁。现在时代不同了,谁不肯跟着时代走,谁不肯参加到推动时代进步的行列里面,他们就可以老老实实的等着国家兜底吧。”韦泽的语气倒也冷静,不过所说的内容颇为辛辣。
韦昌荣当然是属于跟着时代向前的人群,紧跟着韦泽这么多年,亲眼看着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韦昌荣只是叹道:“这些兄弟真是想不开啊!”
“想得开也好,想不开也罢,中央委员会已经陪他们闹过了。接下来中央委员会就该讨论中央委员会要讨论的事情。谁不履行中央委员会委员的义务,谁就可以把位置让出来,交给那些愿意履行义务的同志,中央委员会只会变得更好。”韦泽慢条斯理的说道。
韦昌荣建议道:“四叔,我倒是觉得你不妨把这话给那些委员们直说吧。明天开会的时候,你上台之后就直说。前一段你为了兄弟们忍耐的太久,现在也到了该说的时候了。”
“哦?”韦泽对这个建议有些意外。
看韦泽露出那种“纯真”的表情,韦昌荣忍不住叹口气,“哎!四叔,你能耐大,心也软。总觉得兄弟们出了什么事情,你都能兜住。不愿意让这帮人过的太不开心。不过四叔,到这时候他们还哪里有心思来办正事。有些人气血上头,想的大概都是怎么挣回这个场子。你要是再不出来管管,他们就会变本加厉,不依不饶。虽然兄弟们到了这个年纪,不能没了结果。可你不出来说话,这帮人自己只怕意识不到。”
韦泽觉得这话的确有道理,不过他却总觉得好像距离出来这么干还差点时机。具体差点什么,韦泽还真有点说不出来。
见韦泽继续沉默,韦昌荣继续劝道:“四叔,你别的都好,就是对兄弟们未免太软。不到必须动手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动手。我总觉得这有些不合适。”
“昌荣,李世民杀兄弟,立了一个榜样。然后唐朝后来宫廷内斗无比激烈。任何一个朝代的开国者所做的就代表了传统。我不是说心软,而且有些事情若是死非其罪,这口子一开,后面就没办法纠正了。若是后面的人要纠正这做法,首先就得把前面的人给从排位上掀下去再说。牌位给掀了,旗就倒了。这大旗一倒,这还有什么根基?”韦泽自己有自己的的坚持。苏联倒掉,就是因为赫鲁晓夫种的根子。斯大林同志有诸多问题,斯大林同志距离完美差距太多。但是清算斯大林同志,就等于是清算苏联自己。苏联文化底蕴薄,中国的文化底蕴远胜过俄国毛子。韦泽可不愿意最终干出那等蠢事。
而且韦泽自有自己的傲慢,当年他看过一个报道。档案馆副馆长说,太祖老人家的事情没什么不可以公布于众的,之所以不能公布,那不是担心影响老人家的形象,而是担心影响其他领导人的形象。
韦泽那时候还很年轻,他觉得这么做简直是岂有此理么。泼黑太祖的人的那么多,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够这么做?等到韦泽现在五十多岁了,他终于明白这么做是必须的。如果太祖还在世,他只怕也不会反对这样的做法。既然太祖自己光明磊落,不怕后世议论。那么太祖为同志们多承担一些有什么问题?那种不依不饶的做法,那种我一点都不容污蔑的做法,不是一个真正胸怀天下的人应该有的做法。这不是因为要向错误妥协,而是社会要进步,就算是把某些人斗倒斗臭,对社会进步有什么意义呢?
翻旧账的目的是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是为了让社会进步的过程更加顺畅。若是纠缠在过去不放,或者一厢情愿的把过去用绳子捆着硬给拽到现在,拽到未来,那只是犯下一个更糟糕的错误而已。
韦昌荣比韦泽还大了几岁,听了韦泽的话之后很明显不能完全理解。这也不能怪韦昌荣,21世纪工业化时代的中国,人们所见到的,接受的教育,都是“革命”“改革”,总的来说都是向前看。就如韦泽认为太宗有诸多问题,但是他本人的确是个唯物主义者,是太祖的继承人。虽然这态度未必能被21世纪很多人接受,但是韦泽坚信这点。至少有一件事,太宗在台上的时候,太祖的旗帜没有倒。太宗下台的时候,太祖的旗帜也是交给了继任者。在同时期,苏联的旗那是真倒了。而且倒了之后,就没见能够再扶起来。
“四叔,你让道这个地步,我觉得不合适了。你说要立规矩,那容忍到如此地步,也算是规矩吧。以后再出这等事,那该怎么办?”韦昌荣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昌荣,你的工作非常重要。我想问你,你们组织部新选出的人,有和这帮老兄弟现在这个水平的么?”韦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韦昌荣想了想,他有些明白过来了,“你要是这么说的话,还真没有。”
“时代在进步,年轻一代就是比老一波的强。你可以说老家伙们经历过战争,经历过生死考验。他们个人的坚定,个人的勇武,个人的果断,这种战争时代特有的东西,年轻人大概是缺乏的。不过换一个角度,他们的知识,他们的见识,他们接受教育而得到的东西,都比老一波的多太多。现在随便找个初中生,都会牛顿三定律。咱们三十几年前,为了教授这玩意,你也知道费了多大劲。那时候谁能真的懂得这些,那可就是宝贝了。”韦泽提起以前,忍不住带了笑意。韦昌荣已经是很出色的人了,可是进入科学的大门,也曾经让他痛苦不堪。
“老家伙们要学会新的东西,首先就得打破他们已经学的精熟的旧东西。可新一代的人从一开始学到的就是全新的东西,同样的错误,他们肯定要犯。这对任何时代的人都一样,不过他们犯的错误,至少会比较高级一点点。就像现在,谁都不会认为太阳绕着地球转。现在已经没多少人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水平的大地上。现在谁说‘天圆地方’,这就是开玩笑了。”
时代变化之快,韦昌荣回想起来也忍不住沉默了。短短的三十年,中国每一年的变化都可以说有限。不过站在经历过这三十年两端的人,韦昌荣一时找不到评价的言语。这种变化的确是全方位的,曾经蒙在中国人眼前的浓厚的黑暗与混沌,在这三十年中已惊人的速度消散了。韦昌荣这种走过几万里路,坐着火车跑了十几万里路的人,世界在他眼中逐渐展现出真实的模样。那些一生活动范围不过几百里的人,通过文化教育,通过报纸,以及最新出现的收音机,这个世界也在他们眼前逐渐展开。韦泽曾经把那些“饱读诗书”的人通过《贱民法》打进了无尽深渊。可随之出现的可不是文化的衰落,相反,在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被抛入垃圾堆之后,曾经没文化的百姓们已经变成了曾经的文化人更有知识的存在。
三十年前还不知道到哪里寻口活命粮食的人民,马上就要面对粮食吃都吃不完的局面。站在历史两端看世界的时候,真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这种天山地下的区别,让人很难明白,到底是革命之前的中国身处无尽的噩梦中,还是革命之后的中国在前所未有的美梦中沉醉不醒。
“我不管中央委员会的那帮人怎么想。中央委员会就是要讨论问题。上一个议题已经结束了,下一个议题就要开始。不管上一个议题对他们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他们觉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或者觉得自己没达成目的,所以死了都不肯放手。结束的东西就是结束了,过一天少两晌。该往下走的就往下走。”韦泽对韦昌荣说道。
“他们要是死活不肯往下走呢?”韦昌荣问。
“不肯走,咱们拉着也得往下走。而且我是这么觉得,这帮老兄弟们能走到现在,最起码的东西不至于缺乏。他们若是真看到死活不走就会被抛弃的话,他们还是肯往前走的。另外,他们就算是不走,你觉得那些没有开国经历的这帮年轻人真的会对他们的资历感兴趣么?对年轻人来说,开国老家伙们的资历,是老家伙欺压年轻人的手段。他们对此可是深恶痛绝的。”韦泽给了韦昌荣一个答案。
听了这话,韦昌荣觉得眼前一亮。除了有能力之外,在耍阴谋诡计,在看透人心黑暗面的方面,韦泽不比任何人差。一个单纯的好人,是没办法把皇帝的帽子稳稳戴在脑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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