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来赶车吧。”花袭人道。
七月的河水不能冻坏人,但若是**的被夜风一路吹着,怕也不是个事儿。更何况韩清元一介书生,身体素质当真没有那么能抗。而且,他最近又瘦弱了许多。
“姐,韩大哥,还是让我试试吧。”冷焰从车厢中出去,到了车辕上拉了**的韩清元一把,道:“我同人学过赶车,我能行的。”
花袭人稍稍一想,便答应了冷焰的请求,呼唤韩清元道:“清元哥,你先进来将身上稍微弄的舒服些再说,让冷焰试试。家中这骡子温顺,就是不会赶,也不至于伤人伤车。”
韩清元听到花袭人这样说,便默默地点了头。
韩家人过来的时候,都另外多带了披风之物。韩丽娘的披风被遗落给了那落水少女,韩清元自己的披风还在车上,一直没有用到。
他沉默地用干毛巾擦了头发和脸,再将披风直接裹在了湿衣裳上,随意拽了一拽,又要出去。
花袭人拉住了他,摇头道:“冷焰也不小了,你就放他做点事儿吧。你看他车赶得还是不错的。”
冷焰年纪小,但却很稳。
就如他此时赶车,走的虽然慢,但却十分平稳,绝不会轻易出意外。
车子默默走了一会儿,已经渐渐听不到那河岸边的喧闹声。
韩丽娘此时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韩母道:“娘,我们为什么要走?我的披风还留在那儿呢。”
“一件披风而已。家中有好布料,那件就不要了吧,回头你自己再做几件。”韩母面容沉静,教韩丽娘道:“你哥哥救人只是出乎本心,并不想要得到回报。既然人家家中人已经找来了,我们再留在那里,就显得别有用心、居功邀赏了。”
“哦。”韩丽娘脸上依旧有些疑惑。仿佛觉得韩母说的有道理,又仿佛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花袭人却觉得,实情应该不是这样。
她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那个落水小娘子我不认得。但后来过来的几位小姐之中。我认得一位孟家的小姐和一位崇安候徐家的小姐。看样子,落水的小娘子也是京城哪家的小姐了?她为何会一个人偷偷跑到无人之处,而且还落了水?”
韩母看了花袭人一眼,又垂下眼睑,道:“大户人家,发生任何事情都不稀奇的。我们又不指望着什么,就别管那么多了。”
“也是。”花袭人笑着道:“伯母说的对。清元哥当时肯定是想也没想就跑去救人了,我们可不能抹黑了清元哥这一片赤诚本心。”
她听到有人落水还犹豫了一下,但韩清元却先她一步跑过去了,绝对是下意识的行为。只怕他也没有想到。貌似单身一人的一个小娘子,却会是哪家的小姐。
韩母不正想替韩清元寻觅一位贵女么?
那么韩母如今这匆匆离开的举动,是以退为进留有余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花袭人刚刚已经用徐清黎她们的身份试探了韩母一回,此时瞧见韩母真的不愿意多说什么。怕也就算了。她如今对于韩家来说,算是外人了。韩母并不需要同她交待心里真实的想法。
再者,无论是韩家同这位被救少女发生怎样的后续……严格说来,也与她花袭人无关了。
韩清元一直沉默。
韩母也严肃了脸色,摆出一副不要多话的样子。
花袭人也就转了头,顺着车帘边的缝隙,去看外面的夜景。韩丽娘左看右看。也老实地低下了头。
沿河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夜风已经彻底地凉了下来。
马车从西门驶进了城,又行驶了好一阵时间,才终于回到了韩家。冷焰跳下车辕,叫开了门。
一众人都下了车。
以冷焰的赶车技术,怕是难以将马车从这不宽的门楼中赶进去。
花袭人跳下车。对韩母笑道:“伯母,天不早了,我和冷焰就不进去了。”
韩母没有挽留,道:“你们赶了车走吧?”
“不了,我们走走就好了。”花袭人笑道:“夜里凉快。走着反而不会闷。”
“那好吧,路上小心些。”韩母叮嘱一声,目送花袭人和冷焰一前一后离开了。
这个时候,吴妈妈已经打开了大门。
韩母领着一双儿女进了门后,不多时便已经到了后院。问了吴妈妈知道洗澡水已经备下了,便让韩清元立即去梳洗。韩清元应下,默默地去了。
韩丽娘没有走。
看堂上只有她们娘俩了,韩丽娘便忍不住地问韩母道:“娘,您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今日这事情……”
韩母挥手打断了她,道:“待你哥哥过来再说。”
韩丽娘撅着嘴,有些不太乐意,却也没闹。
韩母同韩清元坦白了韩家的家仇之后,韩丽娘也跟着知道了大概。她也有被震惊,惶惶无措过几日,但她自幼就在乡间长大,并非那爱多思多想的性子……后来大约一是觉得那什么候府的富贵离她太远几乎无关,她反正没经历过;二来觉得她是女子家仇有韩母谋划有兄长去努力承担……反正,她知道了之后,偶尔会想一想,但有多么在意多么放在心上,却也算不上。
韩母估计也是明白韩丽娘的性子和能力,从来也不指望她。
韩清元动作很快,没用多久,便换了一身青色长衫,出现在了堂上,见过了礼,坐了下来。
韩母示意韩丽娘替他倒了一盏热茶。
“姜茶,驱驱寒气。”
看着韩清元几口饮用完毕,韩母就直截了当地开了口:“若我没有看错,你救上来的那位小娘子,是那薛家的人。看样子,还是薛家大小姐。”
韩清元捏着茶盏的手指一僵。
韩丽娘差点儿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瞪大眼睛问韩母道:“是那个薛家么?娘,您是怎么认出来的!”
见韩母不答,韩丽娘又嘀咕道:“怎么会救一个仇人之女!早知道就任由她淹死算了!”
韩母和韩清元都没有理会韩丽娘的嘀咕抱怨。
韩清元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问韩母是怎么认出来的。他问道:“薛家……知道我们这一家人的存在么?”
此时此刻,若说薛家是一头猛虎,而他们韩家就是一介蝼蚁。猛虎想要踩死蝼蚁,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从前他们和薛家之间,除了他们心底的仇恨,再没有其他交集,所以韩清元没有细问。而如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冲动之下救起的,会是仇人之女。
难怪韩母要立即离开。
但那么多人看见了,以薛家的权势,想要查到是他们韩家救人还不容易?而若是被薛家查出他们韩家是那二十年前的南顺候韩家,要斩草除根,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靖王府也无法保住他们!
韩家危矣!
若 ...
是韩家被除根,还谈什么报仇雪恨!
此时,韩母的面容有些发白。
她抿着唇,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空,想了很久,才道:“当年,你们父亲的名字并未记在族谱之中……而天下韩姓何其多,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应该不会查的出来的。”
韩家族谱上的人都死光了,薛家又怎么逢韩姓就警惕联想。
韩清元听韩母这么说怔了一下,沉吟问道:“娘,您说父亲的名字并不在族谱上……这是怎么回事?”
韩母叹息一声,才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们的祖母为前朝公主,在韩家投诚之时,韩家对外称前朝公主已经因病身死……但实情却并非那样。”
韩清元手指消瘦,此时手指背上有根根青筋冒了出来。
“公主当时有了身孕,虽然忧郁成疾,身子虚弱,但却一直在乡下田庄中活的好好的,直到将你们父亲生下来,交给了贴身的嬷嬷,才含泪而逝。而你们父亲,就由那嬷嬷养育长大的。当年韩家虽然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但却并不敢大肆宣扬,更别说接回韩家了。就连偶尔一些银钱接济,也都在暗中行事。”
“直到十多年过去后,旧朝一切已经平息,新朝皇帝也并非是穷根底斩草除根的,韩家才计划着将你们父亲以外室子的名义接回家族。”
一个原配嫡子,生母贵为皇室公主,出身何其尊贵。最后却只能以比妾生子还要卑微的外室子的身份回到家族,这是何等的难过不平之事。
韩母轻轻抚摸着手上的银镯,轻声道:“就这样,因为当时你们祖父已经续娶了的关系,你们父亲认祖归宗的过程并不顺利。然后,就出现了前朝叛乱……叛乱被平之后,韩家一族人便全部都死在了牢中。而偌大一个韩家,就只剩下你们父亲一个尚未记录在族谱上,尚未认祖归宗的外室子。”
说起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还是单纯地讽刺?
韩母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沉默了许久,又道:“当年你父亲一心想要回归家族,在韩家被害之后,更是日夜想着如何替韩家翻案……他知道空口无凭,而暴露身份只能招来杀身之祸,便成了先生,到各种人家去坐馆,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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