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道血红色的刀气,从闻人右手侧握的圆刀上发出,斜斜地刺向礁石下的湖水中,炽热的高温,让湖水发出“滋滋滋”的轻响,一片白雾在湖面上蒸腾而起。
“直、上、三、千、里!”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发出,他猛地把刀向上挑出!
一道长约七八丈的红色刀芒,从湖水中拖出,直向天空划去——在空中定格的一瞬间,犹如一道架在湖水与天空之间虹桥,一头在地下,一头在天际。
刀芒在湖水中集聚力量时停留良久,但在挑向长空后却一闪而逝,只在人的眼底留下一道华丽的残影,此时,刀芒割裂空气的长鸣方传入耳畔,“锃————”
湖面渐渐平静下来。
闻人道:“老刀,第一次试练便成功了,不错吧?”
“哼,烂透了!”
“你别乱说好不,没看到刀芒到飞到天上去了?没三千里,也有三里吧?”
“那你看到水花了吗?”
“当然!刀气卷起的水墙,那真叫波浪滔天,至少也十几丈高吧!嘿,气势不凡哪。”
“所以,就是一个字——烂!”
“喂——你不要总是说烂烂烂,总得说点道理出来吧!”
“道理我给讲过很多次了,就要控制,控制,懂吗!你弄出这样浩大的声势,纯粹是华而不实,只有把血刀之芒压缩到极致,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若你能做到把刀芒挑向天空时,不带出一滴湖水,那才叫成功。”
听老刀说得在理,闻人也不吭声了。他默默运起经脉中的元气真力,再次挥出血刀第五式“秋水长空。”他一遍遍地练习着,当感到枯燥时,就盘坐石上,宁心静气,汲取磅礴的湖泊之气。这灵气虽然来得庞杂不纯,要耗时耗力来提炼,但也不失为一种磨炼心性的好方法。
三天之后。
寅时之末,卯时之初。
黎明前夕,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刻。
闻人垂手站在礁石上,微闭双目,犹如一尊化石。海风拂起他的长袍,湖水轻轻拍打着礁石。他只是一动不动,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忽尔,右手中红光一闪,接着反手一挥,一道五丈长的火红月弧,立时照亮了黑漆漆的湖面,月弧飞出二十米远,没入水面之下,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天地又重归于黑暗。若不是湖面上腾起了一道狭长的白雾,就像不曾发生过什么。
然而,一道闪亮的近乎圆形的刀芒,很快又照亮一切;紧接其后的,是一道又一道圆形刀芒,如波纹一般向湖中荡去,又接连不断没入水中,发出连续的“滋滋”声响。
由于没有“岸”,这个“惊涛”完全没有拍出声势。
然后,闻人又将“夜雨屠秋”与“阴阳双生”演练了一遍。当“秋水长空”的剑芒拖出水面时,一个庞然大物被挑到了数十米的高空,然后“呼呼呼”带着风声,向礁石落来!
“这是什么东西?”闻人惊叫出声。
由于他挥刀之时,元气澎湃,杀气四溢,方圆百米根本没有生物敢接近,所以完全没料到会从湖里挑出一个活物来。只见那东西就像一个大磨盘,正好向他站的礁石砸下来。
难不成是什么怪物?
闻人惊异之下,急忙召出小灰云跳到空中,趁势挥出血刀的最后一式“君临天下”。
“会当凌绝顶,一刀分昏晓!”
高声呼出口诀最后一字,双手握刀举过头顶垂直劈下。
一道金色的刀芒从天而降,顿然将天地分为两个世界,左边是血红的天,右边漆黑的夜!
金色刀芒毫无阻碍地切过“磨盘”,落在岸边的礁石上,消失不见。“大磨盘”哗啦一声,落在湖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然后分成齐整的两个半圆,在水面上一起一浮,涌起一片血水。
闻人跳到礁石上,脚下忽然一下晃动,差点跌倒,忙跳到岸上。只见,那块礁石默默地分成两半,静静地滑入水中。黑暗中也看不清水里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暂时顾不上去管。便放出老刀的混沌漩涡,把那两块东西收在其中。
含着一口真气,接连挥出六刀,此刻他只觉得体内虚弱异常,忙就地坐下,调整气息。片刻之后,睁开双眼,只见东方海面上,太阳刚巧露出一小半红彤彤的脸。万丈光芒随即照亮了整个世界,湖面上波光粼粼,小岛上郁郁葱葱。
借着晨光大好,闻人让老刀把那“磨盘”给抛了出来。
这是一个罕见的巨型河蚌,长相很普通,灰褐色的圆壳上面,有着一层层的螺纹。由于被从中间劈断,里面的软肉已经流淌出来许多,看上去挺恶心的。
“阿咪豆腐,罪过罪过。小道并没有杀你之心,只因你自己撞到刀口上,可怪不得别人,到了地府可别向阎王告我状哦。”闻人双手合十,向老蚌的尸体鞠了一躬。
“谁叫你黑更半夜不睡觉,站在石头上装牛x,这下杀生了吧!”老刀又出言讽刺了。他其实是最喜欢杀戮的,完全是为反对而反对,不错过任何机会。
“什么装啊,我本就是考虑在那个时辰,阴极阳未生,万物皆睡,不会打扰到它们嘛,谁想到这大蚌偏偏半夜出来溜达。”闻人也有些委屈。他向来胆大手硬,但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就杀害生灵。
绿水道:“别听老刀胡说!你有所不知,这湖河里的老蚌最喜欢吸收月之精华,所以经常在夜晚浮上水面。可能被你刀气中的灵力所吸引,才会莽撞地游过来。怪不得你哦。”
遇到河蚌,普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里面会不会有珍珠,闻人也不例外。老刀又在旁边风言风语:“这可是数百岁的老蚌!既然未开灵智、修炼成精,百年积累的灵气肯定孕成了大珍珠。只可惜这老蚌被某个笨蛋从中间劈成了两半,说不定大珍珠也掉进了湖里了!”
“啰嗦这么多干吗,弄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闻人说着,忍着阵阵反胃走到其中一半前,用一只脚踩着蚌壳下沿,双手扳着上沿,用力一掀将蚌壳分开。
“啪啦!”一声,蚌壳重重地落在地上,砸到他的另一只脚。
闻人吃疼地单脚跳了起来。
回头一看蚌壳里面,浑身发麻,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红黄色的蚌体内脏中间,有一粒鸽蛋似的黑色大珍珠;这倒没什么,关键是在它旁边还密密麻麻挤着许多小珍珠!
这就像看到木头上的密集的小虫洞、池塘里的一大片青蛙卵之类的东西,会让人全身恶寒不已。
他忙捡起一根树枝,将那些珍珠全给一个个扒拉到地上,这才感觉心中舒服了一些,将那粒最大的珍珠拿起来细看。
这粒黑珍珠其实不是纯黑色,而是暗紫色,从里往外还透着一种金属蓝的光泽,色泽温润细腻,形态自然优美,表面一层隐约可见的晕彩珠光,有一股捉摸不透的神秘韵味。
“ ...
真美啊!”他赞叹着。
忙过去把另一半的蚌壳也给掀开,闭着双眼伸手进去一摸,也摸了一大把珠子出来。睁眼一看,只有紫色小珍珠若干。
数了数,小珍珠共计有三十六粒,个个浑圆。与那一粒大珍珠摆在一起,欣赏了半天,感受着它们所散发出那种温润宜人的灵气,最后他决定把这些美丽的黑珍珠送给邹雪影。如此温润细腻的珍珠,配那她温柔的体态与性情,最是合适不过。
一声清亮的笛响,把闻人从沉迷中惊醒。抬头一望,在茫茫的江面上,一叶小舟正向小岛缓缓驶来。看这满地血腥的,闻人就想把蚌肉给扔到湖里,可转念一想,这活了数百年的巨蚌,肉可不能浪费,带回去给魔族百姓们吃。还是让老刀给收了起来。
此时笛声忽然停了,船上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他也不便就此驾云离去。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小船越来越近。掌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翁,船首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支竹笛。
船还未靠岸,那老头就吆喝道:“喂,这位小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小岛上哪?”
闻人接住老头抛过来的缆绳,在一块石头上拴紧了,这才道:“昨日我来此游览,没想到在岛上迷了路,等回到湖边时,载我来的那个船哥早就走了。无奈之下,只好在这里等了一宿。”
老头一听,忙拿出馒头与烧酒,递了过来:“小哥,那你肯定是又冷又饿,赶快吃点东西,喝点酒,暖暖身子。”
“多谢老丈。我练过几天道,身子骨结实得很,也抓了鱼烤着吃,没事的。”闻人摇手不接,见老头腰上的烟袋,眼睛一亮,“老丈,你这烟能借我抽一袋吗?”
“这有何不可。只是自家种的烟草,味冲只怕你抽不惯。”老头笑着,把烟袋摘下来,连烟锅一起递给闻人,“你在此守了一夜,本应立刻送你回去,只是往返一趟不易,我们得把茶田锄完草才能送你,小哥若无事,能不能再等半天?”
“嗯……不妨不妨。”闻人喷出一口烟,“这岛上有茶田吗,我昨日倒未留意。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在这里等。”
老头用手一指岛中间地带:“茶田就在半山上,只是种植得不整齐,小哥若不仔细看,是很难发现的。馒头、水和酒都放在船上,小哥饿了自行去取用便是。待到中午我们便回。”
“多谢老丈。”
已经很久没抽烟了……自从景总管死之后,各种繁杂之事就接踵而来,一直没想到要去烟田里弄烟叶来抽。直到今日,抽了一袋烟之后,闻人才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这大半年的经历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好像忙得都不是自己。先是被狐狸精张瑶一次次威逼,接着被小仁委以重任回到人界,一出鬼肆就遭人刺杀,然后千里迢迢找老祖学法术,无意中到了云南,却落入别人的算计。其实,到现在他还没想明白,沈可儿与沈星松为何要害他,难道他们就是当初袭击张文政的那伙人。他们可是修真界的哦。
在连香谷拼命学习血刀十三式,一方面是感恩他们救命之情,另一方面则是同情他们的境遇,最重要的是要拐走沈雪影当老婆……
从误入鬼肆到现在,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他已经成了仙界夭夭农场的总管、玉皇大帝委以重任的私臣,人人尊敬的闻真人、魔族百姓的守护者,但——这都不是他自己!
在内心深处,他还是那个五里村的泼皮捣蛋的小懒鬼、小色鬼!只是为了偷看美女洗澡,就连续三天守在树上,还跟踪她进了鬼肆,却踏上修仙了道这条不归路。
成为神仙,长生不老,真是他所追求的吗?
不!
只是命运的驱使,才让他马不停蹄、疲于奔走在这条路上。
时至今日,魔族百姓已暂无生存之忧,他觉得自己要放慢节奏,回归到自己的平凡本性上来,而不是学着别人当热血英雄。人人都想当英雄,风光百倍!可他深知,自己成不了英雄,也不适应英雄的生活!
夭夭农庄的恬淡农家生活才适合他!若能把老爹接上去,那就完美啦。小香这个甜美可爱的小姑娘,肯定会让老爹欢喜吧?如今她的场主做得还习惯吗?胖子蜍善的养殖大计不知道发展起来没有?
这个上午,闻人终于放下一切,坐在无际的洞庭湖畔,一口口抽着旱烟,让思绪漫无边际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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