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腊月二十七,庞振民,杨友宁,张才景,陈义海和石顺东五人进入长塘,已是临近中午,天空飘起了灰蒙蒙的细末般的雨水。
早上长塘悉悉索索飘了一会儿雪,便停歇下来。不多的雪花下到地上,等不到结冰,就被来往的人们踩踏成泥泞。
刺骨的寒风随之相伴,寒风里混杂着白雪融化散发出来的水气,远处山峦仿佛能够拧出水来。
湿漉漉的地,湿漉漉的天空,湿漉漉的寒冷,虽然庞振民五人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可以放心回家过年,但遇到这样的天气,无论如何都与高兴扯不上干系。
“走,我们撵猪去。”
庞振民等把马车安放好,欧全海迫不及待地对众人说道。
石顺东奇道:“全海,你发什么梦冲,到哪里撵猪,野猪还是家猪?”
今天南河赶集,明天我们长塘赶,后天瓜坪,还不知道今年有没有三十,没有的话,后天无论如何都得回去,要不就是来年的事情了。所以,今天信北和玉坤到县里去买年货,下午能回来。我们把猪杀好,把肉分好,晚上聚餐,明天上午清账,分钱,谁还想买点什么,正好是赶集日。风风光光地回去,也不枉我们出来这半年辛苦。”
石顺东听到要杀猪分肉回去,早把湿寒天气造成的心理不适丢到脑后。
虽然取消了到县里逍遥一天的打算未免有些遗憾,不过时间确实太紧了。江信北把大家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安排好了,些许遗憾不算事,要到县里去玩耍一趟,有钱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杀猪是一项技术活,两三百斤的猪。行家里手的屠夫一个人足矣,最多有个把子帮手。如果是生手,不是人多,有力气就行,因为不是行家里手,人多反而会碍手碍脚。
欧全海问到的猪毛屎打估有二百六七,六个人抓脚,提耳,扯尾,摁头。好不容易把猪放倒,给猪腿套棕绳捆绑的时候,绳套不对,还差点让猪跑掉。
六个小伙子硬是捉猪就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用棕绳将猪的四支脚套住,用一根柴杠穿过,抬回家。石顺东还因为捉猪的后腿,被猪蹭了一脚,一条手臂半天提不起来。
不过石顺东也因此因祸得福。就任杀猪总指挥,对其余五人杀猪,刮毛,修理清肠各项事宜指手画脚。
年货。反正就是吃的,无非就是粉条,粉丝,面条。糖果,瓜子,花生。油盐,香料,配料,恰好房家,陈家和胡家经营这些,到了县里,江信北把货单交给龙景阳代为操办,每样来八份。
有龙景阳帮忙,江信北和刘玉坤得以在街上闲逛一圈。看到花里花俏的东西,江信北觉得好看,估摸侄女江玉致喜欢,买了一大堆。
江信北本想到赵家看看,想想还是算了,来年拜年反正得去一趟。
两人赶车回到长塘已是下午,猪已经开膛破肚,肠子也清理好了,等着吃现成的。
江信北让欧全海去开卖猪钱,顺便借一杆秤来,趁着时间还早,把肉分好。
张才景和杨友宁去帮厨,陈义海和庞振民砍肉分成条块,石顺东手臂用不上劲,没事坐在江信北身边,看着江信北写写画画地算账。
空闲下来,庞振民陈义海也围上来,真心想知道这一个多月到底能分得多少钱回家过年。
看江信北丢下笔,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庞振民把地契递和账单,欠条一起递给江信北,说道:“我担心变故,先用柳笙的货款垫付了买地钱,现在还欠着吴家的货款,我请刘营长做保,答应明天跟他结清楚欠账。”
江信北随意翻翻,郁闷之极,瞥了庞振民一眼,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埋怨庞振民也无济于事,江信北重新拿起地契看了看,靠着板壁,闭目沉思。
见江信北似乎不高兴,庞正明惴惴不安。
江信北确实不怎么高兴。
在山货生意上,庞振民可以全权处理,那是关系简单,而且,基本是按套路走。买地的事情却不相同,虽然这块地铁定要买,庞振民的担心也可以理解,但这是大家的事情,需要大家出钱,先得和大家通通气,钱往哪里来,该怎么出钱,大家有心理准备。
现在,庞振民这么一弄,钱忽然变得异常紧张,单单是出钱买地倒也不是很大的问题,但接下去,砖瓦厂开工,模具,瓦窑,柴火,那样都需要先垫付资金,否则,没有启动资金,买来地就只能乖乖地躺着,自己毫无办法。
二来庞振民考虑过于单一,从根本上打乱了江信北的计划。照江信北的想法,量入而出,买地是为了做砖瓦,最起码要保证启动资金和流动资金。要知道,大家不是在家里,出门在外,动一脚都需要钱开路。买地的事情,可以分期开采,分期付款,活动余地大,哪怕后期价钱贵一点,也可以接受,权当是跟钱庄贷款,给付的利息。现在,被庞振民这么一搞,万一庞振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自己就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即便顺利,眼前的购地款势必得动用过年的分发的钱款,还不知道其他兄弟怎么想,别为了这个,让大家心生不必要的念头。
最重要的是,这笔钱比较大,没江信北点头,庞振民自作主张的习惯不好。照此下去,如果以后谁有理由,超出自己职权范围的事情,都可以先斩后奏,必定会在钱财上留下极大的漏洞,引出一连串的震荡性影响,八人的关系势必要经受莫大的考验,弄不好就会四分五裂,得不偿失。
仔细琢磨一顿,重新把账目做一番调整,江信北感觉钱上的事情紧吧一点,还有回旋的余地。舒口气,江信北道:“这次就这样吧,振民,下次,如果是大笔费用,还是跟我先说一声。”
晚宴由庞老头主持八人正式结义开始。
堂屋正大门口,设香案,摆上猪首为道头,八碗酒一字排开,八人立在香案后。正对外面的天空。庞老头手中拿着三个香火,念念有辞,对着虚空作揖三次,回过身来,对八个年轻人说道:“结义贵在心诚,不需要你们说什么,自己心里想好自己对结义的最好愿望,对天说,对地说。对自己说。”
庞老头说完,八人齐齐跪拜在地,对着正门外的天空行三叩首,站立起来。各自端起自己的酒碗,在香案前泼撒三次,对着天空,将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
礼毕。大家回身转到堂屋。
堂屋同样设有香案,摆道头。道具有限,在神龛的位置。按家仙的形式正中一张红纸书写“天地君亲师”,两边是一副对联。
欧全海老大,杨友宁老二,张才景老三,刘玉坤老四,陈义海老五,江信北老六,石顺东老七,庞正明老八,各自报上自己的排序后,每人上前上一炷香,泼洒酒水后,大家一饮而尽。
走到桌席,各就各位,大家一起端起酒碗,扬碗互敬,又是一饮而尽。
重新倒满酒碗,八人一起端碗敬庞老头。
礼毕,这个时候,菜肴袅袅热气已经消散。
有了这么正式的仪式,算是对大家一同共事以来的最大认可。以后,大家又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想着就开心,场面开始热闹起来。
经历决定意识,合作以来,特别是进入腊月,众人所做的事情,江信北虽然大多时候是对七个商量着来,但七人谁也没提出过别的什么好建议,或者说根本就没去思考如何完善江信北的想法,无形中,江信北的决定足以左右几个异姓兄弟的思维取向,影响力朝着无孔不入的方向发展。
大家最关心的是过年能拿多少钱回家,热闹一阵,慢慢静下来等候江信北发话。
无论排序如何,大家出门在外无非是为了赚钱。八人结成兄弟,除了大家本身志趣相投外,能把大家的想法捆绑在一起,人多力量大也是一致的诉求。
这段时间赚钱大计进行得顺顺利利,江信北出钱,出力,想办法,几乎方方面面都为大家考虑到了,而其余七人基本都是只须出力,不需要动脑。大家已经习惯了做什么事情,首先得考虑江信北怎么看这个事情,江信北会从哪个角度思考,安排和启动这件事情。
江信北没有矫情,那没有必要。
“今年的事情到今天为止,算是有个比较圆满的结果。我先把冬笋生意的账给大家算算,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还得跟大家商量一下……”
除庞振民外,大伙都没读过书,江信北念念叨叨,前前后后,林林总总,听得众人头昏脑涨。不过,大家对数字还是相当敏感,只是不算不知道,江信北先把各项开支念出来,头本支出,花费了好几千大洋,众人心都凉了半截,却又好奇江信北什么时候不声不响赚了那么多钱。及至江信北把每笔冬笋结账收入念出来,收支两抵,还余出一千六百多块,大伙才松了一口气。
江信北接着道:“算起来,我们玩的是空手套白狼,借钱生钱。除了刚开始食宿,车马费用和收购的那几百块是我我出的本钱,后来的基本都是杨六郎家先垫付的。我们不过是用杨家的钱收购,卖了笋子,结了账,反过来支付杨家,钱也就是这么流转,积累起来的。
所以,这次生意的成功,尤其应该给顺东和玉坤记上一功。不过,我们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生意,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大家都尽心出了力,我的意思是我们包括全海和庞爷爷一起九个人,大家平分。
不过,因为瓜坪买地的原因,我想对分钱的事情做一点调整,大家看看,有什么意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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