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有什么话,说吧!”沈逸弦见到这张在梦里反复出现了好几天的小脸,幸福得一时之间竟没有看出她脸上如此明显的端倪。
“我要回美国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多保重。”绝情的话用平淡的语气说出口,还是让顾千寻心头一紧,她自我安慰这不过是因为,自己不是个狠心的人,所以对这样的沈逸弦还心存怜悯。
“什什么,千寻……你说什么?”沈逸弦愣在那里,震惊的表情配上因背部受伤而趴在*垫上的姿势,实在是诡异极了。
“沈逸弦,我要跟苏沐笙回美国了,”顾千寻铁了心要让他看清楚,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边,俯下身,“我们俩就好聚好散,到此为止,好吗?”
好聚好散?到此为止?这两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四字成语像是两枚铁钉敲进了沈逸弦的心里,生疼无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千寻,这张小脸如此熟悉,却也陌生无比,他不敢相信自己拼了命救她,最后的回报居然是她彻底地离弃。
“不,不好,我不要,千寻,我不接受,我不接受这个结果——”沈逸弦坚决地说着,努力撑起上半身,连背上那撕裂般的疼痛也顾不上了,他死死地抓着顾千寻的手腕,“千寻,我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但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好不好?再给我一个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可能是因为沈逸弦受了伤的缘故,顾千寻稍一用力,便挣脱开了他的钳制,往后退开一步,看着他,抬起戴着钻戒的手,缓缓说道,“沈逸弦,你看,我已经答应了阿笙的求婚了。”
闻言,沈逸弦浑身一颤,怔怔地看过去,只见一枚闪亮的钻戒套在顾千寻纤细白希的无名指上,发出的光芒那么扎眼,沈逸弦无法接受——他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给她买戒指的男人,她怎么可以戴别的男人送的戒指?
沈逸弦忘记自己早就与顾千寻解除了婚姻关系,怒火一瞬间涌上了心头,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千寻恰时地幽幽然地打断,“阿弦,我们结束了,我很感谢你这一次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我不恨你了,这一次的事就当是你我之间最后的交集,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欠。”
那一声“阿弦”,叫得沈逸弦心头一软,可之后的话却让他痛不欲生——
一笔勾销,互不相欠。又是漂亮的两个四字成语,顾千寻说得很轻巧,却让扎在沈逸弦心里的两枚铁钉扎得更深了,不甘的怒火在双眸中闪烁起来,下一刻他已经不顾一切地从*上爬了起来,冲上前,踉跄地一把抱住了顾千寻。
“不——不要!千寻,我不接受,什么叫一笔勾销?什么叫互不相欠?我们之间不可能的关系不能用这么简单的八个字解释清楚,”沈逸弦将顾千寻搂在怀里,抱得那么紧,紧得好像连背上的伤口都不存在了,颤抖的呼吸滚烫无比,喷在顾千寻的耳后,“千寻,我求求你,不要嫁给他,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顾千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居然在这种时候,还顾忌到他背上的伤,而不敢用力挣扎,只是把手撑在他的胸膛,努力在两人之间隔出呼吸的距离。
他的乞求,他的恳切,都让顾千寻心里莫名地有一丝心悸,自己这是怎么了?
沈逸弦却因为顾千寻的这个动作,心头闪过一丝激动——千寻还是在乎自己的!她并不是完全忘记了自己!
就在这一刻,顾千寻突然想到了被手上戴着的那枚闪亮的婚戒闪到了眼,天呐!她在做什么?既然已经答应了苏沐笙,怎么还可以跟沈逸弦搞不清楚?于是,顾千寻一咬牙,狠狠地将他推开。
“千寻,求你,不要这么残忍,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沈逸弦吃痛地皱了剑眉,但还是不愿放弃,冲上去,再度牢牢地抓住了千寻的手腕,好像此时放了手,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牵起她了——
“放开她!”突然,病房门被人从外头重重撞开,再一抬头,苏沐笙已经旋风般地冲了进来,将沈逸弦推开到一边,搂住了愣神站着的顾千寻,“你在干什么?你还想对千寻做什么?”
“千寻……”沈逸弦被这一推,摔到了一旁的病*上,背上尚未痊愈的伤口登时传来一阵剧痛,但他紧紧咬着牙,额上渗出狼狈的冷汗,“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残忍?哼,沈逸弦,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知道‘残忍’这个词?”苏沐笙还没等千寻开口,已经冷冷地反驳,“那你当初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没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
苏沐笙有些怒不可遏,他是答应让千寻单独进来跟沈逸弦告别的,毕竟他们过去也是有过真感情,更何况千寻已经答应了自己的求婚,他应该大方点给她这份信任,可是在外面等了那么久,还是不见千寻出来,他赶过来,透过病房的门上玻璃一看,真是被气得不行,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
被苏沐笙推开到一边的沈逸弦,不知是心虚还是真的痛得不行,斜倚在*边,高大挺拔的身躯半蜷缩着,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
被苏沐笙牢牢抱住的顾千寻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蹙眉看着沈逸弦——他很痛吗?他终于知道痛了?苏沐笙说得没错,他现在受到的这些痛又哪里比得上当初自己被抛弃时的那份心痛?
“你们在干什么?”大开的病房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是沈逸生,他手里提着一个便当盒,看到倒在地上的沈逸弦,连忙冲过来,扶起他,“大哥,你没事吧?怎么从*上下来了?快起来——”
沈逸生把沈逸弦扶到了病*上,这时顾千寻才看到沈逸弦病号服的后背已经渗出了脓血,心不知为何,还是千不该万不该地抽痛了一下。
苏沐笙似乎看出了什么,默不作声地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轻轻用了下力,提醒她回过神,顾千寻看了看他,微微一笑。
这抹笑容灿烂得叫躺在病*上还不忘看过来的沈逸弦脸色铁青,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了吗?难道自己真的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以!沈逸弦别开眼,不去看这叫他心痛的场面。沈逸生也以最快的速度叫来了医生,替伤口溃烂的沈逸弦重新清洗治疗。
“你们走吧,别再来刺激大哥了。”沈逸生也看出了苏沐笙和顾千寻之间的非比寻常,又眼尖地发现那对闪亮的钻戒,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顾千寻啊顾千寻,你终究还是属于了别人——这么想着,沈逸生眼神中也闪过一丝黯然。
“我们走。”苏沐笙冷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给了沈逸弦一个大白眼,然后拉起顾千寻往病房外走去。
顾千寻点点头,听话地跟着他走了出去,灵魂却好似出了窍,不知散落在哪里,机械地抬步,迈腿,落地……在踏出病房的那一刻,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
“千寻,我不会放手的!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
飞往美国纽约的国际航班,正在登机中,即将起飞。头等舱里很宽敞,顾千寻和苏沐笙并肩坐着。
“会紧张吗?”
苏沐笙低醇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顾千寻回头看到他那清秀的脸庞,微笑依旧灿烂无比,但顾千寻还是忐忑地点了点头。
“别怕,有我在,”苏沐笙握紧了她的手,故作轻松地开起了玩笑,“你已经见过我妈妈了,她很喜欢你,我爸当年能看上我妈,说明喜好相同嘛!”
说完,苏沐笙轻轻地笑出了声,笑容很好看,笑声很好听,可顾千寻却还是紧蹙着眉头,没有丝毫放下心的迹象。
是的,她紧张,她当然紧张,虽然已经在国内见过苏沐笙的亲生母亲,但毕竟——任何儿媳妇去见公婆的时候都会像她这样没出息地无比紧张的。
更何况,身边这个男人是如此优秀,有所耳闻的苏家在纽约又是那么名声显赫,而自己却这么……他们会接受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权势、撞死过人坐过牢、还离过一次婚的女人做儿媳妇吗?
“好了,不开玩笑了,千寻,别担心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苏沐笙见她小脸还是皱成一团,心疼地握紧她的手,“你现在就好好睡一觉,还要飞很久呢。”
“恩。”顾千寻点点头,靠在椅背里,听话地闭上了眼,心却还是清醒着胡思乱想。
——不管发生什么?
他这么说,是在暗示这趟美国苏家之行,注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吗?他这句话是给自己打了支预防针吧!
***
纽约城,阳光灿烂。
苏家的庄园坐落在郊外,占地足足八万平,一栋豪华气派的庄园式别墅,外加私人游泳池和一大片绿草茵茵的花园。
车子缓缓驶入这个让顾千寻心脏蹦到嗓子眼的地方,这辆车她不认得,但这个牌子在过去有听说过,是欧洲十大豪车系列之一,在机场时她就被震惊得不轻,可在苏沐笙眼中,这一切都是寻常无比。
豪车开过一条种满了法国梧桐的大道后,在一个巨大的喷泉边停了下来,车刚停稳,早早等在了门口,训练有素的仆人很快跑过来,为顾千寻和苏沐笙打开了车门,苏沐笙迈腿下车,回头看着受*若惊的顾千寻,冲她微笑着伸出了手。
这个微笑给了顾千寻一点信心,她鼓起勇气迈开腿,将手交到他的掌心。
他们十指相扣着,一步一步走向那栋庄园式别墅,顾千寻听到一旁的管家用相当标准的中文对苏沐笙轻声说道,“老爷在书房等您。”
苏沐笙笑着点头,顾千寻却感觉胸口一紧,有些忐忑地看着富丽堂皇的门厅,不自主地抓紧了苏沐笙的手,“我们给伯父买的礼物,他会喜欢吗?”
“放心,我是他儿子,当然知道他喜欢什么。”苏沐笙反握了一下她的手。
“恩。”顾千寻不再说话,跟着苏沐笙的脚步,穿过门厅,走上环形楼梯,眼前这些奢华中带着气质的精致檀木家具,叫她大气不敢出。
终于走到书房门口,苏沐笙微笑着看了她一眼,抬手敲了敲门,“爸,我回来了。”
“进来。”
书房里传来一个更为低沉的嗓音,顾千寻后背一阵冷汗。
推开门走进去,屋里还算亮堂,比顾千寻想象中正常得多,虽然是黑棕色为主的格调,但一些小巧的装饰,还是可以看出主人并非铁石心肠的类型,定了定神,顾千寻的视线跳过那巨大落地窗前的一张偌大办公桌,桌子后那宽阔的皮质椅背落入她眼中。
坐在那后面的就是她今天要见的苏老先生吗?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爸。”苏沐笙没有多余的话,只叫了一声,那椅背里的人影动了动,终于转过身来。
“伯父您好。”
看到苏老先生这张脸的时候,顾千寻虽然做足了准备,还是心头一跳。
是个看起来并不严肃的老先生,和苏沐笙一样,戴着一副细框眼镜,身材高大,苏沐笙的高个子就是遗传了他,不过眉宇之间的感觉,苏沐笙更为清秀一点,像他妈妈,那个虽然年华老去依旧是个美人的苏母。
好像看到了顾千寻打量自己的呆愣神情,苏老先生面带笑容,眼神也没什么敌意,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你们坐吧。”
苏沐笙点点头,拉着顾千寻的手,走到一旁的沙发边坐下。
顾千寻刚刚坐下,便走进来一个佣人,给她和苏沐笙各倒了一杯茶。
“爸,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女孩,顾千寻,”苏沐笙对父亲还是很尊敬的,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礼貌,“我想跟她结婚。”
没想到苏沐笙会这么直白地挑明,顾千寻有些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虽然苏老先生满脸微笑,但谁知道这笑容背后会不会藏了刀?
“恩,我知道。”
这回应太过平淡,平淡得让顾千寻无法从这句话里听出苏老先生的任何情绪和态度。
“爸,阿姨呢?”愣了愣,顾千寻才意识到他这是在问他的继母,这个家的女主人——现在的苏老夫人。
“她跟朋友出去了,”苏老先生的语气和眼神中都看不出一丝敌意,那卡夫卡式的微笑让顾千寻更为紧张,他看着自己,继续说,“你叫顾千寻?我可以叫你千寻吗?”
“可以,苏伯父……”顾千寻点点头,鼓足了勇气与他对视,却还是止不住地手心迅速泛出了冷汗。
“那千寻,我可以跟你单独谈谈吗?”苏老先生顿了顿,又说道。
“不用了爸,”苏沐笙拉起顾千寻的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顾千寻很敏锐地感觉到苏老先生眉角间闪过一丝隐忍的不悦,于是连忙转身看着苏沐笙,面带微笑地说道,“没事的,你先出去,我也有话想跟伯父说。”
“可是千寻……”苏沐笙还是不肯。
“没事的。”顾千寻满目微笑地冲着他点点头。
苏沐笙又看了一眼爸爸,犹豫了好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叮嘱了几句,带着点不放心地走了出去。
顾千寻看着苏沐笙的背影消失在门边,转过身,才发现苏老先生已经站起身走到了自己面前,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坐在沙发上如芒在背的她,正在纠结该如何开口打破这份尴尬,就听到了苏老先生的声音。
“千寻,”苏老先生叫了声她的名字,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僵硬,“你和我儿子,不合适。”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直白得让顾千寻心头一阵空落,眼前像是坏了的电视机,闪过一阵雪花,就那样怔在那里。
“你应该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吧。”
顾千寻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你也应该明白我这么说的原因吧。”苏老先生的语气里没有半点胁迫,却透着浓浓的不怒而威的味道。
他看着顾千寻那惨白的小脸,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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