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顺着小路又走了一阵,便听见有说笑声传来,拐过一个弯儿,面前豁然开朗,疏朗的花树下,数十条案零落分布,十多个宫女往来穿梭,有二十来个少年已经先到了,有的已然坐下,或读书,或下棋,有的则三五成群站在树下,或闲聊或吟诗作对。
但只看林楠刚从小路上现身,便吸引了几乎全部的注意力,便知他们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专注。
冯紫英正和人闲谈,见他出现,笑着招呼道:“阿楠,亏得我还去寻你,竟比我还先到。”
林楠也知道自己入宫的路径与人不同,见冯紫英替他掩饰,笑笑道:“是啊,来早了,便四处逛逛。”
卫若兰笑道:“你来的正好,正和人说起你做的诗呢,这般好景致,何不再来一首?”
林楠摇头失笑道:“我哪里会做什么诗?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还算你有点自知自明,知道自己不会作诗。”一个声高亢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林楠愕然回头,便看见四五个少年在內侍的带领下说说笑笑而来。
林楠一个也不认得,望向冯紫英,冯紫英歉意的笑笑,林楠知道那几个只怕是他的对头,也就一笑置之,只做未闻。
只可惜他不理会,人家却不肯放过,一仰下巴,高声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也算是诗?我便是说话也比这个来的雅致!”
林楠依旧充耳不闻,问冯紫英道:“当今万岁有龆龀之龄的皇子?”
冯紫英记得自己曾给他讲过的,知道他记性不会那么差,故意大声诧异道:“没有啊!阿楠你怎会这么问?”
林楠惊奇道:“若万岁爷没有这般年纪的皇子,那这位公子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
冯紫英失笑,卫若兰正色道:“阿楠不必担心,万岁爷虽没有这般年纪的皇子,皇孙却有,应该和张公子的学业进度差不多吧?”
林楠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来陪伴皇孙的啊!”
那说话的张公子气的涨的脸色通红,正要说话,身旁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怎么,瞧不起皇孙吗?”
张公子扭头看了一眼,又惊又喜,忙兜头下拜,林楠看了李资和成三儿以及成三儿背上的男孩一眼,跟着众人一起跪倒:“叩见诚王殿下、世子殿下。”
李资淡淡道了免礼,带着两人便要离开,男孩道:“慢!”
林楠暗叫不妙,男孩已经从成三儿背上下来,颠着脚跳到他身边,质问道:“皇孙怎么了?”
林楠头疼的揉着额头,冯紫英笑道:“世子殿下误会了……”
“你走开!”男孩毫不客气的呵斥一声,盯着林楠道:“皇孙怎么了?”
一旁的张公子幸灾乐祸的盯着林楠的脸看,拱手道:“启禀……”
男孩看也不看他一眼,对林楠喝道:“皇孙就只配用这样的人做伴读是不是?”
张公子的脸立刻涨的如猪肝一般,林楠叹道:“便当我说错话好了,要这般不依不饶的么?”
男孩嫩脸一红,口中却冷哼一声道:“你若给我也作首诗,此事便罢了。”
林楠哪里会做什么诗,只是和他总是说不清的,只得将前世背过的一首词略改改,负手含笑吟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也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男孩不想他随口便能成诗,默诵了两遍,眼前不知怎的又出现这风姿如仙的少年,抬手拂开花枝的模样,慢慢红了脸,口中却道:“你这是说你自个儿的吧?也算给我做的麽?”
此言一出,包括李资在内的一众少年忍不住望向林楠,想起他方才从花树下缓步而来的情景。
林楠含笑伸手比划了一下男孩的身高,道:“唔,是太小了些,等再过两年,便是风流少年郎了。”
男孩拨开他的手,冷哼道:“我们走。”
成三儿上前背他,被他推开,道:“自己能走,还要人背吗?”
李资皱眉道:“李磐!”
李磐这才悻悻然爬上成三儿的背,对张姓少年道:“今儿心情好,教导你一回,记住了,不是你听不懂的诗才是好诗。”
待他们走远,冯紫英大笑重复道:“你记住了,不是你听不懂的是诗才是好诗。”
张姓少年脸色又红又白,他往日见冯紫英拿这首诗四处招摇,便多有嘲弄,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自然都说他见解高妙,此刻他终于有机会嘲笑作者本人,不想反而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虽愤怒之极,因话是李磐说的,最后也只有咬牙冷哼一声,找了个靠前位置坐下。
林楠笑笑,独自在最偏僻的地方寻了座位坐下,唤了宫女给他倒了壶酒,自饮自酌。
冯紫英和卫若兰知道他同自己等人并非一路,便也不强求他同坐,又同人说笑一阵,才悄悄凑了过来,冯紫英笑道:“你好大胆子,和皇子皇孙也敢这样说话,好生随意。”
林楠轻笑道:“我不过是知道这两位爷脾气好罢了,换了动辄杀人的,我自也会战战兢兢,小心应对。”
卫若兰笑道:“我朝可没有动则杀人的主儿,高祖建国之初曾立有祖训,以德育人,以法治国。便是皇子皇孙也不得随意处置人命,当然,那些性命都卖了给人的奴才不在此例。”
林楠默然。
法规自然是好的,只是私底下草菅人命的事还少了吗?不说旁人,便是他自己,还不是设计了好几条人命?只是没亲自动手而已。
不过上位者能有这般想法已经极不容易了,要知道即使是法律健全的现代社会,也不能完全避免这样的事发生。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林楠撇开不提,道:“那个张什么的,分明是个草包,怎的也来了?且那几个似乎以他为首的模样。”
冯紫英低声道:“是张翰。他亲姑母是张贵妃,四皇子的母妃,他母族势大,总要进来一个人。谁让他身份最高?”
林楠点头不语。
卫若兰笑道:“这下你还敢说自己不会作诗么?”
林楠道:“委实不会,你知道扬州多隐士,才华横溢却不扬其名,我恰好认识那么几个……”
还未说完,便被喷笑着的冯紫英拍着肩膀打断,卫若兰失笑道:“是是,我们林大少运气最好……”
林楠知道他们不信,也懒得多说,这个时代对士子优容,名满天下的才子更是地位超然,若是万一卷入漩涡,能有个才子的名头傍身也不错,无论是谁上位也要对他客气三分,只是要得清净却难。
他从未从道德的高度去考虑做个文坛大盗是否有欠光明,不仅因为这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或许更因为他骨子里便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
推开冯紫英搂在他肩上的胳膊,道:“你重的要死,想压死我啊!”
冯紫英道:“你自己倒是 ...
舒服,我们可还站着你呢!不让我靠,凳子让半个出来给我!”
当真便来挤他,林楠笑骂道:“滚你的吧!你自己不会找地方坐!”
卫若兰将冯紫英拉开,道:“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只管胡闹!”
下巴一点,二人循声望去,果然见人人侧目,张翰嘴巴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冷笑一声,不屑的扭过头去。
冯紫英皱眉道:“那小子说什么?”
林楠耸耸肩道:“他说下流。”
冯紫英大怒,刚冲出半步,便被林楠和卫若兰左右拉住。
冯紫英道:“不是我冲动闹事,那小子说话虽我们听不到,但他周围的人是听到了的,忍不得的。”
林楠明白他的意思,林楠也就罢了,他们两个却不只代表了自己的脸面。
一侧头果然看见方才和冯紫英站在一处的少年正朝二人使着眼色,请示该如何是好。
林楠微微一笑,慢慢站起来,负手走到张翰面前,冯紫英和卫若兰知道他有了主意,也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
张翰和冯紫英他们一伙相争也不只一次了,知道他们两个都不是好惹的,如今又来个林楠,见他们三个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不由有些气短,道:“你们想做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们胡闹?”
林楠微微一笑道:“可会猜谜?”
张翰反松了口气,冷哼一声:“猜谜谁不会?”
他却是不虚,他虽没什么才华,但他的同伴却是真材实料的,便是猜不到林楠的谜题,大不了反出一道为难回去,也不失面子。
林楠道:“既如此,我出个简单的。牛肚子……谜底是在场某人。”
林楠话一说完,在场的少年纷纷默默沉思或交头接耳起来,这种场合,谁也不想弱了人。
张翰半辈子也没听过这么粗俗的谜面,偏还要猜人名,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什么来,转头去看同伴,也一个个摇头,又想了一回依然没有头绪,拍案道:“你耍我?你出的这是哪门子的谜语?”
林楠悠然道:“张兄便是没见过牛跑也该吃过牛肉吧?知道牛吃什么不?”
“废话,谁不知道牛是吃草的!”
冯紫英哈哈笑道:“牛吃草的,牛肚子当然是草包咯!这里牛虽没有,但是连草包都不知道的草包却刚好有一个!哈哈!”
张翰气的脸色发白,若不是被林楠说的‘猜在场一人’套了进去,这么简单的谜语他怎会猜不出来?他的同伴或许早有人想到了,只是又有谁敢告诉他答案?现如今却要让他怎么辩驳?说我不是草包,所以你的谜题是错的?
卫若兰道:“今儿我心情好,也教导你一回,你记住了,不是你猜不出来的谜就不是谜。”
张翰气的几欲吐血,道:“好,好好!你们给我记住了!”
林楠笑道:“再免费教你一句:凡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冯紫英配合无间的接道:“……淫者见淫。”
卫若兰干咳一声,四面一望,道:“刘兄,王兄,你们二位下棋归下棋,眉来眼去的做什么?还有手可千万别碰到啊,不然给人张公子看见,不知想成什么样子呢!还有你们两个,这么多案子,就只这两张最近,偏就挑这两个来坐……”
说到后面,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林楠不再理会几人,独自回座,冯紫英等笑了一回,也自回座不提。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这几人一闹,反倒轻松了下来,说笑声渐大时,却见一白袍少年如风而至,声音清亮愉悦,欢快道:“不是说林郎来了吗?是哪一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八月桂花香、小白白菜、onlyyourbarbie、killingkiss的打赏!
被人骂的时候,看见有人帮我说话,心里暖哄哄,真的谢谢!
关于cp,不会是攻文,我写不来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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